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徐在韩校长家里度过了很特别的一天,这是即使许徐活了两世,也没接触过的世界,仿佛是高高的象牙塔,一直是仰视的地方,可是真正走进来,才发现其实和想象中有很大分别,并不是所有人都势力高傲的遥不可及,有一种人,即使骄傲也可以很亲切,令人很舒服,许徐能真切的感觉到韩校长一家的真诚,不是流于表面怜悯,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这令许徐很感动。
吃过了丰盛的午饭和晚餐,梁阿姨亲自送许徐回了家,临走前,韩致远把他房里的那本《安徒生童话选》交给了许徐,说她可以回家看,不认识的字,可以查字典,尽早的掌握阅读技巧,对她以后的学习很有帮助,许徐点点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笑,其实自己在他房间里,之所以多看了几眼这本书,完全是觉得这本书的程度,和早熟的韩致远不搭的厉害,不过也好,至少有一本能解闷的书,也避免生活太过枯燥。
许徐家住的小胡同非常窄,汽车肯定是开不进去的,梁书怡让小李停在路口等候,自己亲自牵了许徐的手走了进去,时间不算晚,夏天,天黑的晚,所以胡同里有许多玩耍着跳房子和掷沙包孩子,这条胡同里有几个大杂院,而这些大杂院里住的,几乎都是公安局的家属,有几个还是和爸爸一个派出所的同事。
这个时候太阳落下的时间不长,顶子薄薄的平房,屋里是异常闷热,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拿着板凳在胡同里乘凉,而穿着都比较不修边幅,许徐偷偷看了一眼梁阿姨,每当看见穿的不整齐的男人或是女人时,她都会微微皱起眉头,但是许徐还是要挨个有礼貌的问好,而整个胡同的人都用一种看大熊猫的眼光看着梁阿姨,令许徐感到很尴尬别扭。
许徐甚至觉得,自己和梁阿姨走的不是胡同,而是聚光的天桥,逐渐接近了许徐住的大杂院,许徐也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远远的就看见,院门口的大槐树下,妈妈和隔壁的宫阿姨坐在门口,边乘凉,边织着冬天的毛线活,旁边的一个小马扎上,坐着宫阿姨的女儿尹月霞,宫阿姨的丈夫是爸爸单位的教导员,他们的女儿叫尹月霞,比徐徐大三岁,今年二年级毕业了,开学要上三年级。
不过不是在市一小,而是在片里普通的小学上学,学习很不错,成绩名列前茅,在整个胡同里都是声名在外的,几乎人人见了都会称赞几句,所以也异常的骄傲,几乎很少搭理许徐和胡同里的其他小朋友,当然许徐也不会自找没趣的,凑上去和她讲话。
尹月霞拿着一本破旧的三年级语文课本,正大声的朗读着一首古诗: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显然蒌蒿两个字不认识,愣是模糊的念成了楼高,很是好笑,可是宫阿姨却神色骄傲的听着,时不时满意的看看自己的女儿,妈妈只是微笑着什么话也不说,梁阿姨牵着许徐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尹春霞的一首《春江晚景》念完,才走到了妈妈面前。
妈妈显然有些走神,竟然没发现许徐和梁阿姨。直到宫阿姨碰碰她的手臂,许徐也适时的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急忙站起身,望着梁阿姨道:
“您看您怎么还亲自送这丫头回来,这多不好意思”
宫阿姨在一边用如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打量梁阿姨,一边悄悄拉拉妈妈的衣摆,妈妈顿时明白过来,急忙道:
“宫大姐,这是......这是......”
