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人一羊肩并肩靠近羊群的时候, 呦呦身上那种自带奇妙气场又散发了出来。
除了她的那只绵绵之外, 呦呦走到哪里, 哪里的羊就跟潮水一样一片一片的退开, 一开始呦呦还觉得有点茫然, 但是一来二去的,突然还觉得有点好玩。
然后顾妙妙就看着呦呦快跑两步, 羊群哗啦啦散开,她再追两步,羊群又惊惶跑远。
哇——
神奇!
一旁养殖场场主看见了,笑眯眯道:
“这个小朋友还挺适合去放羊的。”
大约是身边有了绵绵这个小伙伴,呦呦也没有再深究为什么自己不招小动物待见的问题了。
因为……绵绵就很喜欢她嘛!
那边剪羊毛比赛已经开始了, 而呦呦这边则完全与世无争, 她盘着小腿坐在绵绵跟前, 轻轻捏着它长长的耳朵。
小羊的耳朵立在两侧, 真的很像蝴蝶结。
于是呦呦托着它的耳朵, 折过来盖住它的眼睛。
然后再忽然松开。
“喵!”
呦呦又遮住自己的眼睛。
再撒手。
“喵!”
绵绵完全不明白呦呦在干什么, 但是看呦呦咯咯咯的笑,它好像也很开心地弯弯眼,嘴角往后扬了扬。
顾妙妙瞥见这一幕, 疑惑地皱皱眉。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总觉得……这只羊和别的羊有点不太一样呢?
录制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就在呦呦和绵绵的单方面叨逼叨中过去了。
录制结束, 也就意味着呦呦必须和绵绵分开。
“……爸爸,我们不能让绵绵和我们一起走吗?”
顾启洲蹲下问:“那呦呦愿意和爸爸姐姐分开吗?”
呦呦泪汪汪地摇摇头。
“呦呦不愿意,那绵绵肯定也不愿意啊。”
养猫养狗还行, 但呦呦牵只羊回家里,那顾启洲真是无法想象。
“那、那我回家了……还能再见到绵绵吗?”
“这个……”
“会见到的。”收拾好东西出来的丁尧在背后出声,“刚刚我和养殖场的场长说好了,每周给你拍绵绵的照片,这样行吗?”
他蹲下/身和呦呦平视,少年人的瞳孔里漾着平静而柔软的光。
“好!”呦呦擦了擦眼泪,又补充,“我、我还想和绵绵说话……”
“那你就告诉我,我转告场长叔叔,再让他告诉绵绵。”
要求都被满足,呦呦迟疑着点头。
可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落在羊群最后,还在回头看她的绵绵,心里的委屈又抑制不住,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很快蓄满了涟涟泪光。
丁尧反应很快,大约是这几天已经练出来了,呦呦刚准备哭,他立马打断:
“呦呦真棒!”
将哭未哭的呦呦茫然地看着他。
“这次呦呦这么难过,竟然都没有哭,真是太坚强了!”
呦呦更迷茫了,可是,可是我刚准备哭啊……
“呦呦不愧是我的小粉丝,这么厉害,太让丁尧哥哥骄傲了!”
“……”
从来都是吹别人彩虹屁的呦呦,猛地被丁尧这一连珠炮的彩虹屁反向狙击,整个小脑瓜都卡壳了一下。
小朋友难得被人这么吹捧,一时间有了点小骄傲,要是再哭,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在顾启洲和顾妙妙的注视之中,呦呦竟然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嗯。”呦呦小声肯定自己,“呦呦是快四岁的小朋友了,我不哭的。”
!!!
原来这么好哄的吗!
顾妙妙和顾启洲二脸震惊,突然对丁尧刮目相看。
丁尧也没想到这样真能哄好,就随便夸了两句,她居然真的不哭了?
这也太好骗了吧!
“那丁尧哥哥。”小姑娘昂头期待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呀?”
和情绪内敛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的姐姐不同,呦呦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坦诚得明明白白。
被这样一双充满着期待和喜爱的双眼注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自己非常招人喜欢”“自己在她心目中与众不同”的感觉。
丁尧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能收获纯真小朋友的喜欢,绝对是一件治愈人心的事情。
“很快还会见到的。”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我还要和你爸爸一起工作,你忘了吗?”
呦呦顿时弯弯眼笑了。
“嗯!”
最后看了一眼丁尧哥哥和绵绵,呦呦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不哭,一边果断坚定地转身朝顾启洲那边走去。
可没走两步,她却被丁尧叫住。
“呦呦。”
小姑娘止步回头。
他张了张嘴,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轻轻问:
“你……希不希望我和你爸爸,一起工作呢?”
