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吃了醉蛙,喝得酩酊大醉。当天晚上,酣畅而眠。第二天中午时分,萧爻才悠悠醒转。又将那龙象心法看了一遍,心法所记载的武学,已能背下来。只是对第七层图画上的内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自忖道:“这幅图画,我不知看过多少遍了,至今仍参悟不透其中的玄妙。再看也无益处,不如将心法奉还,也好早日与爷爷汇合。”
萧爻将心法合上,没能炼满七层,多少有点遗憾。自语道:“命中注定,我在武学上的修为到此而止。”又想:“人生不满百,世上的事又怎有十全十美的。我原是个没有武功的人,能学到这么多的功夫,该当满足才是。若是再为此事耿耿于怀,不免就贪得无厌了。”这么一想之后,心思又自解开。虽然第七层龙象心法没有炼成,但内心中已不再有那遗憾之感。
萧爻走进自己常住的屋子,收了几件旧衣服,装进一个包裹里。再一看,屋子里环堵萧然,空徒四壁,也没什么值钱的。又将爷爷给的一把金叶子装入包裹里。背着包裹,缓缓走出房门。
到了门边时,回头一看,见床头还放着以前常把玩的一柄小木剑。忍不住又停住脚步,一眼望去,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但觉得就算是一片灰尘,一张破席,一块木头,还有那乱糟糟的被窝,无一不是熟悉之至的东西。乍然离去,心想着此后万水千山,不免要有一番漂流浪荡,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不舍之情油然而生,霎时间泪水莹然。靠着墙壁,温存了好一会儿,又自我开解。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么扭扭捏捏的,可算不得好男儿了。”
就这么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家门。走到木桥上,忍不住回望一眼。见那草屋静悄悄的,回想着在这院坝里斗豹,炼武。在竹蓬里喝酒睡觉,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但觉得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这样安宁闲适的地方。又逗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于大踏步走了出去。
萧爻走出山村,很快绕到一个小市镇上。但见那集市上,行人匆匆,多是这一带的村民。几百人正在赶集,街头巷尾,陈列着各类货物。有很多东西是自己没见过的,无不大感好奇。但在街头转了几圈后,那好奇心也即没了。在街头见到一个商贩打扮的人,向他询问去往北方的路程。
那人见萧爻土里土气的,当他是没什么见识的乡巴佬。说道:“我做生意,到过三山五岳,走过五湖四海。公子找我问路,算是问对人了。不过,我是个生意人,没本的买卖不做。”
萧爻见他不住的打量自己的包袱。心想:“这人看我的包袱,又说什么要有本钱才肯做生意,莫非他是要钱?”解开包袱,给了那人一片金叶子。那人将金叶子接在手上,但觉足可低得二十两银子。不由得心花怒放:“还是傻子好骗。”但他做生意做得久了,无论是赔本还是获利,脸上都毫无表情,仍然一本正经的。
得了萧爻的金叶子后,那人客客气气的说道:“公子是单身上路,还是有同伴的?”
萧爻说道:“在下就只身前往,哪里有什么伴了。”那人又道:“公子往北,是去哪里呢?”萧爻说道:“甘肃平凉。”
那人说道:“偶哟,那可远得很啊。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公子若是单身前去,不妨先买匹马,代为脚程。出了前面的街口,往东北方一直走。到了南京城,再改走水路,乘船到长安下岸,到了长安再往北走,由长安往平凉只三百里路程,两天就能赶到。”
萧爻将他的话记了下来。心道:“老子花钱问的路,总该不会有错。哎呦,我要是早点知道路程这么简单,何必还要问他?这钱花得真是冤枉。”心里有些自责,但也不好把钱要回来。
那人见他低头思索,脸色又露出过自责的神色。那人是生意人,眼光锐利,心思也快,生怕萧爻反悔要钱。说道:“公子,你按着我说的路走,保准没错。一个月之内,定能赶到平凉。公子这就请便,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说完,转入一个小巷子里,就此没了踪迹。
萧爻见他离去,无可奈何,绕到一个马市里,要去买马。这时已知道上了商贩的当,不由得脸上有些发愁。
那马贩老板是个臃肿的中年人,身材短小,像个陀螺。见到萧爻,满脸堆笑。问道:“公子买马吗?看上哪一匹了?”
