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尾村这些天来特别热闹, 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着陶勇他们当日救人的那几家, 还有曹地主一家的稀奇事儿。
没想到那次陶勇他们从河里救起来的,竟然是两个金疙瘩。你看前不久, 人家就让家人送了大把的银钱物事来感谢陶勇他们了。
众人啧啧有声的叹道:“该当他们走运, 你说, 我当日怎么没从河里救起那两人呢。”
“哈哈,你可别作那百日梦了, 就你那样儿的。可别一不小心把贵人给得罪咯。曹地主知道吧,真是见人就要刮二两油的。这次可是刮错人了。”
“那是, 谁让他那么狠的。这次可是被人好好的修理了一顿, 不过,可别说,看他倒霉, 还真是爽气的很。哈哈哈……”
村人这些议论, 陶勇当然都是听在耳朵里的,还特意回去跟陶大娘讲:“我说牛儿他娘,前儿个贵人送过来的钱物我让你一家分五十两的, 你可有分了给人?”
陶大娘道:“你说是刘三还有罗才家?有送, 当日是你们几个一起救人的, 这次贵人有送东西来,当然是要分的。虽说贵人给那两家也送了东西, 但好像我们家最多,可不能让人说嘴,我可是照你说的一家送了五十两去了呢。”
要真如在这儿可是要说这陶家也忒实诚了些, 当日她来谢恩可是都叮嘱过了,当日参与救自己的人都是有份儿的。那两家真如也各送了一百两的呢。陶大娘这一分,自己可是少了呢。
可就这,陶大娘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我给他们送银子去时,他们说贵人也给了,非不要,我是硬塞了的。也给他们告了罪,我家桃枝眼看就要成亲了,贵人给的那些个布啥的我就不分了,想着还真是对不住他们的很。过会子,我把我家的秋茄子送一篮子给他们两家,今年的茄子他们几家的可都长的不大好,就我家的还好些。这次可真是占了老大的便宜了,送点东西过去,也好补点亏欠。”
陶大娘说做就做了,说是过会子摘茄子的,结果话还没落音,已经拿着篮子要去地里摘茄子了。刚一走到院子里,迎面有人进来了,见了她就叫道:“陶婶婶。”
陶大娘一看,惊喜的不行:“宗泽啊,你怎来了。快,快进来,可是饿了吧,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陶大娘一迭声的说着,边说边将宗泽往屋里引。宗泽笑道:“婶婶可先别忙,先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再说。”
陶大娘闻言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马车里大半车的东西,看着宗泽嗔怪道:“你说你这娃娃,来就来嘛,还带这些个东西。”
陶勇在屋里听到声气,也出来帮忙。宗泽见了,赶紧拱手问好。
陶勇可没有陶大娘那样自来熟的,况且前儿见到真如家人那威势,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今儿看到宗泽,还道宗泽也是贵门之人,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的,赶紧恭恭敬敬的深及及膝的给宗泽还了一礼。
看到陶勇这般对自己,宗泽吓了一跳,赶紧急避了一步:“陶大叔,晚辈可当不得你这礼。你怎这般客气,可是折煞晚辈了。”
陶大娘也骂道:“你个死汉子,作何这般作态。真是会作妖,快来帮忙把东西拿下来。”
陶勇不自在的嘿嘿一笑,赶紧跑过来,帮着把东西卸下来。他们这一耽误,院门口已是有不少人围过来了。宗泽赶紧对着众人团团一礼,方跟着进屋去。
刚进屋,陶大娘就要张罗洗脸水啥的,宗泽赶紧拦住,对他们道:“叔,婶。我仿佛记得当日救我起来的还有两个人,麻烦先带我去他们家拜谢一下。”
听得宗泽这话,陶大娘特别支持:“你这娃娃就是周全,这是该当的,快去吧。让你叔给你带路去。”
宗泽跟丁全赶紧从这些东西里拣了好些拿上,跟着陶勇去到那两家拜谢去了。
不怪宗泽这么着急,他这是不想陶大娘他们家被人说嘴。宗泽从小在乡村长大,对乡里这些规程是门儿清。
