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诗嫣意图让姜百钩一敌三,以车轮战累死姜百钩,从而挑落游龙帮。姜百钩很快就识破了这条毒计。他站在快活林中,双眼冷冷地瞅着纪诗嫣。心中想“我是游龙帮帮主,身系游龙帮盛衰荣辱的大业,更关系到全帮数百名帮众的生死安危,地位特殊,出不得半点岔子。对纪诗嫣的无理请求,是断不可答允的。若一口否决,坚不接受,又落下胆小怕输的口角,折了面子。”
姜百钩正为如何才能不失颜面地拒绝纪诗嫣而甚感踌躇。听到萧茹芸的法子后,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不禁心中一亮,他暗中盘算着“姓纪的女子想要我一个人乱流与他们三人对战,她这车轮战被我瞧破了,想不到茹芸这小丫头也瞧破了。”
他捻了捻胡须,又想“茹芸的法子当真妙极。这柳生石雄面相儒雅,却是一使刀高手,杀心甚重,下手绝不容情。我二十岁上练成了金丝鱼杆的功夫,从那时开始以金丝鱼杆行走江湖,今已有三十六年。自问我以金丝鱼杆对付柳生石雄,全力与他搏斗的话,料来就算胜不了他,他顶多也就与我战平。”
“邵环山以前是漕帮的二当家,最近几年,常听人提起他的名号。说他为了壮大漕帮,率领漕帮帮众走南闯北,东拼西打,从未失败过。此人长于计谋,武功也非同寻常。由他出手对战那什么贺小六,料来胜算极大。”
姜百钩的眼光落到萧爻身上。又想“这姓萧的少年适才轻轻巧巧地阻止了我跟司空贤的打斗。就凭他那份举重若轻的功夫,我自问及不上。这姓纪的女子机灵百变,心计较多,但她的武功当比柳生石雄和贺小六更次一等。姓萧的少年与她对战,只消他使出一半的功力,就能完胜姓纪的女子,这一阵必胜。”
涉世深,机变亦深。姜百钩谋略极富,萧茹芸能想出致胜的办法,却不能像姜百钩这般精打细算。
姜百钩尚未动手,先谋胜算。仔细推导后,发现三战之中自己这边最少能胜出两阵,动手之前,胜利的天平已向自己倾倒。想到这里,他崩紧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适才游龙帮帮众与纪诗嫣等三人恶斗之时,因游龙帮帮众争先恐后,抢在前面,占住了位置。邵环山抢不上去帮手,只得在旁观战,观摩过纪诗嫣等人的刀法。听到萧茹芸要自己与蜂须贺小六对战。谋算了一阵子后,自信能战胜贺小六。
邵环山这时走到蜂须贺小六的对面。道“我以前曾听朋友说,扶桑国柳生家族的太刀刀法凶悍诡异,杀人不见血。我虽然武艺平平,但一直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想亲自领教太刀刀法。恰好今夜遇到你这位擅使太刀之人,想必你一定能让我如愿了。”
蜂须贺小六听到邵环山上前挑战,一时没了主见,慌慌张张地向纪诗嫣,要听她号令。但见纪诗嫣低着头,脸显羞涩之色。他干咳数声,以提醒纪诗嫣来指导,不料纪诗嫣像是没听到一般,低头不语,没向自己瞧来。
邵环山笑道“阁下咳得这样厉害,一定病得不轻,是该好好的医治医治。”
蜂须贺小六冷冷一笑。道“你既然敢来找死,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挥舞太刀,切向邵环山的左胸。
嗤的一声,邵环山抽出短剑,运起绵柔内劲,附于剑刃上、月色皎洁,光晕照到邵环山的剑上,只见那剑上像是附上了一层白气。
邵环山一抖短剑,剑上发出轻啸之声。邵环山迅捷出手,自左上向右下斜捺下去,虽然在蜂须贺小六出手之后出手,但没有落后,及时挡住蜂须贺小六的太刀。
蜂须贺小六只觉得这一刀如同砍在一团棉絮上。刀锋离对方短剑尚有三寸,就砍不动了。
蜂须贺小六的脸上微微一惊。叫道“你的剑怎么会有一股黏力,是用磁铁铸造的吗?”他说话之时,却不闲着,挥动太刀攻击邵环山。