他问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呦呦小脸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还以为他是在撒娇舍不得她。
于是呦呦小跑两步哒哒哒跑到丁尧面前,丁尧虽然不解,但还是如往常那样蹲下听她说话。
然后就被呦呦捧着脸,吧唧一口亲在侧脸。
丁尧震惊了。
顾启洲也震惊了。
顾妙妙……已经开始找刀了。
“爸爸说了,丁尧哥哥还有好多好多工作要忙。”呦呦小大人似地认真说,“丁尧哥哥是小大人了,小大人不能总撒娇,呦呦都不哭了,你也要坚强一点。”
她一本正经,说得有模有样。
丁尧定定望着她许久。
低头无声笑了。
“好。”
“丁尧哥哥不撒娇了,呦呦也不要哭。”
“我们都很坚强。”
他轻轻抱了抱她。
“下次再见啦,呦呦。”
夕阳余晖下,与众人分别的顾家三人坐上了返程的车。
上车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后备箱自动缓缓合上的同时,有什么白色的小东西飞快地一跃而入,悄无声息地随着车一同驶往返程的路上。
从录制地开车回去大约需要三个小时。
大山深处山路崎岖,月亮照在山麓一侧,照不亮山麓背后的侧影。
一路上顾启洲倒不觉得枯燥,他还是头一次自己开车带着两个女儿,要是郁澜和沈寂川在,就更像是一家开车自驾游了。
然而趴在车窗边上的呦呦却没有这么好的兴致。
丁尧的彩虹屁过劲儿之后,她又开始有点小忧郁起来。
顾妙妙见她好久不说话,问:
“还在想绵绵呀?”
她点头:“绵绵和其他小羊都不一样。”
别的小羊怕她。
绵绵喜欢她。
顾妙妙看她低头捏手指头玩,也没深想,原本呦呦就是很容易动感情的人,和绵绵玩久了舍不得它也是很正常的。
小孩子都不喜欢分别。
可呦呦不仅是不喜欢分别,更让她难过的是,绵绵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才拥有不过一天,她就又要失去了。
小朋友望着窗外夜色,忧郁地叹息一声。
——咚。
呦呦眨眨眼。
“……什么声音?”
专心开车的顾启洲:“你说什么?你听见什么了?”
——咚咚。
顾妙妙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是不是后备箱……”
动静太过微弱,他们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造成的,就被更大的动静吸引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
刺耳的刹车声撕破寂静夜色。
车上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甩回原位,呦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晃懵了。
“没事吧!?”
顾启洲担忧道。
“没事。”顾妙妙看了眼呦呦,“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山体滑坡?”
山路一片漆黑,他们家是最早走的,节目组的车还在他们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坐在车上压根看不清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顾启洲决定下车。
“妙妙,你看着妹妹,我下车看看。”
推开门,山野寂静得更有些阴森森的。
虽然现在不过才□□点,但远离城市的郊外已经笼罩在夏夜的月色之中。
顾启洲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月光看清了前面的情况。
……好像确实是山体滑坡。
他也疑惑了一会儿,这又没下雨又没地震的,怎么好端端落这么多石头泥土下来?
他折返回了车上。
“路还能开,就是石头有点多,爸爸稍微清理一下再过去,你们在车上待会儿好不好?”
盘山公路路窄,安全起见还是要把大石头都挪开。
“好。”顾妙妙转头对呦呦说,“姐姐也去帮忙,呦呦自己在车上好不好?”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
“两个人会快一点的。”
呦呦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于是她点点头:
“那我等你们。”
说完又有点害怕。
“要快点哦。”
“会的,如果呦呦害怕,就喊爸爸和姐姐,我们马上就过来。”
石头泥土堆积的地方并不远,顾启洲将车停了,便和顾妙妙一起去前面搬石头。
车里光线昏暗,顾启洲担心她害怕,给她放了德云社的相声听。
一开始呦呦还听得挺专心的,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旁边的山上好像有什么动静。
于是她贴着车窗,眯着眼睛努力分辨黑漆漆的山坡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树影婆娑间,好像有个影子从暗处走出。
啊。
是一只狗。
呦呦摇下车窗,伸头出去喊爸爸:
“爸爸!山上有狗!”
正在搬石头的顾启洲抬头看了一眼。
“哪儿来的狗?呦呦你是不是害怕了?”
呦呦再看了一眼。
“爸爸!真的有狗!是哈士奇!”
顾妙妙也抬头顺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个方向刚好被月光照亮,山坡上视野清晰,除了风吹树影晃荡,什么也没有。
“呦呦,你要是怕,我就回来。”
呦呦噘着嘴生气地坐回去。
真的有哈士奇嘛!
呦呦爬到右边,摇下车窗,对着那东西说:
“汪汪!”
一身银灰色皮毛的“哈士奇”静静看着她。
“汪汪汪!”
对方一双绿油油的眼在黑暗中闪烁,锐利而森冷。
呦呦本能地怂了怂。
相看无言之下,她默默把车窗摇了起来。
……是、是这只狗狗不礼貌,她才不理他的,才不是害怕!
