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梅亦是聪明人,略想了想就明白过来,她应了一声,却又质疑道:“两处同时下手,岂不会引人起疑?”
孟瑶沉吟片刻,道:“有理,那就归田居,料想老太太也不会将银子交给个下人保管,他们都是卖身的人,自身都难保呢。”
知梅点头称是,道:“那奴婢这就下去准备,明晚行事。”
孟瑶点了点头,叮嘱她莫要走漏了风声,许她去了。知梅说是准备,其实也没做甚么,除了派人去乡下,再就只是借口奉大少夫人之命来问问知茵缺不缺甚么,到归田居转了一圈,看看有无甚么值钱的东西——当然,只瞧大房所有之物,知茵自己的东西,她不管。
归田居的布置本就简单,再加上贺济义和二妮都在扬州,因此除了家什和日常坐卧用具,并无甚么值钱的东西,知梅见状暗喜,第二日天刚擦黑,便悄悄丢了个火折子到归田居院墙根下,那里有她早就藏好的一堆干柴,火遇到柴,岂有不燃的,再加上有些风吹过,那火苗呼呼地就窜了上去,浓烟冒起老高。
知梅怕露了馅,没敢亲自叫嚷,点着火就悄悄离去,藏身于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那火烧得又快又旺,没一会儿就被归田居守夜的下人闻见了糊味,一名小丫头趿着鞋,揉着眼,出来看了一眼,马上惊慌呼叫:“来人哪,不好了,走水了!”
归田居内的丫头婆子听见呼喊,纷纷拿桶的拿桶,取盆的取盆,奔出来救火。知梅等了一会儿,不见正主儿出来,忙装作毫不知情模样跑过去,抓住一名婆子问道:“大少夫人听见后园子闹哄哄,特叫我来瞧瞧,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婆子急着救火,拍了拍手里的木盆,指着高高的火焰,焦急道:“你瞧,你瞧,这不知怎地走了水,院里院外都乱作一团呢。”
知梅自然知道是走了水,这火就是她放的,她装作惊讶的模样,瞧了一回,问道:“这样大的火,知茵可曾救出来了?”
那婆子一愣,木盆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哎呀,光顾着扑火,忘了知茵了。”
知梅马上责备她道:“糊涂的老东西,这院子能有知茵重要?她可还怀着贺家的骨血呢,若是出了差池,杀了你都不够老太太解恨的。”
“是,是,是。”那婆子被吓着,口中称是,脚下却不动。
知梅忙推了她一把,道:“快些找几个人,把知茵救出来,送到大少夫人院子里去。若她少了一根寒毛,拿你是问。”
那婆子这才醒过神来,连忙踢开木盆,边招呼人手,边朝院里奔去。过了一会儿,知茵便由两名婆子一左一右搀扶着,匆匆走了出来。知梅赶忙迎上去,指着那火道:“知茵,你瞧这火烧的,这院里可不能待人了,赶紧随我去大少夫人院子里躲躲罢,等她们扑灭了火再回来不迟。”
知茵回头看了看那火,的确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她犹豫了一下,道:“深更半夜的,怎敢去打扰大少夫人,我还是上老太太院子里躲躲罢。”
知梅笑道:“老太太带着丫头婆子们去了乡下,临行前亲自锁上了房门,咱们进不去呢。”
知茵听了这话,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火,道:“如此便只能去打扰大少夫人了。”
“都是一家人,知茵太客气了。”知梅自小丫头手中接过灯笼,亲自上前照亮,引着知茵朝前头去。
到了第三进院子,刚进院门,知梅便赶着归田居的丫头婆子们回去,道:“大少夫人这里还怕无人伺候?你们赶紧回去救火,这火若燃开了,咱们都得无家可归。”
救火事关上上下下的安危,实乃大事,归田居跟来的几个丫头婆子连忙应了一声,掉转头匆匆去了。
知梅上前扶住知茵,继续朝里走,道:“知茵请放心,今晚奴婢亲自服侍你。”
知茵忙道:“哪里敢劳动姐姐,我本来就是个丫头,自己照顾自己便得。”
说话间两人进了西厢房,屋里早已燃起了灯,当中搁着一只大木桶,里头盛着热气腾腾的澡汤。知梅上前试了试水温,回头向知茵笑道:“我们大少夫人爱洁净,知茵又是从走了水的地方来,还请洗洗身子再歇息。”
“这是应当的。”知茵道,“我也不消人服侍,洗完了再叫你。”