他带了这么多东西到陶大娘家门口,估计现在村里人都传遍了。可得赶紧先去到那两家拜谢下,不然,人还道是陶大娘家独揽功劳的。可不能让陶大娘他们被人戳脊梁骨的。
上次真如过来说时,她这次谢恩,几家送的东西不同,给另两家就只送了银子。宗泽就觉得不妥,送银子,村人看不到,还以为只给了陶大娘家。到时可别给陶大娘招祸的。
所以这次,他一来就赶紧带上东西去到那两家,这样一来,自己恩也谢了,也免了陶大娘一家被人议论。
宗泽这次给刘三还有罗才家每家送了好些个东西,又每家给了三十两银子,再好好的说了一阵感谢的话,方才回到陶家。
回来时,陶大娘已经做好饭了。看到他们,赶紧端来洗脸水,让他们洗了,又招呼他们过来吃饭。这时,车把式已经将马喂好了,陶大娘又赶紧将他也招呼了过来。
吃罢饭,陶大娘叫来桃枝收拾。自己就拉着宗泽问个不停。
陶勇实在看不过她不将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就嗔骂了她几句,陶大娘不甘示弱的骂回去:“你个贼囚日的,这么久没见这娃娃,我问下咋了?你看你今天这鬼头日脑的样子,干啥呐。”
宗泽听得陶大娘骂陶勇,有点好笑,又有点亲切,之前自己在乡里时,乡人也这样说话,什么贼日的、狗日的张口就来,这些话,可不光是骂人的,在村里大多时候,那是感叹用的。粗俗是粗俗了一点儿,但很是能将痛快赞叹的语气说出来。
宗泽怕陶勇面子上挂不住,真跟陶大娘吵了起来,赶紧拦住话头解释起来。
陶大叔今天之所以如此拘谨,宗泽稍稍一想也就想到,想必他是看到真如上次来人的威势,以为自己也是来头颇大的吧。
宗泽赶紧说道:“陶叔,婶子,宗泽也是农人出身。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就寻常子侄对待即可,不然我可是不自在的。”
陶大娘听了,拍着大腿赞同,对陶勇道:“就是,我说你可别作怪了。好好说说话儿要紧。”
宗泽这次来,时间挺紧的,来了就要赶紧走的,想着还有好些事儿要跟陶勇讲呢,怕陶大娘在一旁打岔,赶紧找了个借口将陶大娘给支走了。然后方跟陶勇说起话来。
宗泽先问了几句今年庄稼收成的过渡话,接下来就单刀直入道:“陶大叔,宗泽说话直,您可别见怪。我看大叔家也不甚宽裕,可有想过做些什么营生没有?”
听得宗泽这样问,陶勇先自叹了口气:“唉,哪有那个本钱咯。上次贵人送了二百两银子过来,分了一半给人,还余有一百两的,我是打算做老本行的。可是想了下,在我们这些小地方做吧,要是要不了多少本钱,可是估计也赚不了啥钱的,做起来不划算的。可要去大地方吧,一个是没得门路,另一个是本钱怕是也不够。”
宗泽一听来劲儿了,自己没来时,一直都说是要帮他们立个营生起来,可以一直不知道做什么好,现在听陶大叔的意思,他还会啥手艺?这可是太好了。
宗泽赶紧问道:“陶大叔,你的老本行是什么?可能说出来,也让我参详一二。”
陶勇道:“早些年,我也跟着我爹他们贩过猪杀过羊的。我就想着还是做回老本行,去做个屠户卖肉。就刚才说的,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儿。”
宗泽听了,心中直道大善,陶大叔这个营生不错,做好了还是能赚不少钱的。宗泽赶紧在心里一合计,做这个生意,本钱要的不多也不少,刚好自己出的起。
贩肉的生意,乡下地儿肯定不大好,要去就去大点的地方。不如,就去西京城里好了。这次回去就好好打听打听,看看西京那边儿能不能找到一块儿合适的地儿。
宗泽心中合计好后,就对陶勇到:“陶大叔,你这手艺不错,真是做得。宗泽有一主意,不知大叔可愿一听。”
听得宗泽说有好主意,陶勇大喜:“你这娃娃,刚还跟我说不要客气。现怎跟我客气上了。什么主意?你快说。”于是宗泽就将自己刚才心中合计的仔细的说了说。
听宗泽说完,陶勇一拍椅子背:“你这主意可真不错。”不过,刚兴奋完,陶勇又担忧道:“这去西京做生意,本钱想是不少的,再个,恐怕还是要走下人情的。可我们什么人都不认识,这可怎么做呢。”
宗泽道:“这点大叔无需担心,宗泽自会安排好的。大叔,你主要是要将帮手的人找好才是。”
陶勇道:“是这个理儿。既然要去西京开,开小了赚不了几个钱的。那就要开大点,到时伙计啥的少说也要十来个才够周转的。不过,这不是问题,人我来找就是。”
说完兴奋完,陶勇又不安了,不放心的问宗泽道:“你说,这真能成?”
