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反击(3)
我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初是恨叶氏本性歹毒,竟要拿了烈性的箭毒木来暗害我;而后便是不屑她的蠢笨痴情,竟为了一个绝情的夏侯明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最后才琢磨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叶桃衣最想要的,是在夏侯明心里留住自己的好处。自然,暗害皇嗣的事儿被揭出来会令她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好,但她诅咒三皇子的名头,就能让她落得好?
我传召了娴婕妤身旁的心腹嬷嬷来问,这才知晓——原来皇后已经应承了叶氏,道只要能够定俪妃的罪过,她便会洗脱叶桃衣身上所有的污名。
“诅咒三皇子”,说来说去也只是流言,谁能够断定一定是叶桃衣率先放出的流言呢?说不准是旁人放了话来暗害叶桃衣。
我想着这些,心里就不禁冷笑起来——难怪当日逐烟能够听进去我的挑唆……
我瞧着皇后这架势,就是不想给叶桃衣洗脱污名的。若是诚心为叶桃衣好,那为何要设了个“诅咒三皇子”的引子来暗害我俪妃?
皇后到底是太过自私了,她并不想理会叶氏的条件,只看到了她的用处。用完了自然丢掉,管她什么污名、什么葬入妃陵。
呵,还好逐烟听了我的话,回头是岸。否则最后事情完了,我被处置,那九泉下的叶桃衣也讨不了好,逐烟因着帮皇后做事,事后一定要灭口的。
我庆幸此事会这样顺利,原来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我自己!
若说逐烟是关键的棋子,我才更是关键呢!
多亏了娴婕妤这样的好帮手!我早就知道她是个得力的!
当初是逐烟亲手拿了叶氏给的箭毒木,混在了贺礼里要来赠与我。不愧是叶桃衣那样的人呢,这法子蠢笨得令人嗤笑,很快便被皇后察觉。
我稍稍寻思了些时候,便招了张御医来,问他有关箭毒木的一切。
张御医博学多才,他与我细细地说了一遍,从外表形态、气味到中毒之后的各类症状。若是汁液直接入口,那是必死无疑;若是焚烧,烟尘入目必然会瞎掉;若是割开叶脉闻其气息,不约片刻就会头晕,之后亦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张御医说完了,又很是惊恐地道:“娘娘打听这些做什么呢……”
我并不心虚,只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多清楚一些毒物,防着什么时候有人用那些东西暗算我。”
张御医亦笑了,道:“娘娘您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箭毒木,是觉着它太可怕……箭毒木的毒性的确无他物可企及,只它是很贵重的毒物,稀有不说,稍稍发现一株便会进献了皇家,用其汁液来打造剧毒的弓箭……这便是此物名字的由来。总之,它是很难得到的。娘娘且放心……”
我稍稍有些惊愕,原来这东西还是稀罕物……难怪叶桃衣用它来害我,是觉着宫里头不会有人认识它吧!
我忙重赏了张御医,客气地送他离去。
这一日恰逢是十一月初一,皇上照例歇在了凤仪宫里。我算着时辰,在傍晚用过膳之后便去凤仪宫求见皇帝。
凤仪宫的姑姑们显然不会料到,会有嫔妃这个时候来求见皇帝。掌事姑姑袖音更是脸色都不善了,从殿内出来拦在我面前,压着愤恨道:“今儿是初一,俪妃娘娘难道不知道……”
皇后不得夏侯明喜欢,唯一的机会便是初一和十五的晚上,且到底有没有承恩也要看夏侯明的心思。
“本宫当然知晓。”我盈盈笑说:“本不敢在这时候扰了皇后娘娘,只是事态紧急……”说罢我又似恳求地道:“还劳烦姑姑通禀,本宫不过是给皇上禀个事情,说完了,即刻就走。”
如今已经十一月份了,可夏侯明仍未招幸我,只是平日里常来琼宫探望。我对此事说不感激是假的,夏侯明是皇帝,却能顾着我的身子怕动欲会伤了我,这实在难得。
