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阿史那薄布听了尉迟渥密的几句游说,变卦了,由顺唐变为反唐,转而与尉迟渥密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要置张小七众人于死地。
然而,就在他们密谋的时候,正在殿中宴饮的张小七五人已经有所警觉了。
程怀亮小声对张小七道:“看到没,这俩人走屎道通气去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啊,呆会儿他们回来,说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要我说,咱们就趁现在殿中没人,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张小七还有些犹豫,“哎呀,咱们就这么不辞而别,合适吗?会不会显得胆小心虚呀?若是人家没有恶意,咱们却逃了,岂不是叫人寒心哪!”
“小七兄,你真把他们当成正人君子了吗?你也不看看他们都是什么人!这世上就没有不吃肉的狼,千万别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想跟咱们合作,那是也迫于大唐的声威,跟咱们今日走与不走没有任何关系。方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到了人家动手的时候,咱们再想跑可就不容易了,快走吧!”
“唉,好吧!”张小七又跟翟珊、李恪、苏定方知会了一声。
五人即刻起身,匆匆走出殿门。
外面的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拦住他们,“几位大人,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小七装出一副醉酒的样子,朝侍卫摆了摆手,“适才我多饮了几杯,忽感身体不适,无法坚持了,这便要离开!”
“哦,请大人稍等片刻,我去禀报陛下,给大人们安排住处安歇!”
“不必了,不要再去劳烦陛下了,我们自行离开,对了,烦请你转告他,多谢他的款待,我等感激不尽,他日相会,我等愿与他共抗吐蕃,辅佐大汗成就一番伟业!”
“这……”侍卫面露难色。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吗?”
“呃,没、没有了。”
“那便请让开,不要挡路!”
侍卫没辙了,只得退到一边,放五人离去。
侍卫虽没去报信,可不等于没有人报信哪!这王宫中遍布尉迟渥密的眼线,他们说话的当口,早有人撒脚如飞禀报去了。
这边,张小七五人离了王宫,急急地赶往手下兄弟们驻扎的驿馆,可到了地方一看,兄弟们踪迹全无,一个人都没有了。
张小七忙询问驿馆的差役,“刚刚到此入驻的唐兵都去哪儿了?”
差役答道:“回大人,国王陛下下旨,要举办宴会,举国同庆,他们都被陛下派来的人请去喝酒了!”
“去哪儿喝酒了?”
“小的不敢确定,听他们说,好像是王宫!”
“快走!回王宫!”
五个人又掉头往回走,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对面的道路上一阵大乱,大批军兵蜂拥而至,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程怀亮急道:“坏了,敌军追来了,快跑吧!你们看,往那边走就是城墙,只要翻过去,咱们就得救了!”说着,他朝一个方向指去。
可张小七却没有动,“不行,咱们还有一百多弟兄陷在王宫里,必须得把他们救出来!”
“小七兄,别管了,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八成已经遇害了,你冒这个险还有什么用?”
“不成!他们当初跟着我从怀远出来,一路上出生入死,把性命都托付给我了,我怎么能弃之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什么我也得去看看!”
程怀亮见张小七铁了心要救人,也不敢再多言了。
苏定方在一旁提醒道:“小七,既如此,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上来就动手,最好能从他们嘴里套出弟兄们被囚禁位置,咱们也好救人哪!”
“恩。”张小七强忍着怒气,点了点头。
这时,敌兵们向两侧一分,阿史那薄布和尉迟渥密骑着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尉迟渥密说话前,先嘿嘿嘿地干笑了一阵,声音好似鬼叫一般,听着叫人汗毛倒竖,后脊梁骨发凉,笑完了,他还煞有介事地朝五人拱了拱手,“各位,咱们的酒席还没撤,你们慌慌张张地,是要去哪儿啊?莫非对本王的招待不满意吗?”
张小七装傻充愣,“啊!陛下误会了,在下贪杯,喝得有点晕乎,出来溜溜弯,透透气,他们几个怕我酒后惹事,就陪着我一起出来了,你看看,还麻烦你们这么多人满大街地找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哦,啊?哈哈哈!”尉迟渥密大为意外,又勉强笑了几声,“没什么,这是应该的,你们都是我于阗的贵客,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嘛!哈哈哈!如果各位没什么事,还是先跟我们回王宫吧,本王一定要一尽地主之谊!”
“陛下您真是太热情了,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好吧!客随主便,我等便叨扰了!”
“请!”