宗泽笑着打气道:“大叔放心,宗泽在来西京前,在家也做过几端生意的。对此中的门路还是知道一些的。只要大叔你将生猪货源啥的搞好,铺子那边的事儿就交给我好了。”
陶勇也是久想做这生意了,听得宗泽这样说,也来劲头了,左右这次也得了这些个意外之财,去搏一搏也是可以的。
于是就道:“行,既然如此,那就做吧。生猪这边我是很会看的,你不用担心。就是铺子啥的,你要会找。要找那住家儿多的地方,又要背静点的才好,最好能有一个大空场去做的好。不然血乎淋当的可不要扰了人了。”
宗泽听了这要求,又要人多,又要背静,看来得好好儿找找才是。
跟陶大叔计量好后,宗泽也不给他们家谢恩银子了,对陶勇他们直说道:“大叔,大婶儿的救命之恩,宗泽怎么报都是不够的。客气话我也不说了,这次我回西京就去安排肉铺这事儿。事情办妥了后,所有本钱我出,我也不假惺惺说,这肉铺就送你们什么的话儿了。我是这样想的,这肉铺我们两家二一添做五,赚的钱一人一半儿,你们看……”
宗泽“可好”二字还没出来,陶勇跟陶大娘两个就急急的说不行,他家不能占这便宜,到时宗泽多给工钱就是。
对于他们的拒绝,意料之中的事了。宗泽故意沉下脸道:“你们要是不同意,这事儿就作罢了吧。那宗泽日后就只能结草衔环来报了。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叔大婶的救命之恩还不允我报报么。大叔大叔这么仁善的人,总不能让宗泽报不了恩,一直背个忘恩之人的包袱吧。”
陶大娘吓住了:“你这娃娃,怎说这话呢。当日救你们也就是随手的事儿,说什么报不报的呢。”见宗泽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陶大娘赶紧道:“算了,算了,你这娃娃就是心实。行,你要给,我们就接着。左不过日后做事更尽心就是了,总不能让你这娃娃吃亏了去。”
跟陶家一起做生意的事儿定下来了。宗泽心中也长舒一口气了,这可算是了了自己几桩心事。这事儿做成了,可真是一举几得。
见宗泽跟陶家谈好做杀猪的买卖,丁全颇是意外,瞅了个空儿,问宗泽道:“少爷,你真要做这生意啊。这生意也忒粗鄙了些,跟你读书人的身份可是不符啊。”
宗泽轻笑一下:“你可真是在书院熏陶了几天就是不一样了,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酸了。这有什么粗鄙的,你不吃肉的么。况且这生意要是做好了,日后也不光是杀猪卖肉啥的。毕竟,相似行当里的事儿,可是一通百通的。这要是做好,可是一笔大买卖呢。”
事情了了,宗泽原想第二天就回西京的,可陶大娘直是不许,宗泽也十分贪念陶大娘身上这股母亲的味道,于是也就放肆了一把,就多留了一天。
中午吃饭时,只有陶牛陶大娘他们一起吃,陶勇却是不在,宗泽奇怪道:“大叔呢,他怎不在,还在地里没回来?”
陶大娘道:“他去吃寿宴去了,曹地主办五十大寿呢。这四里八乡的都去贺寿去了。”
宗泽听得曹地主办寿宴,想起真如说过,要人给他颜色看看的。看他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做寿,想来是无事了?
听得宗泽问这话,陶大娘大声说道:“怎个无事。他的里长的差事被撤了。还有放高利贷的生意也被县太爷斥责了,当时县太爷可是当着好些人的面,将他的高利贷条子都烧了,说是让欠债的人按本金还就是了。可是让他掉了不少财的呢。”
“我可是听说,县太爷这次没严办他,只是烧了高利贷条子啥的,那是因为曹地主他塞了不少坨子给县太爷呢。他这次啊,也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个儿了。这次,这么大阵仗过寿,我想啊,也是想去去晦气。不过,你还别说,虽说我是最见不得人不好的,可这次见到曹地主倒霉,我可真是有点痛快。”陶大娘一脸既高兴又歉然的纠结神情说着这事儿。
宗泽听得也颇是痛快,当日拿曹地主坐地起价拿捏自己的事儿着实气人;这也就罢了,可今天听陶大娘这样说,那曹地主可真是敲骨吸髓的家伙,竟然还放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
陶勇吃完寿宴回来,陶大娘就细细的问他这次曹家酒席都上了哪些菜,有多少桌啥的。陶勇一一回答完,末了,颇是气愤道:“今日在宴席上碰到了曹地主那在西京城当差的小舅子,这人可真是作恶的紧的。”
宗泽听了,想起一事,葛忠可是说过焦大是南渭人,他姐夫也姓曹。当日自己心中只隐隐有这个念头,今日看来,莫非陶勇说的小舅子就是焦大?
宗泽问了出来,陶勇道:“就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这事儿不好跟人多说,宗泽含糊了过去。
陶勇继续道:“这家伙一直在吹他在西京城怎么怎么得势呢,那些个几品几品官儿见了他还塞坨子给他。还说,对那一般的不懂规矩的人去了,他可是不客气的直接打骂的。先时听他说规矩,我还道是真是人家不知礼呢。谁知他竟然说的是没塞坨子给他的人。你说这人也太过恶了。”
宗泽听了也生气,这等小人,做坏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原先忙着呢,没工夫对付他。这次回去后,可得想办法搞掉这家伙,不然,他还真当是做了坏事也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