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镇里，远远睁开眼。

　　来这里之后，他每天都睡到自然醒，这好像是从来没有过的，充足的酣眠滋润身心，赖在床上的感觉新奇而安心。

　　窗外小鸟清脆的叫声，不知名昆虫的鸣叫，随着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

　　远远眯眯眼，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将脸上的两片叶子拿下来，身上的伤在愈合，只痒痒的，没了那种钻心的疼痛，没了血一直流的绝望。

　　拉开窗帘，阳光猝不及防地蒲满一身。

　　远远沐浴着阳光看着外面的田地，想到一张小脸从向日葵中探出来的场景。

　　那张脸比花要小，白到剔透，眼瞳里将好奇和茫然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绵绵的晕染开来。

　　远远不知不觉勾起嘴角，觉得连阳光都温柔了起来。

　　远远等待着某个人，一般来说，每天早上，哪怕他不出现，也会来跟自己打招呼，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拉了拉被子，或者戳一戳他。

　　远远摸摸头，好像还能感受到手指戳到头上的神奇感觉。

　　就在这时，小镇忽然震动起来，远远紧紧抓住窗台，好在只震动了不到一分钟，远远皱皱眉，坐回床上。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声。

　　“啊，庄溪晕倒了！”

　　庄溪？昨天那个宝什么的小老板叫他小溪，庄溪就是小溪吗？

　　远远紧张了起来，一动不动，紧绷着脸，竖起耳朵。

　　“谁把他送去医务室啊？”

　　“他身上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

　　远远的脸色难看了一些，他很难想象，他躺在地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管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大问题倒是没有，就是他的身体唉，天生不足，后天又没养好，尤其是最近。”

　　“你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

　　远远刚刚松了一口气，又紧绷起来，他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他最近好像很忙，离开之后，跟他互动的很少，他说今天会有一个礼物送给自己，一切忙碌都值得。

　　远远越想脸色越难看，听到后面两个老师的很小说话声，脸色已经难看到可怕了，心情值降到最低。

　　原来他脖子上的伤疤是这样来的。

　　远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还没弄懂现在所在的环境，就开始生闷气，闷得心口嚯嚯地疼。

　　“谢谢杨老师。”

　　庄溪一边朝家走，一边给数学老师发消息。

　　聊天框里，想说的话删了又打，最后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他们班，甚至可以说整个学校的学生和老师，都有点害怕这个数学老师，庄溪不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数学老师是高门之后，在他们这个星际闻名的重点学校，那么厉害的校长见了他都客客气气。

　　没想到，那个平时日脾气不怎么好的数学老师，会送他去医务室。

　　那边好久都没消息，庄溪一直盯着光脑，等到走到家门，才收到数学老师迟来的消息。

　　“我帮你请了两天假，在家好好消息。”

　　庄溪有点着急，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缺觉而已，今天一天就够他睡了，他不想耽误明天的课。

　　庄溪：“我明天可以去上课。”

　　杨老师：“就算一个月不来学校，你也能考上你想去的学校。”

　　庄溪抿抿嘴，没再说什么，调出明天的课程表，心里已经安排好明天怎么复习。

　　冲了个澡后，将自己埋到到被子里，庄溪舒服地叹了口气，打开光脑。

　　游戏里充满黑气，心情值只有9的小人吓得庄溪一个激灵。

　　早上看还在好好的在睡觉，一上午他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溪也不敢进入游戏，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小人。

　　小人的头被戳得歪了一下，没理他。

　　庄溪又戳了一下，小人歪了歪身体，还是没理他。

　　【远远心情值＋1。】

　　【远远心情值-1。】

　　【远远心情值-1。】

　　小人心情反反复复地纠结挣扎。

　　庄溪继续戳，远远依然不理，眼看心情值即将跌入谷底，庄溪手上力度没把握好，一下把远远戳倒在床上。

　　远远肉眼可见的呼吸变急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溪感觉远远的肚子都变大了一点，气鼓鼓的。

　　远远转过身躺下，面对墙。

　　庄溪眨眨眼，有点想笑，他忍住了，但是眼睛弯起来，感觉被气鼓鼓的小人治愈了。

　　这种建立在别人怒气之上的治愈，实在不该。

　　他不知道远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求助旁白君。

　　今天关于远远的记录只有寥寥几句，前面看不出什么，直到后面。

　　【远远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庄溪第一反应是窗外的声音，可是窗外有什么声音啊，鸟叫吵到他也不可能掉这么多心情值，小镇目前没有其他人，只有三个各司其职的npc。

　　庄溪看到床上气到皱眉，一团黑气的小人，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上数学课时，他忽然想到今天还没跟远远打招呼，打开游戏想看看远远怎么样了，碍于在课堂上，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光脑，只能偷偷塞上无线耳机，听听游戏里的动静。

