不过崔耕说要开喷,身为他铁杆心腹的那几人哪里有时间去质疑?
“孟神爽你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姚度骂的。
“你生女儿养汉子,生儿子没鸡儿!”——这是封常清的手笔。
“你孟家十八代祖宗,因为你这不肖子孙在地府里受苦,永世不得翻身!”——还是陈三和能别出心裁。
周兴骂得最为直指要害,嘶哑着嗓子骂道:“历朝历代酷吏哪有好下场?孟神爽,你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擦!
宋根海发现自己稍一犹豫,竟然被别人抢了先,身为第一狗腿子的他岂能落伍?
当即双手伸展,大吼一声:“诸位后退,让我来!孟神爽,我操你……”
当即,宋根海化身无双壮男,但凡与孟神爽有关系的女性,都被他问候了个遍!
别看孟神爽手下不少流氓地痞,但他本身却是世家子弟,哪见识过这等污言秽语?
一时间,他满脸愕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孟神爽才反应过来,双目喷火,猛然抬手指向宋根海,这个连老娘和祖母都被他问候过的畜生,孟神爽岂能饶他?
他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梁明,杀了他!”
“是!”
一团黑影从孟神爽身后窜出,疾如闪电快似狸猫,直取宋根海的面门!
当当当
三声脆响,原来是县尉雍光早有防备,在电光火石之间,和梁明过了三招!
宋根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嗷”得一嗓子,哧溜一声钻到了身着重甲的封常清身后,心有余悸道:“娘的,居然要偷袭老子,封常清封兄,罩我!!”
此时梁明三招无法克敌,知道事不可为,便退回孟神爽的身旁,单膝跪倒道:“卑职本事不济,请总管责罚!”
“起来吧。”
经过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缓冲,孟神爽已经从暴怒中清醒过来。
他看向雍光,阴恻恻道:“雍县尉,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本总管作对,要与丽竞门为敌了?”
“这个……”雍光目光一阵闪烁,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本县尉职责所在,总不能看你孟总管当场杀人吧?”
“好,雍县尉你很好,本总管日后定有所……嗯?不对!”
话说到这,孟神爽将目光落在崔耕身上,冷笑道:“我明白了,姓崔的,你是想让本总管在激愤之下杀人,好抓住孟某的把柄,是吧?嘿嘿,本总管偏不让你如愿,不吃你这套激!”
崔耕:“……”
这回,孟神爽真心想多了,崔耕自认自己再没下限无节操,也不至于拿手下的性命化解危机,他只是把孟神爽身边有高手的茬儿给忘了,记得之前崔秀芳提醒过自己的。
不过他也不解释,相反,既然孟神爽说不吃这套激,那他就只好不客气了,连笑两声道:“好吧,那孟总管你且说你的,我骂我们的,宋根海!”
“在!”
“继续给本官狠狠骂这狗日的!”
“好嘞,姓孟的,我……”
好家伙,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问候,漫天问候之下,连孟神爽的表姨奶奶都没侥幸逃脱。
无耻啊无耻,孟神爽心中不禁哀叹,这群臭不要脸的,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骂不过人家,打他又不想受崔耕的激,无奈之下他只得冷哼一声,道:“崔耕崔二郎,你耍嘴皮子逞能有什么用?等着吧,这禁屠令你犯了便是犯了,本官这就动用丽竞门的全部力量操办此案。不出半个月,你就得丢官罢职!”
说完了,转身就走,那几个身着官袍的人,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他这一走,宋根海的骂声自然也就息了。
顿时,大堂内一片愁云惨淡。
雍光神色凝重,瓮声瓮气地道:“崔县令,宋兄弟这一通大骂,出气了倒是出气了,但没什么用啊。对付孟神爽,大主意还得您拿,快想想办法吧。”
“想办法?用不着。”崔耕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边的酒渍,道:“莫非雍县令以为本官让宋根海骂人是一时冲动?”
雍光迷糊了,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今天,本县令就把话放这了。”崔耕轻拍几案,自信笃笃道:“不怕他孟神爽不去长安告状,就怕他不告状。等朝廷的处置下来,必然会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封常清等人跟随崔耕久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斗倒了武良驹,斗倒岭南道安抚使武三忠,乃至让侍御史侯思止吃瘪,当然知道他在这种大事上不至于撒谎。
几个铁杆听着自家大人这么说,顿时喜形于色,齐声道:“大人威武,我们敬大人一杯!”
“好,咱们共饮此杯!”
江都县衙的人则是将信将疑,不知崔耕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问崔耕有什么依仗,难免有孟神爽的探子嫌疑,于是也纷纷给这位县太爷敬酒。
多日来横亘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崔耕心情放松,酒到杯干来者不拒,功夫不大,已经醉眼朦胧。
这时,一直位卑而躲在人群中的捕快班头宋理明,突然说道:“县尊大人,不是卑职小瞧您哈,刚才您说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可不管怎么说,犯了禁屠令,陛下总会怪罪,是不?您说这句话,是不是未免有些托大了一点啊?”