邵环山脸上微微一笑,却不答腔,沉着拆解。
萧茹芸说道“你怕了吗?你要是想认输投降,只消丢下你手中的刀。向邵二当家磕上三个响头。对他说‘我蜂须贺小六有眼不识泰山,误犯邵大侠虎威,实在该死之极。请大侠高抬贵手,饶我一条小命。我蜂须贺小六保证,再也不来中原惹是生非,从今以后老老实实做人,倘若遇到中原汉人,一律奉为座上宾,优礼招待。’我就劝邵二当家大人大量,对你所犯之错,既往不咎。”
游龙帮帮众听到这话,士气高涨,一个个精神鼓舞,不住口地夸赞萧茹芸。
萧茹芸口齿伶俐,这几句话说得清脆响亮。邵环山听到这番话,直比听到任何喝彩声都倍觉舒服受用,听在耳里,信心倍增,对萧茹芸的爱慕之心又更深了一层。邵环山道“就按茹芸说得办。你若放下太刀,诚心求饶,我就不杀你。”
蜂须贺小六道“要我向你磕头求饶,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我告诉你,我们大和民族的武士,最讲究武士道精神,是不怕死的。那叫作宁为破碎,不为安全。”
萧茹芸心想“他说的宁为破碎,不为安全?这叫什么话?”愕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蜂须贺小六记错了成语,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错记成了‘宁为破碎,不为安全’。没了‘玉’和‘瓦’的对比,顿时变得平淡无奇,意思直白,勉强也说得通,但缺少了原句的典雅之美。
萧茹芸哑然失笑,来想趁机嘲讽蜂须贺小六一顿,但随即又想“自三代以至于今,数千年的文化积淀,流传下来的成语成千上万。连我们中原的文人也难免会记错成语、错用成语,何况他一个外邦武夫。”
萧茹芸于是不再嘲讽蜂须贺小六,她关切地瞧着邵环山。见邵环山的剑法中每一招都是平平缓缓地使出,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招式,像是一块质地坚固的盾牌。无论蜂须贺小六使出的招式有多惊奇,邵环山始终能沉着化解。
萧茹芸的眼光偶尔向萧爻那边看去,想要招呼他过来。让他与自己站在一边,好显示与他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扶桑浪人。可萧爻要么低着头,要么就是看着纪诗嫣,却从不向自己瞧一瞧。
萧茹芸心想“他武功那么好,得把他招呼过来。”道“萧少侠,你躲得那么远干什么?”
萧爻看了看纪诗嫣,心中想“我当真爱她爱得连命也不要了吗?倘若她真的有心于我,那么,就算她真是扶桑人,我也不会在意,为了爱她,不要命也行。”忽然一呆“我连命都没了,又拿什么去爱?”只感到矛盾重重。
听到萧茹芸的呼叫后,下意识地向萧茹芸看了过去,心神一分。又想“哎呀!这是茹芸信口胡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我可不能跟着她胡思乱想。”
萧茹芸又叫道“哥,你过来啊。”
萧爻暗想“我过去干什么?我就远远看着,只要到最后没人受伤,就悄悄离去算了。”
想到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纪诗嫣,又觉得十分不舍。他站在一棵大柏树之下,月光透过树梢照在他的脸上,只见他青涩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忧愁。
萧茹芸叫了两遍,没听到萧爻回话,叹了口气。嘀咕道“他只要一见到纪诗嫣,就变得呆笨得要死,无法可想了。”
萧茹芸向纪诗嫣看去,月光皎洁如银,虽是夜间,视线却十分明晰。见纪诗嫣低着头,她的脸上玉润光滑,眉如远黛,丹唇薄薄,鼻子小巧玲珑。萧茹芸不禁感叹“如此清秀脱俗,宛如天仙,也难怪我哥………。哎……!可惜她是我们的敌人。”