　　当时游戏里跳出一个权限开启问询。

　　【是否开启声音链接？】

　　【是】

　　【否】

　　他当时在上课上，没多想直接点了【是】。

　　声音链接，不止是链接到他的耳机里，还链接了游戏和现实，让游戏里远远也能听到他的声音吗？

　　庄溪看着床上的小人心情复杂，他有一点点难堪，不想让小人知道自己活得成这个样子，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酸胀情绪。

　　因为知道了自己的事，而一个人生闷气，气成这样的吗？

　　比他重伤刚来的时候，心情还要低。

　　世界上还有人这样在意他，在意成这样。

　　庄溪看着床上小人，张张嘴，又伸手在他背上戳了一下。

　　远远依然一动不动，庄溪进入游戏，操作着小溪牵住了远远的手。

　　“我没事，就是缺觉，睡一觉就好了。”

　　远远依然不动。

　　【远远心情值＋3。】

　　庄溪笑笑，游戏里的小溪爬上床，钻到被子里，挤挤。

　　远远没想到他会这样，头上冒出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你做什么？”远远震惊地说。

　　【远远心情值＋5。】

　　庄溪笑着，伸手抱住远远。

　　远远头上冒出六个更大感叹号，一动不动，“你在做什么？！”

　　【远远心情值＋10。】

　　庄溪闷闷地笑，一点也而觉得有什么，他抱自己的小人怎么了，两个纸片人抱抱就像两人玩偶躺在一起。

　　而且，远远不是也在偷偷高兴吗？

　　想着想着，沾床有一会儿，困极的庄溪真的睡了过去。

　　远远又问他在干嘛，一直没回应，他细细听着，听到外面弱弱的呼吸声。

　　远远转头看一眼，猛地转回头，再看一眼，确认庄溪是真的睡着后，才想要转过身，可是庄溪搂着他，胳膊穿过他的腰，抱得紧紧的。

　　远远叹了口气。

　　“真是个会撒娇的人。”

　　心情值偷偷上涨了5，感受到腰上又紧又软的力量，嘴角勾了起来。

　　“这么粘人，这么离不开我，就喜欢抱着我睡觉，上次也是这样，没有我可怎么办？”

　　心情值又上涨了5。

　　远远的手磨磨蹭蹭地放在腰上的小手上，感受到软软的触感，心里也跟着软了起来。

　　原来被人抱住睡觉是这样的感觉。

　　心情值再度上涨5。

　　一个小时后，小溪搂住远远的手松了松，有松开的趋势，远远皱皱眉头，把他的手按住。

　　又过了半个小时，远远放开手，那一双手滑落下来，远远转过身，面对面看像庄溪。

　　游戏里的形象是现实的缩影，因为身体的虚弱，经过光脑扫描而出的小人，脸色苍白，因为皮肤白，眼下的黑眼圈更明显。

　　他睡得很沉很香，脸上因睡眠染上一层轻红，鼻翼轻轻翕动，鼻侧的小雀斑好像也在轻轻荡漾，连带着长长的睫毛，慌得人心痒痒。

　　远远看得入迷，看的有点饿，想要咬一口。

　　庄溪这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八点，睡得酣甜，这几天因为缺觉而流走的精力好像都通过这一觉补了回来。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抱着远远，庄溪不由地想起他以前抱着睡觉的河马玩偶。

　　他小时候对妈妈说，妈妈不在，不敢睡觉。

　　第二天，妈妈给他带回来一个软软的河马玩偶，让他抱着睡觉，“就像妈妈在你身边一样。”

　　那时候他抱着河马，笑得眉眼弯弯，珍惜得不得了，那是他少有的妈妈送给他的礼物。

　　后来，抱了三年，依旧洗的干干净净，晒得蓬松柔软的河马，被他扔进了垃圾桶，等他在焦急后悔地跑回去找的时候，已经被收走了。

　　从那以后，他一个月都没睡好觉。

　　远远可比那个河马厉害多了，就算是在游戏里抱着，也能让他睡得这么香。

　　“你在想什么？”远远头顶上冒出文字泡泡。

　　“河马。”

　　远远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远远：“抱着我，心里想的却是河马？”】

　　庄溪连忙搂紧远远，头在他头上蹭蹭，小声说：“远远，属于我的远远，我一个人的远远。”

　　不是会离开的爸爸，不是选择别人的妈妈，不是梁森，不是河马，不会走。

　　远远愣了，他耳朵有点红，“你胡说什么，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远远：“属于？以为在看晋江小言情文吗？”】

　　【远远心情值＋10。】

　　【远远：“怎么这么肉麻。”】

　　【远远心情值＋10。】

　　【远远：“怎么这喜欢我。”】

　　【远远心情值＋10。】

　　远远不知道，他生了一上午闷气，气到心窝疼掉的心情，轻轻松松地涨回来了。

　　【远远心里叹了口气，“又会撒娇又会粘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