“托大?本县这还是托小了呢!”
孟神爽走后,崔耕连灌几杯大酒,眼角微斜,口齿有些不清了,说道:“不怕告诉大伙,这桩案子的结果,绝对会出乎孟神海的预料。嘿嘿,到时候不单单是你们,全扬州,全淮南道的百姓,都会为本官高兴!”
完了!
这都开始吹牛逼不上税了,你咋不上天呢?
闻听此言,江都县衙众人乃至县尉雍光,都对这位新任的县太爷充满了怀疑,乃至于鄙视!
你说自己有所倚仗不惧孟神爽告状,倒还有点可能,毕竟二十啷当岁就当上了江都县的六品县令,肯定背景靠山和跟脚都硬扎。
但让扬州百姓为你高兴?让淮南道的百姓为你高兴?
你哪来的那么大的狗脸?
现在扬州地界儿的老百姓都在关心日益高昂粮价呢,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朝廷下令把你千刀万剐了,也没多少人饿着肚子去凑这热闹。
当即,所有县衙佐吏默默不语,无人捧场,甚至投效过来准备跟崔耕一条道走到底的雍光,眼中都充满了失望之色。
封常清等人此时也觉得自家大人有些托大了,劝道:“大人还请慎言,您喝醉了!”
“醉了?”
崔耕似醉非醉,诡异地笑了一下,大手一挥道:“反正不到半个月的光景了,大家若是不信,尽可以拭目以待。且看本官这个六品小县令,能否搅动风云变!”
“……”
我去你奶奶的腿儿,这丫还越吹越没边了,愣是没人愿意继续接茬了。
那几枚铁杆心腹也觉得,大人,真醉了!没必要再接话茬子了。
冷场!
大大的冷场!
……
……
扬州城太平坊内有座三层楼,连大厅算在内,不过有房间三十六,算不得多么起眼。
但进了此楼人们才会算发现,里面的装饰奢华至极。
波斯来得毛毯铺地,檀香木打造的家具摆放的恰到好处,金银器皿随处可见,有价无市的扬子江心境,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即便往来的侍女,身上都穿着薄如蝉翼价比黄金的丝绸!
在这里,客人既可以吃到天下最高档的美酒美食,也可以享用最为美艳的佳人。至于各种玩乐之物,更是应有尽有。
不少去过的人甚至怀疑,恐怕是大周宰相,朝廷亲王,也难有如此享受。
然而,如此一个好出去竟然从不对外营业,必须手持孟神爽的亲笔请帖才能进入。
这里就是丽竞门监察江南的总部所在——如意楼。
如意楼三楼,秋字房。
上好的熏香缭绕,孟神身披一件松松垮垮地圆领袍,对着一副画像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全淮南道的百姓都会为他高兴,崔二郎真是这么说的?”
跪在他背后的那人,是个又矮又胖又黑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不敢欺瞒孟总管,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奇怪啊……”
孟神爽还是没有回头,自言自语道:“崔耕不到三年,就从一个酒贩子做到了六品高官,总不至于是个只会胡出大气耍嘴皮的人。难道他果真有什么后招?”
中年男子想了一下,提醒道:“卑职以为,在扬州城内,崔耕肯定是一败涂地了。该不会是……他把宝押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有道理!”
孟神爽眼中精光一闪,转过身来道:“上次来中丞亲自出手,有上官婉儿转圜,就没奈何得了他。这次虽然十拿九稳,也未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来回踱步道:“你寄身在小小江都县衙,却能看透这一层,也算有点见识。那你以为,本总管现在该怎么办呢?”
中年男子以前虽然算孟神爽的人,但那不过是丽竞门的外围成员罢了,想和孟神爽搭话都没机会。
今天因为告密不仅得了孟神爽亲自接见,还问自己的意见,简直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飞快地转动脑筋,还真想出来了点应对之策,恭声道:“长安城里咱们肯定插不上手,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飞报长安,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在扬州城内,卑职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无论上官婉儿如何为他转圜,崔耕犯了禁屠令的事肯定勾销不了。即便陛下光为自己的面子考虑,也得对其申斥。所以,今天崔耕最后那几句话,必然是托大了。”
孟神爽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你继续说。”
“卑职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利用丽竞门的力量,帮崔耕把最后那几句话,迅速传遍淮南道。等陛下的圣旨到了,他崔耕即便不被贬官,也得声望大跌,没脸做人了!”
“声望大跌?”孟神爽微感不满,道:“那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讨好地笑了一下,又道:“姓崔的声望大跌,对孟总管您不仅不会无用,反而还会有大用。关键时候,兴许还能对他致命一击,其中关节,总管大人且听卑职给您细细道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