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忽然捏住了鼻子。说道:“好儿子,你好不容易忍了半天,又来大放猪屁马屁了。”屠大郎心中怒极。当啷一声,扯出一柄长剑来,一剑便刺向萧爻的左眼。
萧爻闪身一让,让到了一边。说道:“要是把老子刺瞎了,你以后靠谁?”屠大郎更不打话,挺剑又击。
店小二本是在厨房的,听到打闹声。叫天叫地般嚷着走出来。嚷道:“各位客官,各位大爷,各位姑奶奶。慕容小姐,花少爷。小店是用来款待酒食的,你们来这里,喝长寿酒,吃平安饭,小可欢迎之至。但小店并非炼武的修罗场,这些朽木旧桌,上了年龄,都经不起折腾的。你们行行好,要打要杀,改到别处去吧,求求你们啦。”
江湖中人打架,不比行军作战。向来说出手就出手,谁也不会挑时辰、选地点。
慕容钥忽然摸出一锭黄金,足有十两,仍给店小二。说道:“打坏的东西,我一力照价赔偿。这锭黄金,你看够赔了吗?”
店小二拿着黄金。又说道:“慕容小姐,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打坏了桌椅板凳,就要重新买办,便耽搁了生意。这一来二去,耽搁下来,对小店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呢。”脸色十分难堪。
慕容钥又摸出两锭黄金,亦都是十两一锭的。她家势雄厚,十分富有。出手便是黄金,店小二接过那两锭黄金。又说道:“慕容小姐出手阔绰,只是丁大掌柜回来时,我只怕不好交代。这个、、、、、、这个、、、、、、。”脸色似乎还有些为难。花添骄怒道:“你不过是给丁大掌柜看门的,打坏了东西,也不是你的。你再啰里啰嗦,信不信我扁你?”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店小二收了三锭黄金,要赔偿损失,是够了的。因见慕容钥出手大方,便想多讹几块,趁机中饱私囊。却被花添骄看破了这一层,见花添骄动了火,不敢再索要,叽叽咕咕地走到一边。嘴里兀自说个不停:“狗仗人势,仗着慕容家的势头,也来作威作福。我是惹不起你,但我不信就没人敢来惹你了?欺软怕硬,哪天遇到硬茬,打得你屁滚尿流时,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只是生怕被花添骄听到,说得很小声。走到一边,看着大厅里的打斗。
屠大郎先时抓萧爻的衣领,用的是蛮力。他身材高大,力量也很大。而萧爻身量颇显瘦弱,以为一抓之下,便可将萧爻轻轻巧巧地提起来。哪知,萧爻的内力十分浑厚,不但提不起来,反而栽了一大跟头。这时,自己这边人多,胆气便也壮了。当下施展出自陆孝濂手下学来剑招,横削直刺,来攻萧爻。
屠大郎拜陆孝濂为师,才只有几年。然而他此时已年近三旬。这修炼武功,习炼剑术,是有年龄讲究的。童年时,心性不定,韧性不够,容易知难而退。年龄大了,接触到的世面宽广了,难免会陷入世俗的是非旋涡之中。而这世俗的旋涡,于人的灵性是极大的束缚。年龄大了,经验长了,经历的是非多了,仿佛懂得不少。然而涅槃深了,反不如年少时聪明利索。到了老年,见多识广,心性固然是圆熟了,而体力又成了一大障碍。因此这几种年龄,都不是炼武的最佳时期。少年时,脑袋灵光,动作麻利,勤学善思,恰是学武的黄金年龄。
屠大郎在陆孝濂手下学剑术时,已然是二十出头的人。他是屠户出身,自小便广泛交涉世面,这时候再来学武,心思容易为别的事物分散。况且他天赋本就不高,虽学了几年的剑术,要论武功排位,只算是江湖末流。
萧爻自小跟着萧万立过活,在那时候,萧万立的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武林中罕有其匹。萧爻跟着他,自小学认穴打穴手法,后来又得他传授了伏虎拳、梅花拳、通臂神拳和那寒冰烈火掌。这几种武功,听来平平无奇,却都含有至深的武学道理。若是炼到化境,将其中的曲折变化、种种细枝末叶全盘掌握,再佐以无坚不摧的内力,持之纵横江湖,亦是不在话下。
萧爻对那几种武学,炼得十分纯熟。又得周园嘉传授了习炼内功的法门,内力与日俱增。但他心性恬淡,自踏足江湖以来,每次与人发生争执,嘴上的便宜是要先占足的。至于动手过招,似乎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被别人强迫出手,才不得不与之对敌。他武功虽高,却并不注重胜负之念。他与人斗过几次,至于自己为什么能赢?如何将自己的武功炼到更精深的境界?以求百战百胜。这等想法,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要是久历江湖,对胜负之念极为重视的。每次与人动手过后,便会暗自深细琢磨,找出自己武功中的破绽,再与人动手时,就显得胸有成竹。而萧爻没有这些念想,他每次与人动手,似乎都有些准备不充分。像是会武功,能作战,但要说是很会,很能打,却又说不上。
