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视线在张无忌和宋青书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才尴尬笑道,“教主……真会开顽笑,呵呵……”
张无忌正色道,“谁开顽笑了。我可是和你说正经的。他真是我……哎呦!”话还未完,被宋青书一手肘顶在胸口,只痛得齿牙咧嘴道,“师哥,你怎下这狠手。”
宋青书若无其事般朝朱元璋笑笑,“元璋大哥,他丫的胡说八道,你就当没听见。这小子最近忒欠揍,三天不打一顿他全身痒得难受。”
朱元璋拱了拱手,正要说话,张无忌一手已再度揽上宋青书的肩头道,“元璋大哥莫见笑,我和我家娘子常常这般顽笑。他这人面皮薄,在外人面前经不起的。”
宋青书只觉脑中那根强忍的弦“嘣”地一下断裂。
启唇扬起一抹灿如阳光的笑,宋青书双手反与背后紧握成拳,转身面对张无忌,笑意无害的问道,“那么,这家暴,你可要扛住了。‘相公’!”
擅自挑战宋青书底线的下场,便是第二天张无忌盯着一只熊猫眼去军营巡视。
杨左使等人一见张无忌那一圈深黑的眼廓便知发生了何事,当下想笑,又不敢,一个个憋着在心里好一阵闷笑。
张无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微咳了一声,等杨左使等人面上神色恢复无常后,瞟了一眼身旁的宋青书,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明知我为三军主帅,还……现下你叫我如何见人?
宋青书扬唇一笑,无视张无忌眼底的暗示,扭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朝张无忌多瞅一眼。
朱元璋忍俊不禁,忙上前打圆场,将军营如今的训练情况和进度一一禀告给张无忌听。
宋青书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遂也不插言,只在旁边安静聆听。一个时辰后,张无忌离开军营,朱元璋、常遇春等人亲送至大门口。
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目送的朱元璋等人,宋青书满腹疑惑,却还是忍住未有开口。直到闲暇无人时,才问张无忌道,“那武穆遗书你怎么今天没有交给朱元璋?”
张无忌弯唇一笑,眼底似有高深莫测一闪而过,“等打完这场胜仗再给,也不迟。”
宋青书更是不懂,待想要追问清楚,又见张无忌嘴角笑意意味深长,想着他心中必是有了完善的计划,遂也不再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一日后,张无忌和明教众人议定攻防分配,决定和赵敏正面对敌。
张无忌调配了三百弓箭手驻守城墙,以做远程攻击。又命人连夜赶造了一面楼层高的带刺木板竖立在城门后方,只要赵敏的人撞开城门冲进来,便会惯性撞在那些尖刺上。
虽然张无忌并不担心赵敏真有那本事攻破汾阳,但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遂有让人灌了百桶柏油藏在进城的道路两旁,待元兵入城后可顺路面浇灌点火焚烧。而未免烧及汾阳城,张无忌早在一日前便将城门附近的百姓迁走,在火势控制范围区域密密围上一圈浸泡一夜的木桩,外圈则清空成空地,能够有效阻止火势蔓延到城内。
战事随即爆发,两军对垒,赵敏并未出现。元兵由一名将军指挥攻城。
宋青书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极为普通的对战,明教能够很快击退那些蒙古鞑子取得胜利,却不想赵敏带来的三千精兵并非寻常士兵,皆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甚是有身怀武功之人。何况随同前来的还有玄冥二老和其他投靠在汝阳王麾下的武林高手。
硝烟四起,尘土飞扬。城墙外厮杀成混乱的一片,难以分清敌我双方之人。
宋青书站在城楼上,看着外围敌方挥刀冲来,大约目测一下,元兵最多不过千余人。而且赵敏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搭云梯强攻城楼,只命几百人马冲在前方厮杀,后有几百人搭弓射箭为前方士兵开道做掩护。
按理来说,赵敏这三千精兵再精也不可能将朱元璋的兵逼得节节后退,但宋青书分明看见赵敏那五百骑兵、五百射手联合之下,明教弟子竟大有不敌之势。
扭头去看张无忌时,只见他脸上淡然平静,眸子却一瞬也不瞬地牢牢注视着底下情形。
少时,张无忌唤着身边的杨逍附耳靠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杨逍点头离去。
宋青书正想问他是否有何良策,张无忌转头对上青书视线,问道,“师哥,你看了这么久,可曾瞧出什么端倪来?”