知梅拿了只干净的小板凳放进木桶,又推了搁衣裳的架子来,笑嘻嘻地道:“这个奴婢可不敢从命,知茵身子沉重,若自个儿洗澡滑倒了,奴婢可担待不起。”
知茵还是不愿意,知梅也不强求,道:“那我帮你脱了衣裳就出去。”
知茵却道:“我并不是娇气人,自己来罢。”
知梅见她执意不肯,只得道:“那你慢慢洗,可别摔着了,等会儿我叫小丫头来与你添水。”
知茵大概是觉得已经拒绝了知梅的好几次好意,有些过意不去,便点头同意了。知梅又叮嘱了知茵几句,叫她小心地滑,便带上门出去了。
知茵慢慢解下衣裳,搭上衣架子,再小心翼翼地踩着板凳,迈进大木桶。也不知是她刚才同知梅讲话耽搁久了,还是倒澡汤的小丫头根本没用心,桶里的水并不怎么热,浇在身上有些发冷,她生怕冻病了影响腹中胎儿,连忙朝外喊道:“来人,添热水。”
一婆子提着水桶,应声而入,她将热水倒进大木桶,问了声冷热,再顺手把衣架子上的衣衫裙子小衣等物全收进了水桶里,连地上的鞋子都没放过,称:“你才从走水的地方来,衣衫鞋袜肯定都脏了,我拿出去给你洗洗干净再送过来。”
知茵慌忙从水中抬起身子,急道:“我的衣裳并不脏,不消洗得。”
婆子瞧了瞧水桶,歉意道:“桶里有些残水,把你的衣裳都打湿了,现在拿出来也穿不了,我还是让人给你送干净的来罢。”
知茵只好道:“那你把鞋子给我留下,不然我怎么出来?”
婆子却道:“不急,你且洗着,我马上就让人给你送双干净鞋子进来。”说着,就带上门出去了。
知茵自大木桶里爬出来欲追,但浑身上下却光溜溜,根本出不了门,只得重重跺了跺脚,溅了一地的水。
那婆子拎着水桶,匆匆朝正房里赶,只顺路叫了个小丫头去给知茵送干净的衣裳和鞋袜。她来到厅里,孟瑶正在等她,知梅迎上来接过水桶,问道:“都拿来了?”
婆子点头,道:“都拿来了,一件不剩,她身上我瞧过了,脱得精光,并没穿衣裳。”
孟瑶赞许道:“做得不错,你且先出去侯着,等候吩咐。”
“这是奴婢的本份。”婆子应了一声,退出门去,顺便帮她们把门关好。
知梅将水桶里的衣裳鞋袜都倒了出来,一一检视,却一无所获。孟瑶点了几处,夹层,荷包,鞋底,知梅依言再次察看,终于在鞋垫底下的夹层里,摸到了东西。她取针来挑开一看,里头赫然躺着一张银票,再把另一双鞋也依样挑开,里面还有一张。
银子找到了,宅子保住了,知梅欣喜若狂,赶忙把这两张银票拿去给孟瑶瞧。孟瑶也是满腹欢喜,但瞧过之后,这欢喜却打了折扣:“那些箱笼,可不止值这点子银子。”
“就算不止这些,也可以肯定此事与知茵有关了,不然她一个丫头,哪里来的银票,这两张加起来,数额也不少了。”知梅却并不失望,分析道,“看来她们是把银子兑换成银票藏了起来,怪不得咱们翻遍整个宅子都没找着。剩下的那些银票,肯定在老太太手里。乡下这会儿肯定也起火了,等那边的消息一来,便可得知。”
孟瑶点着头,起身围着知茵的衣裳鞋袜转了几圈,突然道:“那银票,不一定都在老太太那里。”
知梅疑惑问道:“不在老太太那里,还能在哪里?罩房已使人翻过几遍,并无所获,再说管仓库的那起子人,只是帮老太太开了仓库门,抬了箱子去,并没碰过银两。这事儿经手的人,除了老太太,就只有知茵了。”
孟瑶指了那对衣裳叫她看,问道:“你看看,还少了些甚么?”
知梅蹲下身子,仔细翻检,里衣,外衣,裙子,腰带,鞋袜,一件不差,不禁奇怪道:“大少夫人,还差甚么?”
孟瑶指了指她的耳朵,脖子:“耳坠子,项圈,金锁。”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格外强调道:“特别是手镯子。”
知梅依稀记得,那日她随孟瑶到贺老太太房里时,老太太似乎正将一只金镯子朝知茵手上戴,难道说,那镯子其中有鬼?想到这里,她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道:“我叫人褪她的首饰去。”
“褪?怎么褪?她现下大着肚子,一个不慎伤了她,就是你的过错。”孟瑶正要让知梅想个妥当的主意再去,就听见西厢房那边一声惊呼:“知茵,你非要自己穿衣裳,这下可好,滑着了罢,可不关奴婢的事。”
知梅闻言一惊,孟瑶却露出了笑容:“正要找机会,机会就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