屠大郎剑术不高,虽想击杀萧爻泄恨,却久久不能刺到萧爻。萧爻武艺高超,要想取胜,本来是很容易的事。但偏偏有了取胜之机时,他就收手不攻了,反而悠闲地喝起酒来。待到对方缓过气来,再出凌厉的剑招相攻时,他才显得手忙脚乱,像是忽然不会武功一般,胡乱避过几招后,再想破解的法子。
屠大郎的剑术传自陆孝濂,陆孝濂师兄弟八人的剑术,又都传自关天赐。到屠大郎、于通海等人时,招数上已然有所变化,但剑意却是一致的。
于通海看到屠大郎所施展的剑法后,不禁心道:“屠师弟的剑法传自陆师叔。我听师傅说过,他们八位师兄弟中,陆师叔剑法最高,胜过其他七人。屠师弟既是他的弟子,名师高徒,剑法应该强过我的。可从他刚刚使出的招数来看,似乎比我还有所不及。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只听屠大郎喝了一声,剑尖烁烁,不住发颤,顿时罩住了萧爻身上的十五个大穴。于通海、慕容钥、花添骄都忍不住惊呼:“百鸟朝凤!”三人互相瞧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羡之色。
屠大郎说道:“这招百鸟朝凤,我是初学。让众位师兄见笑了。”脸上却大有得意之色。心道:“师傅传我百鸟朝凤时,曾经说过,百鸟朝凤是师门中一大绝招。他们的师傅也会这招百鸟朝凤,想来也已传授了。不过,在八人之中,对这招百鸟朝凤,却是师傅使得最精。”
萧爻与他游斗多时,初时也察觉到他的剑招与莫不信有许多相近的地方。只是从莫不信手上使出来时,招数精严,十分凌厉。屠大郎与莫不信虽使同样的剑招,却露出了许多的破绽。正如两个都是厨师,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大厨,一个却是初出茅庐的学徒。拿着同样的菜谱,做同样的菜品。大厨做菜时,无论是调料还是火工,都恰到好处,菜品精美至极,几乎无可挑剔。而那初出茅庐的学徒做出来的,不是盐味淡了,便是多放了几许味精,终究与精美二字很难沾到边。
眼见他这一剑,竟使得十分凌厉。一招之中,似是隐含着许多后招。萧爻一时大出所料,一边退避,一边寻找拆解之法。但对方的招数既是繁多,又是十分隐晦,实不知对方会先攻自己的哪个穴位,不由得有些慌张。
却听郑月娥说道:“他要先攻你的中庭穴,再顺势刺你的中脘穴,继而折向下方,刺你的气海穴。但前面两招都是虚招,不会实刺的,最后刺你气海穴那招,才是实招,你可当心了。”
郑月娥此话一出,那四人脸上无不大惊失色。各人均想:“这招百鸟朝凤,虽是剑招,但使到后面,却是以内力注入剑刃之上,再催内力攻对方要穴。这本是不传之谜,同门中人,若是没炼过这招百鸟朝凤的,都不会知道。她一个外派之人,如何知道的?”
萧爻经她提醒后,顿时成竹在胸。便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气海穴左近,待他的长剑攻来时,伸出手夹住他的长剑。屠大郎见到萧爻的手势,已猜到他的心思。忽然改刺为切,直切萧爻手腕上的阳溪穴。萧爻侧身一让,绕到屠大郎右侧。呼地击出一拳,正是一招敲山震虎。直击屠大郎的面门。
屠大郎慌忙避让,向左边退开两步。长剑一挑,顺势切向萧爻的腰际。萧爻向后一退,避开他切来的一剑。屠大郎一招得手,跟着举剑直刺而进,刺向萧爻的前胸。
萧爻这时已转到了墙边。背靠着一棵大柱子。屠大郎这一剑刺得十分劲急,势必将在萧爻身上刺出一个窟窿来。萧爻眼见无处闪避,猛提一口气。双脚一点,忽而攀上了大柱。
只听嚓的一声响,屠大郎的长剑刺入大柱内,直没剑柄。萧爻却已悬在他上方。就势踢出一脚。踢向屠大郎额头上的阳白穴。屠大郎听得萧爻脚下如风。只得放开手中长剑,向后急退。店小二在一旁观战,见长剑刺入墙柱内,不禁皱起了眉头。
萧爻飘然落地,他左手提着酒坛,右手跟着递出一拳,击向屠大郎的鼻梁。屠大郎手中没了长剑,只好以拳法与之对攻。右手一拂,左拳击向萧爻右肩。
萧爻催动内力,右手缩回,挥肘子荡开屠大郎击来的一拳。屠大郎只觉得拳风拂面,知道萧爻这一拳使上的内劲。亦催动内力与之相抗。两手一碰,砰的一声响。只见屠大郎歪到一边,受萧爻内力的激荡,只听咔嚓一声响,却是他左手脱臼发出的响声。
屠大郎惨呼一声。满脸痛苦之色,伸右手捂住左肩。萧爻见他已无还手之力,饮了一口,却不上前攻他。
于通海、花添骄、慕容钥纷纷抢过来,花添骄立时给屠大郎接上手臂。慕容钥怒道:“你、、、、、、你那天竟然是装傻!”脸上忿忿不平,已在抽剑。
萧爻心道:“我那天就已得罪你了,现下又伤了你的师兄。新仇旧怨,正好一起算。”但他自踏足江湖以来,却从来没与女子动过手。眼见慕容钥满脸怒色,要抽剑对付自己,脸上不禁有些难色。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打女人。”
慕容钥听后更怒。荷的一声,已扯出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