萧爻见他笑得像个弥勒佛,十分难看。又见他脸上虽然带笑,却没有半点笑声。不由得心生防备:“老子和你非亲非故的,你没来由对我这么大笑,必定心怀不轨。你奶奶的,你皮笑肉不笑,心里定是在算计我包袱里的金叶子了。”
萧爻向马棚里看去,见一共有十来匹马。见那马高挺雄壮,想着能骑马奔驰,心中先乐了。问道:“多少钱一匹?”那马贩指着前面五匹。说道:“这种青州名马,五十两一匹。另外五匹是大宛名种,日行千里,一百两一匹。”
萧爻没什么江湖经验,听他说什么日行千里,有些开始相信了。问道:“当真能日行千里?”
马贩拍了拍胸膛。说道:“我敢担保。”见萧爻有些犹豫。又说道:“公子,我要是骗了你,我就猪狗不如。”
萧爻向马贩看了一眼,见那马贩已不再发笑,而是一脸正经。心想:“我的年龄比你还小,也知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好歹是个成家立业的男人了,有家有室的人,自然也算是大丈夫,大丈夫一诺千金,你该不会越大越不长进吧?姑且信你一次。”又想:“此去北方,不知还有多少路程?这匹马是少不了的。”摸出了四片金叶子,估算了一下,四片金叶子足可低得一百两银子,递给了那马贩。说道:“这够了吧?”
那马贩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就凭你这股豪爽劲。就算差点儿,我也不多要了。你尽管挑选,看上哪一匹,就选哪一匹。”
萧爻挑了一匹个子高大,马腿又长的。牵出马棚,就骑了上去。市镇上人很多,只得按辔徐行。
骑行了一会儿,见那马没有半点脾性。心想:“要是骏马,大多是性子暴躁的,这匹马怎地没生没息的。莫非那马贩是在骗我?这匹马难道值不得一百两银子?”
心中犯疑,见到一个路人。便问道:“大哥,我这匹马卖给你,你出多少钱?”
那人白了萧爻一眼。说道:“这匹马嘛,你如真想卖,我出十两银子。”萧爻惊道:“这马当真这样不值钱吗?”那人说道:“十两银子,算是高价了。”萧爻说道:“不卖了。它就是一钱不值,我也不卖。”那人嗤得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径自走了开去。
萧爻嘴上虽硬,但想着今天一再触了霉头,心中很有些发苦。心想:“难道,我又上了马贩的当?”转头看去,已走出了几里。又想:“我要不要回去换过?”掉转马头,正想回到马市,走出几步。忽然又想:“那泰岳四侠颠三倒四的,他们打赌输给了慕容扫北,当真就一言九鼎,为慕容扫北寻找豹子。我要是倒回去把马退了,如此出尔反尔,那不是连泰岳四侠也不如?”但觉得心里有些气闷。忽然说道:“老子就是倒霉,我也认了。”
却见那大街上,每个人都似乎很开心,唯独自己最难过。提高嗓音说道:“老子有的是钱,有本事来抢我啊。龟儿子,一个个笑里藏刀,算什么英雄好汉。”
大街上的人听他这么高声喧哗,都把他当作了疯子。有的见他满面怒容,像是害怕了,便躲开他。有几个青衣少女却蒙着嘴在笑,似乎这是她们见过的最滑稽的事,但就是没一个人肯来跟他搭句话的。
萧爻见着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是匆匆而过,谁也不肯为谁多留片刻。不由得心中灰冷:“我这么吵吵嚷嚷的,那也无济于事。何必要枉费力气来发愁呢?”跟着,孤独之意袭上心头。此时的心境,当真合了那‘他冷由他冷,我自照我行。他热由他热,万般皆过客’的境界。突然之间,一股真气自丹田之中缓缓荡起。萧爻越是觉得孤独,那股真气便越是强劲。一时竟控制不住,真气越来越强,似乎要冲破小腹。
萧爻心中大急:“怎么突然间,我的内力强大了好几倍了?可不能让它留在我的丹田中,不然会胀死我。”心里这么一想,那股真气果然顺着意念流向小腹,再到前胸,一路上行。在任脉诸穴中转了一遍后,复归入丹田之中。如此流转了几遍后,那腹胀之感才消失。而丹田中的内力,却似乎增强了几倍。
萧爻又是惊奇,又觉好玩。在他疏散内息时,根本无暇来管座下的马,好在那马也没来跟他捣蛋,萧爻又算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宽慰。心想:“这马对我还够义气,就算它跑不快,我也不卖它。”再看大街上的人,仍然熙来攘往。但似乎已不再那么可恶。走过了大街,在马臀上一拍,双腿一夹,向着北方,纵马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