但呦呦的余光还是时不时地瞥向那只“哈士奇”。
她好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邻居家的哈士奇……有这只这么帅吗?
在林中默默观察许久的“哈士奇”见状动了动,刚要顺坡扑过来时,忽然见前方传来引擎声。
是对面来了一辆车。
正在搬石头的顾启洲父女,还有那只暗中窥伺的“哈士奇”都看了过去。
保时捷停在了土堆的另一侧。
顾启洲看了看这车,似乎很疑惑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车往村子里开。
车上下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逆着光,看不太清人影。
顾启洲解释:“这边暂时过不去,要清了路才能过。”
等对方走进了他才发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纵使月色昏暗,眼光毒辣的顾启洲也能看出这少年眉眼出众,气质独特,就连声音也与普通人不同,音色清越明朗,光是听声音就让人耳目一新。
“需要帮忙吗?”
少年口吻礼貌,语气淡淡。
顾启洲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答:“……好。”
实在是个模样很好看的孩子。
与略显矜贵的气质不同,这个少年挽袖搬石头的动作却并不扭捏,且……力气不小。
几块连顾启洲都不打算搬动的石头,这个少年轻轻松松就拎了起来,扔出老远。
顾妙妙看着少年纤细的胳膊,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人出现得好莫名其妙啊。
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再加上身后跟的只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半路打劫的土匪了。
顾启洲也有些警惕,不过他余光确认了,那辆车上并没有其他人。
……这就很神奇了。
但直到把道路清理完,这爷孙俩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今天多亏小弟弟你了,不然我们还要耽搁好一会儿呢。”
顾启洲一边往车上走,一边感谢道:“你们是村里人吗?这么晚了还往里走?”
少年回答:“嗯,我们去找一只羊。”
顾启洲:“……?”
这人果然有点不太正常。
“什么羊?”车里老老实实待着的呦呦伸出头来,“你们在说绵绵吗?”
少年的双眼这才落在呦呦身上。
圆滚滚毛绒绒的一颗头。
绵软的脸蛋上,嵌了一双水葡萄一样的杏眼。
忽闪忽闪,似有星子。
“绵绵是谁?”少年问。
呦呦笑眼弯弯:“绵绵是我的新朋友!”
“……哦。”
人类幼崽果然有点奇奇怪怪。
不过少年似乎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审视她一会儿,才开口:
“你们先过吧。”
“天黑了,这里不安全。”
刚坐上驾驶位的顾启洲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好……今天多谢了,你们也早点走吧,再晚路更看不清了。”
少年轻轻点头,微微侧身,让开了道,似乎准备看着顾启洲他们离开。
而站在少年身后的老人一直没有做声,只默默站在他身后,姿态有些奇怪。
……有点像英伦剧里优雅的仆人。
顾启洲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形容词。
“哥哥。”
正要离开,呦呦忽然趴在车窗边叫他。
“有事吗?”
呦呦摇摇头,很真诚地告诉他:
“你长得真好看,嘿嘿。”
一旁的顾妙妙一阵无语,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你比丁尧哥哥还好看!”
她就知道!
今天下午还在跟她的丁尧哥哥洒泪告别,现在随便在路边看到一个好看的少年,心都跟人家飞走了。
还夸得这么直白!能不能有点出息!
“……哦。”
少年看她的目光很奇异。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他想了想,这好像是在夸奖他,于是他礼貌回答:
“谢谢,你也很好看。”
清越的少年音色令人如沐春风,虽然语调略显冷淡,但还是让呦呦很开心。
果然好看的哥哥,人也好。
她最喜欢好看的人啦!
于是她顺口做了自我介绍,并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少年还是那副很新奇的表情,眨眨眼答:
“雍泽,我的名字是雍泽。”
小姑娘梨涡浅浅,冲他挥手:
“雍泽哥哥再见!刚刚我看到一只很凶的哈士奇,你不要待太久哦。”
雍泽一愣。
顾启洲:“哪儿来的哈士奇,宝贝儿你是不是困了?”
顾妙妙:“要是困了要不要现在睡会儿?”
呦呦:“真的有哈士奇呀!超凶的!”
车尾灯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回过神,转头对身后的老人说:
“她看得见?”
“可能也有一点妖怪的血缘吧,不过就算是返祖现象,确实也很少见了。”
他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或许是因为他很少下山,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吧。
“先不管那个。”
雍泽看向躲藏进树影之中的那只“哈士奇”,微微后撤一步,然后猛然发力,朝那个方向一跃而起——
月光被乌云遮蔽的一瞬。
少年的身影在半空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幼年狮子。
藏在暗处的影子只来得及跑出去十几米,就被幼年狮子的一个爪子摁在了地上,哪怕这是一只已经成年的狼,任凭他怎么扑腾,也不能撼动这只幼年狮子的爪子一分。
月光下,金色鬃毛的幼年狮子威风凛凛,已然展露出几分森林之主的气势。
“跑什么?”
“你是不是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