耳边还传来刀剑相碰的厮杀声,宋青书目光再度转至城下,见赵敏的骑兵已有几人杀开血路朝这边直奔而来,阳光下,那人和马身上反射出粼粼亮光,不觉上前一步,这才发现元兵所穿盔甲竟是精铁所制,上面竖着密集的尖刺,使得人无法靠近。非但如此,就连那些战马也都披上了带刺的盔甲,所以才能这般所向无敌。
张无忌勾唇冷笑,道,“看来赵敏在出发前,就已命人打造好了这些,只等两军交战时再拿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说罢,单手一挥,两旁的弓箭手即刻拉弓往城楼下射箭,阻挡已然靠近的元兵。
宋青书正想问他可有对策之时,只见杨逍、韦一笑、白眉鹰王、殷野王、周颠和冷谦从城楼上纵身飞下,各人手持双刀径直奔向那些骑兵,手起刀落割断马腿,只听见马的嘶叫声凄厉传来,瞬间“扑通”倒地,将那些元兵狠狠摔了出去。
与此同时,城门大开,五行旗弟子蜂拥冲了出去。但因元兵身上所穿盔甲刀枪不入且自带尖刺,一时间难以下手。白眉鹰王一个箭步飞上前,一手掐住其中一名元兵的颈间猛地一个用劲,那人当场气断生亡。
宋青书忍不住拍手叫好,眼光不经意间瞥见敌方主将右手一挥,蒙古骑兵迅速后退,四排弓箭手疾步上前,瞬间满天长箭齐飞,犹如暴雨般往明教众人这边直射而来。
那四排弓箭手替换着拉弓射箭,竟没有一丝的空隙,令杨逍等人只能驱赶长箭之余,再无分/身乏术去顾及那些撤退的骑兵。
宋青书目光紧紧锁定在元兵那名主将身上,见他左手微微一扬,弓箭手全部集中对付杨逍、韦一笑、白眉鹰王等人,而已经退出战圈的骑兵再度奔回,和五行旗弟子厮杀成一片。
看来,元兵的主要核心就是那个主将。宋青书暗道,是他在指挥整个攻势。怪不得赵敏没有现身,原来他们一早便布好了进攻策略。
想到这里,宋青书一把抽出身旁之人腰间所佩长剑,纵身飞下城楼进入了混乱的战圈。
耳边似乎传来张无忌的一声惊呼。那句“师哥”还未完全落入耳边,便被凌乱的厮杀吼声给淹没。
宋青书几步窜上前腾空飞起,手中利剑直挑上迎面而来的一元兵头顶,利落削去他的头盔反手在他喉间一划,霎时鲜血如注喷出,那元兵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
宋青书抢过那匹马跨上,拉扯着缰绳双腿一蹬马臀,骏马掉转头朝元兵阵地疾奔而去。
只见蒙古主将手一挥,其中一排弓箭手瞄准青书拉下长弓,锐利的箭破空而来,青书脚尖一点纵身飞起,身下那匹马裸/露在外的躯体上被插满了长箭,嘶叫着倒地。
宋青书扬起手中的剑,脚点梯云纵的轻功步法,宛如游走在水面荷叶般,只看见前方那道墨白相间的长袍随风一撩,眼前闪过一道疾风般的影像,青书已闪身飞入了弓箭队之中,手握长剑凌空一划,瞬时见血封喉放倒了数名元兵。
有了一个缺口后,杨逍等人顺势抓住敌方射来的箭,反手掷了回去。
宋青书脚下不停继续奔前,一手摸入怀中找到一包药粉,一手持剑避开元兵攻势直直刺向那名主将。
那蒙古主将未想明教内会突然杀出一人,将他全盘计划打乱。想到郡主之前分析的明教教众,再看眼前之人,虽有几分像她口中所说的武当宋青书,却怎么也未料到他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和郡主所言“不过是个武功平平的小子”相差甚远。
来不及多想,元兵主将拔出佩刀挡下宋青书刺来的剑。身旁围拥着的元兵忙抽刀上前保护将军。
宋青书转动长剑,逼退护卫的元兵后迎头挑向那主将胸口,玄冥二老见状抽身撤出战圈前来营救。宋青书剑招连绵不绝,似虚而实,似柔而刚,看似轻柔缓慢,却又奇诡快速,极易抢攻。
玄冥二老不想数月未见,宋青书剑法如此突飞猛进,十几招后竟有不敌之势。当着两军好几千人的面,又不想输在昔日这毛头小子手上,遂齐齐抬掌朝青书胸口震了去。
