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齿见到蒙毅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时辰前还派人传讯过来,说是一切正常的属下。盔歪甲斜头发散乱,脸上不知道是被什么动物咬的,血乎乎的少了好大一块肉,看上去狰狞可怖。
“大将军,快退东胡人有埋伏。”蒙毅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翻身栽落马下。后背上,赫然插着一直羽箭。白色的翎羽在银月之下,甚是醒目。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名骑兵跟在蒙毅身后,其他的人估计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恒齿猛然一惊,难道说这是埋伏?整个事件就是一个大圈套?为的就是引诱秦军上钩,将秦军从坚固的雍都城中引出来围而歼之。那雍都城就会像一只失去了保护的羔羊,任凭东胡人下刀子。
“快,派人去告知上将军。全军停止行军,就地结阵防御。结阵!快!”恒齿知道现在即便是中了埋伏,也不能命令撤退。因为一旦撤退,傻子才会留下来掩护其他人。人对于生命的渴望,有时候会超越一切道德。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勇士非常稀有。恒齿不认为,自己麾下几万人都是这样的家伙。
此时结阵是最好的选择,从行军队形转变成军阵。一来防备东胡人突袭,而来防备因为忽然撤退引起的崩溃。蒙毅飞驰过来的时候,全军差不多都看见了。想必现在谣言已经在军中流行开来,现在首要任务是让自己人不溃散。
不得不说恒齿是个非常有经验的将领,一连串正确迅速的命令,不但拯救了秦军,也拯救了他的生命。
中军校尉跟随恒齿多年,他带领下的参谋班子非常有效率。一道道命令准确而迅速的传达到每个带队的军官那里,十几骑传令兵带着恒齿的信物飞也似的向后奔驰。银月之下,大地上的秦军好像一群蚂蚁一样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军阵。
麃公治下极严,这段时间又操练不停。行军队形到战斗队形转换,根本没用多长时间。
队伍堪堪站定,远处的管道上便荡起了一阵阵的雪尘。马蹄声很沉闷,恒齿知道这是因为马蹄包裹了麻布的原因。看起来东胡人早有准备,蒙毅这傻小子前一次的报告还说一切顺利。恐怕,自从秦军一出雍都便已经被东胡的探子盯上了。
这个时候退缩是不成的,幸亏自己命令传达得及时。不然,被这些骑兵冲进行军队列,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说不定,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整支大军便已经开始溃败,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了。
沉闷的马蹄声贴着地皮滚了过来,轰鸣声中大地在不断的震颤。前队的校尉们要不断约束属下,才能压得住阵脚。不然,那些初次上战场的新丁说不定会吓得转身逃走。
恒齿今天注定是要打一场恶战的,麃公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这五万大军之中,老兵的比例非常之高。应对骑兵冲阵,这些老卒尚算沉着,这是令恒齿唯一感到放心的地方。
两军的距离正在以秒为单位的接近着,有些人呼吸急促有些人却屏住了呼吸。大战来临的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样的狰狞。
“射……!”恒齿不断的估算着对方的距离,眼见对方冲到了三百步的秦弩射程之时,立刻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咚”“咚”“咚”“咚”……密集的鼓点好像夏日里的暴雨一样响了起来,接着便是前军的校尉们岔了音儿的口令。事实上,许多老卒听到战鼓响起的那一刻,便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有一个人扣动扳机,高度紧张的其他人自然也会跟着照做。清冷的冬夜里,好像刮过了一阵大风。“呼”无数枝箭矢甚至遮蔽了天上的月光,好像一道弩箭组成的墙一样撞向了冲锋而来的东胡人。
韦鹏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太过贪功。原想着自己率领族人一冲之下便可以冲垮秦军的军阵,没想到秦军行军队形与战阵的转换速度这样快。冲锋一旦发起,便无法停止。万马奔驰中,没人听得见命令。都是靠着事先约定好的在作战!即便前面的听见了,也不敢停下来。那样会被后面的人马踏成肉泥。
冲锋的洪流撞上弩箭编织成的墙之后,无数骑士惨叫着落马。甚至好多战马也被射得像刺猬一样倒地不起,冲锋的队形瞬间便被打乱。可东胡人依旧舍生忘死的往前冲,不是他们真的不怕死。而是因为,他们停不下来。
厚重的木盾被竖在胸前,自从跟华夏人学会用绳套绑在马鞍子上之后。他们终于可以在马上解放双手,好处之一就是他们不再用那轻薄的皮盾了。而是选择了厚实的松木制成的盾牌,盾牌非常粗糙。很多都是临时锯断的木头拼起来的。
临阵不过三发,根据这段时间对阵秦军的经验来看。只要扛过了这三发弩箭,骑兵便可以冲到军阵之中。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将盾牌抛掉。至于是抛向秦军砸死一个两个,还是随意抛在地上那就看个人爱好了。
箭矢嵌入木盾的声音不断传来,骑兵得到了有效的保护,好像狂浪一样的拍向了秦军黑色的军阵。
“撤……!快撤!”前军的弓弩手们非常有经验,对付骑兵冲锋不是他们的长处。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后面的长戟兵比较好。他们手中的戈矛,可是对付骑兵最理想的武器。
弩兵们刚刚转身,东胡骑兵已经抛弃了手中的盾牌。寒冷让他们手中就的弓矢威力大大降低,不过此时已经不过百步远的距离。解放了双手的东胡骑兵开弓放箭,同样的一捧箭雨便砸向了撤退中的弩兵们。顿时无数弩兵哀嚎着翻身倒地,许多伤员还没来得及惨叫几声,就被奔驰而来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东胡骑兵好像海浪一样拍在了秦军的军阵上,战马嘶鸣士卒惨嚎,兵刃撞击声人马骨骼碎裂的声音响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