张小七五人迈开大步,泰然自若地穿过敌阵,往王宫的方向走。
阿史那薄布和尉迟渥密带着大队人马,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尉迟渥密还在阴阴地笑着,脸挂着笑容,眼睛里却放出了两道凶光。
阿史那薄布则全程一言未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他的面具后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这种境地下,是个人都心如明镜了,可双方却都在装蒜,就是没人戳破这层窗户纸,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了。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王宫外面。
张小七忽而停下了脚步,转回来问向尉迟渥密,“陛下,刚才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自从咱们入城以后,我就没再见过我手下的那些士兵,但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啊?”
“啊,哈哈!张将军真是爱惜士卒啊!你放心,他们这时都在宫中喝酒呢,本王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哎呦,承蒙陛下厚待,我代他们谢过了,只是陛下您有所不知,我的那些手下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也不懂礼数,我怕他们酒后乱性,再惹出什么是非来,我想去见见他们,对他们训诫一二。”
“哦?好好,没问题,本王亲自带你们去!”
“有劳陛下!”
尉迟渥密将五人引入王宫,他后面,大队军兵也跟着鱼贯而入。
队伍又在王宫里走了一段,来到一处院落外,院子里灯火通明,摆着很多张大桌子,张小七手下的兄弟们都围坐在桌边,看样子,似乎正在吃酒。
尉迟渥密用手一指,“张将军请看,你的手下弟兄都在这儿了!”
张小七心中焦急,大步流星就往院子里走,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兄弟一跃而起踹翻了桌子,大叫一声,“大人!别进来!有埋伏!”
“啊?”张小七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院子里机关一响,“啪啪啪啪啪!”无数支弩箭密密麻麻,从周围的墙壁缝隙中射了出来。
可叹一百多兄弟眨眼间全被万箭穿身,射成了刺猬了,尸横遍地,血流如注。
一个中箭的兄弟拼尽最后一口气爬到张小七的脚边,伸出一只手臂,“大人,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他话说到一半,便直挺挺地咽气了。
“啊!”霎时间,张小七只觉得心头好似被油烹火烧,怒火升腾起来,再也压制不住了。他转回身,操刀在手,一声嘶吼,“杀!”纵身冲入了敌群之中!
翟珊、李恪、苏定方、程怀亮也各自施展武艺,紧随其后杀入战场。
这一打起来,张小七就仿佛杀神附体了一般,把手中的单刀抡圆了,上下翻飞,左劈右剁,杀得敌兵人仰马翻,满腔的仇恨化作点点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兄弟们!在天之灵莫散,看着我给你们报仇!”
尉迟渥密和阿史那薄布一看情况不妙,忙催马遁走,退到阵后,指挥士兵交战。
尉迟渥密神色焦虑不安,向阿史那薄布求援:“大汗,这几个唐人太厉害了,我的人快顶不住了,快把您主力大军调出来一起剿贼吧!”
“好吧!本汗这就去调兵!”阿史那薄布口头答应着,可暗地里却留着心眼儿,“你这老小子太阴损,本汗还真没法相信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本汗才不会损失兵力替你办事呢!”他急匆匆离开战场,召集本部人马,跑到城外设伏,等着捡漏去了。
战场中,张小七五人身陷重围,拼命厮杀,一步步从王宫杀到街上,硬生生地碾出了一条血路。
可敌兵实在太多了,一波一拨地围攻上来,根本杀不完,再加上周围到处都是暗箭陷阱,他们还得分心躲避。
渐渐地,他们行进的速度就放慢了很多,如果照这样下去,他们能否安然逃出城都要打个问号了。
可是转瞬间,战局发生了变化。
忽地,就听城外“咚咚咚咚!”鼓声如雷,喊杀声四起。
“活捉阿史那薄布!噶和喇嘛哈!”
“库鲁马拉哈拉玛!”
“卡拉米噶!”
五人诧异万分,“怎么回事?这是在叫什么呢?”
没过多一会儿,他们就发现周围的敌兵少了很多,这下压力减轻了,他们终于得以冲破包围,飞身上了城墙,逃出城外。
可外面的景象却更加令他们瞠目结舌,城外并没有军队攻城,反而有一队于阗人马冲出城门,杀向了阿史那薄布的大军!
“怪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自己内讧了?”程怀亮疑惑道。
苏定方侧耳听了听,“不对,这鼓噪声是从那边的山坡上传出来的,为何那里只有喊声,却没有军队出来呀?而且这喊杀声怎么有点像东突厥人的口音,难不成阿史那欲谷到了?咱们过去看看!”
五人迅速循声摸了过去,那山坡上果然有一支突厥军队,领头的也的确是两名突厥将领,可苏定方一看,登时乐了,高声叫起来:“阿史那将军,契苾将军,你们怎么在这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