宋青书迅捷连退,剑尖上幻出点点寒星。待玄冥二老掌风逼近时疾趋抬剑,剑气顺着他二人的掌心划过,玄冥二老疾退收掌,低头一瞧,两人双手上被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四只手并列时,那剑痕可连成一条直线。
趁着玄冥二老退开的那一瞬,宋青书长剑大开直逼蒙古主将,不过几个回合便取下他的首级纵身飞回了汾阳城楼上。那主将临死前还想着,郡主百密一疏,终究未能料到,宋青书的武功根本就不在“平平”二字上……
尘烟中,只见宋青书一手持剑,一手提着那主将的首级站与高处,脸上沾满尘垢、鲜血,墨白相间的锦袍上被血渲染得几处漂红。少时,青书扬起一抹胜利的笑,高举着手中首级喊道,“你们的将军已经死了!再不放下武器投降,把你们统统杀光!”
张无忌无语地揉了揉额头,暗想着,师哥,你那句话喊得有些太掉身价了。
不管掉不掉身价,总归宋青书的喊话起到了作用。主将一死,元兵军心溃散,也不在做无谓的抵抗,不消片刻便弃甲丢盔不战而败。
第一场战役便大获全胜,明教弟子各个欢呼呐喊。
入夜,汾阳城内喜气洋洋,军营上下举杯畅饮,以示庆祝。
朱元璋率领明教众弟子连敬了张无忌三碗酒,并道此次能一战取胜多亏教主指挥有方,明教今日才能得以上下齐心,重整当年威风。
张无忌谦让了数句,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朱元璋又主动倒了两碗酒递给宋青书,笑道,“青书兄弟,这次汾阳一战,你功不可没。感谢的话做哥哥的也就不多说了,一切尽在这碗酒中。来,干了!”
宋青书起先就已跟着喝了不少,如今见朱元璋换了大碗过来,胃里忍不住酒意翻腾,忙推搡道,“不不不,我不能喝了。其实我不太会喝酒,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常遇春朗声大笑,带着其他教众一同起哄道,“不能不喝。非但要喝,咱们弟兄几个还要轮番来敬。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做兄弟的。”
张无忌伸手拦下宋青书手中大碗烈酒,含笑道,“元璋大哥,我师哥酒量微薄,方才就已喝了不少,如今只怕已到了极限。这碗酒不如就让我替他喝了罢。”
“不可不可!”朱元璋、常遇春等人忙挡住张无忌欲要接碗的手,“这酒是咱们兄弟几个敬青书小子的,教主可不能代替啊!再说了,青书小子今日一战成名,也该多喝几杯来庆祝才是。等明日扬名天下,这前来敬酒的只怕更多,到时教主再挡也不迟啊!”
话已说到这份上,张无忌也不好再多言,宋青书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碗,看了一眼泛着微波涟漪的满满一碗烈酒,吞了口唾沫,嘟囔道,“这么多啊……”
“喝啊!快喝!”常遇春笑着抬手托住那碗送至宋青书嘴边,逼着他紧闭双眼一口气灌下,纷纷拍手叫好。
宋青书打了个饱嗝,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杨逍、殷天正、殷野王、周颠等人也轮番前来劝酒。基于对方是长辈,又在明教中地位甚高,宋青书不得不将那一碗碗的酒强行灌入肚中。
转眼几坛酒下肚,宋青书整个人也昏昏糊糊摇晃起来。一手扶着张无忌的肩,一手胡乱摆动,“不行……真的不能再喝了……”
张无忌揽着他腰身低声道,“不能喝便不喝了罢,我扶你回去歇息。”
宋青书整个人挂在张无忌身上,脚下虚弱无力,从胸肺一路绵入腹部,似有烈烈簇火灼烧般,令他倍感难受。
正在此时,韦一笑也端了大碗上前,宋青书此刻已是眼花缭乱,口中不住泛着酒气,胡乱摆手道,“不能……不能喝了……”
韦一笑也不气恼,只阴恻恻的笑道,“怎么,别人的酒都喝得,就唯独不肯喝师父这一碗?”