纪诗嫣本来机灵百变,无论多大的麻烦,都难她不倒。听到萧茹芸说‘我哥爱你爱得要命’这句话时,令她一时陷入了迷乱,智计似乎就会被掩盖掉。她细细地咀嚼着萧茹芸说的那几句话,有时觉得滋味无穷,有时又为之苦恼。她人在当地,却有些魂不守舍。对蜂须贺小六的咳嗽声也就听而不闻,对刚才发生的事也就视而不见。
游龙帮帮众适才夸赞萧茹芸时,响起了一阵喝彩声,纪诗嫣忽然惊醒过来。看到蜂须贺小六与邵环山激烈地斗着。
纪诗嫣微微一惊,蜂须贺小六怎么先跟邵环山斗起来了?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先看二人胜负如何,再作计较。
只见蜂须贺小六出招极快,将太刀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但邵环山剑法沉稳,总是能将蜂须贺小六的诸多杀招应手化解。
纪诗嫣熟知柳生家族的太刀刀法,这路刀法重在攻击,不重防守,致胜秘诀在于‘快、准、狠’。招式简单,极少变化,攻出的方位特别明确。若某一招刀招是削敌人的肩膀,那真就是要削掉敌人的肩膀,绝不会去削手腕。
以这路刀法攻敌,倘若三招能取胜,绝不会再使第四招。这路刀法因为只有进手招数,没有守卫招数,越到后面,招式就会越快越狠。但要是一路刀法使完,还不能击倒对方。到那时,以这路刀法与敌人斗了一场,刀法中的招式就被对方瞧了一遍。自己的刀招已被对方熟悉,要想再以此路刀法取胜,就变成难比登天。
纪诗嫣又看了几招,蜂须贺小六的一路太刀刀法已用了一大半。但是邵环山仍然很是沉稳。邵环山只守不攻,守得极是严密。无论蜂须贺小六攻得多急,都始终伤不到邵环山,令她感到很担忧。
姜百钩看到这时,深信邵环山必胜无疑。他心中想“邵二当家定然能击败那什么贺小六,我再与柳生石雄斗一阵,先困住他。再让萧爻擒住姓纪的女子,我们这一战便算大获全胜。到时候,将这三人捉去游龙帮总舵,召集江湖各路好汉,要他们都来游龙帮,我当着各路江湖好汉的面,将这三人斩首示众。一来报了大仇,对死去的兄弟也算有了个交代。二来借着此事,可让游龙帮在江湖上大出风头。”
他盘算已定,摇动着金丝鱼杆,向柳生石雄说道“按照规定,我得跟你比一场。”
柳生石雄心中想“蜂须贺小六将要输给那姓邵的,跟姜老头这一战,我是绝不能输的。”道“你既然已等不及,我就成全你。”柳生石雄话音刚落,便挥刀向姜百钩的左肩砍出一招。
姜百钩挥鱼杆挡了一挡。手上运劲,鱼杆上数十根钓钩分从四面向柳生石雄的面门刺将过去。每一根钓钩均以纯钢炼铸而成,长约三寸,钩上带着十分尖利的倒刺。只要被刺中,必定皮开肉绽。
姜百钩这一招守中带攻,先防下敌人攻击,保证自己平安无事,再击刺敌人。一招之中有守有攻,变化自如,十分老辣。
柳生石雄脸色微微一变,急扯回太刀,番转刀锋,格挡钓钩。数十根钓钩弹到刀刃上,撞出当当当当的响声,擦出无数火花,四下飞溅。
柳生石雄眼见姜百钩中门露出了破绽,挥刀横切,刀锋绕过鱼杆,切向姜百钩的咽喉。这一招不算刀法,但他随机应变,临场发挥。巧妙之极,又十分凶险。
蜂须贺小六只会按部就班,一招一式地使。单从这一变招,就可看出柳生石雄的刀法比之蜂须贺小六高出许多。
姜百钩脸色一变,向后急退。同时按动鱼杆上的机关,嗒地一声急响,金丝鱼杆忽然多出了两节,杆头直点柳生石雄的气海穴。
柳生石雄使奇招击退姜百钩,见姜百钩将倒未倒,这正是个大好的取胜之机。他正要趁势而进,见姜百钩的金丝鱼杆忽然弹出,直点过来,向后急退。退了三步,姜百钩的鱼杆长度已尽,停顿下来。杆头指向距柳生石雄的气海穴,距柳生石雄不到三寸。因长度已尽,没能点中。
两人交手片刻,便险招迭出。只要稍有疏神,应变不够迅速,已然重伤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