说了两个这是,妈妈显然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梁阿姨,许徐急忙道:
“这是梁阿姨”
“对!对!这是许徐的梁阿姨”
妈妈接过许徐的话头,指了指宫阿姨道:
“这是我们许徐她爸单位指导员的爱人宫大姐”
梁阿姨伸出右手客气而疏离的道:
“你好”
宫阿姨显然有些受宠若惊的局促,急忙放下手中的毛活,来和梁阿姨握手,嘴里也说着:
“您好,您好”
尹月霞是个很聪明漂亮很有心计的女孩,虽然才九岁,但是很会看眉眼高低,也异常的势力,这一点,许徐觉得应该是宫阿姨的熏陶,虽然宫阿姨时常和妈妈说话,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对农民的鄙视,和自己身为是城里人的优越感,表露无遗。
其实许徐非常不喜欢她的,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爸爸是在人家的手底下工作,这是很现实的,尹月霞的眼睛打量了梁阿姨片刻,骄傲的对许徐道:
“听说前几天你去市一小考试了,怎样肯定是没考上吧,其实你现在这水平,就是去我们那所小学,估计也是考不上的,何况市一小”
说到这里顿了顿,眼角瞥了一眼梁阿姨,继续道:
“你知道我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全班第三名呢,看这件裙子,就是爸爸奖励给我的”
许徐看了一眼她的裙子,是个有粉色荷叶边的纱裙,实际在许徐看来,异常的落伍,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说:
“尹姐姐真棒,你的裙子也很漂亮”
梁书怡看了一眼那个有些虚荣,爱表现的小姑娘,虽然看上去五官比许徐要漂亮很多,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肤浅,一眼即明,典型的小市民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张扬而不谦虚,梁书怡看了一眼许徐,安静的站在那里,对小女孩的冷嘲热讽,丝毫也不假辞色,大方从容,安静婉约,真的这一比较,高下立现,徐徐出色的不同寻常。
尹月霞还要说什么,梁书怡对妈妈道:
"我想和您单独谈些事情,方便吗"
妈妈看了宫阿姨一眼道:
“当然,那么屋里坐吧,反正她爸爸在单位值班,家里没有人”
于是和宫阿姨点点头,三人进了屋里,首次踏入如此小的地方,梁书怡顿时觉得有些憋气,房子不是那种通透的南北向,而是东西向的,即使窗子打开着,也没有一丝风吹进来,但是屋里很干净,没什么使用空间,一张双人床,两个大柜子,屋子的后墙上,搭了一个小小的阁楼,挂着浅蓝色的布帘。
梁书怡估计该是许徐住的地方,屋子里别无长物,只有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写的□□诗词,梁书怡知道,这大概是许徐的父亲写的,梁书怡仔细看了一遍,却是很有筋骨的字,但是还是差些体,不过这幅字,却给这个小小简陋寒酸的房间,添上了一丝书香气。
梁书怡坐在桌前的木头椅子上,许徐递给她一把扇子道:
“梁阿姨用这个扇风吧”
梁书怡接过拿在手中,暗暗掂量着该怎么开口,妈妈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子上,梁书怡摸摸许徐的头,对妈妈道:
“下午我和韩校长商量了一下,您不知道,我们一直非常喜欢女孩,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生了我家致远后,就不能再生了,所以我和韩校长很遗憾,今天和许徐接触了一天,不瞒您说,这孩子和我们一家异常投缘,缘分有时真的妙不可言,我觉得许徐真的就像是我的女儿一般,甚至在我心里,她比致远还要令我喜欢,我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能不能我们认了许徐做干女儿,平常也能照顾她,同时也弥补了我们没有女儿的遗憾,您觉得呢”
妈妈显然没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许徐就能获得人家的喜欢,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要跟她爸商量一下的,于是道:
“您这么喜欢许徐我也很高兴,这件事,不怕您笑话,我必须要跟她爸商量的,您不了解他爸,那个人是个异常执拗耿直的人,那天我带着孩子去考试,他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提他,所以这件事也要他同意才成”
梁书怡不禁笑了道:
“怪不得我家韩校长总是提起他们的片警,原来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
妈妈笑了,梁书怡告辞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胡同里隔着几步,就有一个晕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梁书怡拒绝了妈妈要送出胡同的举动,摸摸许徐的头走了,一路上,梁书怡觉得异常难过,那个闭塞的小房间,那个更小的阁楼,竟然有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说实话,自己心疼的很,亲眼看见了许徐生活的环境,梁书怡有些接受不了。
刚才她真想,即刻把孩子带回到自己家里,给她最良好的环境,培养她,看着她逐渐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可是不行,自己没有这个权利,梁书怡心情异常低落,回到家里,直到躺在床上还在愣愣的出神,韩校长打量她几眼道:
“怎么,送许徐回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你的脸色很难看”
梁书怡做起来,靠在床头,望着韩校长道:
"你去过许徐的家吗?”
韩校长顿时就明白了大概,自己的妻子,他比谁都了解,从出生到现在,几乎都是一帆风顺的大家闺秀,生活优越,但是可贵的是她很善良,可是她毕竟没真正接触过最平实的家庭,许徐的家境,肯定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于是笑笑道:
“没去过,但是可以想象的到,小徐的工资不过几十块,还要给农村的父母一些,还有在这里上大学的弟弟,可想而知,许徐家的经济状况定然很拮据了,不过值得我们欣慰的是,即使如此的环境,你看许徐多优秀”
梁书怡深深叹口气道:
“你不知道,我今天晚上,真想立刻就把许徐带回来,我恨不得把她当做豌豆公主来宠爱,可是却没有这个权利”
韩校长安慰的拍拍她道:
“放心会有机会的,等许徐成了咱们的干女儿,你想怎么疼,还不是由着你,甚至每周让她来咱们家住几天都成”
梁书怡道:
“要是她能天天都住在咱们家就好了”
韩校长笑了道:
“毕竟她还是有亲身父母的,咱们也要理解别人”
梁书怡点点头道:
“那好明天我和李阿姨,就把楼上致远对面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好迎接我们的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