宋青书强睁着双眼,只觉韦一笑那挂着冷冽笑容的脸在面前晃成两张、三张、四张,最后又阖拢成为一张。
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宋青书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接过那碗,豪气点头,“喝!师父的酒……一定……一定要喝……”
刚说完,人往旁边一歪,若非张无忌抱得及时,只怕连人带碗一起摔到了地上。
酒水洒了一半,张无忌端着那碗只剩少许的碗,朝韦一笑道,“韦蝠王,这碗酒……”
“当然不成。”韦一笑不等张无忌把话说完,一口回绝道,“莫不是我这师父让徒弟喝碗酒都不成了?”
张无忌哭笑不得。但好在那碗酒所剩不多,只能一手揽着宋青书,一手递碗至他唇边,将酒水缓缓送入肚中,这才递还了碗笑道,“师哥只怕是真撑不住了,我送师哥去歇息,韦蝠王你们自便。”
韦一笑脸上拉开一抹古怪的笑,道,“教主请。”
张无忌一手环过宋青书的腰身,一手扯过他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抱的将他带离。谁想路上才走了一半,宋青书脚下一软差点倒地,张无忌赶忙将他拦腰抱住,却只听见他不住嘟囔着,“无忌……无忌,张无忌……那个臭小子,当年在蝴蝶谷……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
听见他念叨到了自己身上,又拉扯起小时候的事,张无忌只想发笑。干脆抱起他疾步如飞边走边问,“那张无忌怎么了?你又知道些甚么?”
宋青书再度打了个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张无忌蹙着眉摇头暗道,就这酒量,日后还是让你少碰些为好。
正想着,只听见宋青书喃喃道,“无忌……臭小子,再敢来撩拨我……弄得我心烦意乱……无忌,无忌……”
前言不搭后语,始终猜不出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少时,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张无忌俯身凑耳至他唇边细细聆听,见他总是来回反复念着“无忌”二字,霎时目光一凝,起笑时眉眼间氤氲着浓郁的柔情蜜意。
一脚踢开门将他抱入卧房,张无忌本想打水来替他擦脸,再让他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谁想刚将宋青书放到榻上,那人往后重重一仰,连带着张无忌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两人抱着滚成了一团,张无忌的唇恰好落在宋青书的唇上。
见身下之人双颊红如晚霞,半闭星眸迷醉朦胧,口中还模糊不清呢喃着自己名字,张无忌气息一紧,一股热流自身体每一处窜起,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宋青书双唇。
卧榻上,灿灿生金的银铃轻悠摇曳,发出阵阵清悦声响。轻纱幔幔,檀香袅袅,遮住了榻上缱绻缠绵的两道身影。
少时,卧室里的喘息声渐渐散去,张无忌扯过衾被盖在宋青书的身体上免,挽了纱帘走出屋外,唤了两名弟子打来清水注入桶中,等人退出去后,将疲累至极致而逐渐入眠的宋青书抱入水中,仔细替他洗了身子,清理了身后,听着他蹙眉低呼了一声“痛”,张无忌放轻手中动作,等他睡意更为深沉一些后,才极快地将他洗净,抱回榻上拭净水渍盖好被子。
张无忌搂住宋青书一同入睡,心中那抹沁甜宛如喝了蜜般,暗想,这一遭总算是定下了。只是明日醒过来,可要如何是好呢?依着师哥的性子,只怕……
摇了摇头,将那多余的担心甩出脑外,张无忌阖上双眉闭眼入睡。
明日的事就等明日再说。先顾了现在才是正经……
屋外,月色宜人,丝丝银辉尽洒大地。夜,更显幽远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