虽然我知道,夏侯明是因着要留着我有用,若把我弄得体弱多病,还怎样为他所用呢。
袖音也知晓此事,她盘算着,估摸我也不是来博宠的……我生产时是难产,伤身血亏,不该为了皇恩不要自己的身子。
她踟蹰片刻,终是放了我进去。
其实她不肯放,我也不惧,我已经是妃位了,就算在凤仪宫里又怎样?我执意要面圣,谁也拦不得我。
内室里,夏侯明与皇后方用过晚膳。夏侯明是坐在翘头案几之后,正襟危坐着,手里正捧着书籍。皇后则在侧静坐相陪。
我卸下了厚重的狐裘递给宫女,便忙上前,给帝后二人见礼。凤仪宫的寝宫极大,皇后喜欢宽敞,里头便无太多的帷幔,显得敞敞亮亮地。我方才在殿门处,只看到夏侯明在看书,看他身姿端正还以为在看什么圣贤书;但我上前见了礼,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杨一笑传》。
我眼神里的恭敬立刻就大打折扣了,又不禁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怎么也不管管啊,一国之君整天看些不正经的闲书……
不过还好皇后不管,她要是管,我宫里那些书是首当其冲要被收缴的。
“本宫想着,俪妃定是有要紧事的……”皇后对我的求见并不显恼怒,反倒很是和善地与夏侯明道:“这些日子宫里不安生,俪妃清誉有损,本宫也想着尽快了结此事。”
幸好我准备周全,否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后定是会说我为了强辩而闯凤仪宫,岂不是失了规矩。
只是她虽然犹自镇定,神色中还是大有警惕之色。
我忙赔笑道:“娘娘操劳了。只是臣妾今日来,并非是为着臣妾自个儿的清誉,而是为着叶氏……”
夏侯明这时才把手里的话本子放下了,抬眼微微瞧一瞧我,淡淡道:“叶氏?”
我听着这话不咸不淡地,想来叶桃衣在夏侯明心内已经无任何喜恶了。对一个人最残忍的对待,不是厌恶,而是漠视。
叶桃衣的恶名,夏侯明懒得记恨;她的美名,亦不会被记住。还想着去皇陵伺候?等夏侯明百年之后,他哪里记得你的模样与名字。
叶氏,呵。她可是我所见到的最蠢的女人。
但我此时还是要利用一下这个死者的……我忙趋前与夏侯明禀道:“叶氏虽不在了,但也不能让她带着冤屈走。宫内都言她生前诅咒三皇子,臣妾却觉着不然……”
“你倒是忧心她的贤名?”夏侯明笑着朝我挑眉。他的模样并非是因我的贤德而喜,倒像是有些玩笑的意味。他又伸手往我鼻子上点了一指头,笑说:“你自己还是损了清誉的,不为自己辩驳,反而要顾着旁人?你若是能为着你自己来求一求朕,朕便下旨压了你的事情……”
我霎时一惊,旁侧的皇后也白了脸孔,竟不知夏侯明会说出这等话来……
就因着宠爱我,就能够不分是非黑白,即便是我的错处也要给我压下来……
我初是惊愕,转念一想也就明了,夏侯明这般无非是给我造势罢了,为着在皇后面前昭示恩宠,以此扶持我。
我自是不信他会真的不顾一切地护着我。所以我在这事情上的办法便是从娴婕妤与逐烟二人入手,而不是在他面前撒娇撒痴为自己开脱,以为能够凭着情分来让他这个皇帝帮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叶氏是遭勒杀……”皇后任是涵养再好也忍耐不住,便出言劝诫夏侯明。
夏侯明身为帝王,是不该为了一个宠妃而说出这样的话,皇后劝诫很是应当。然夏侯明丝毫听不进去,只轻瞥一眼皇后道:“后宫不平,你身为皇后,理当早些息事宁人,朕的玉儿也不必为流言所累了……”
为流言所累……竟是丝毫没有疑心是我了勒杀叶氏,反倒觉着我因此事受了委屈……
夏侯明今儿的话,都是最打眼的恩宠。若是放在以往,我必是会如坐针毡,甚至要立即跪下求皇后饶恕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夏侯明是以我为棋子,命我与皇后为敌,我怎样都无可逃避。倒不如令自己越发地势盛、隆宠了,才能够与皇后相争。
皇后听夏侯明如此说话,也顾不得劝诫了,忙要起身请罪道“是臣妾无能”。她很是能够隐忍,此时虽恨极我,却碍着夏侯明竟丝毫不见恼怒的神色,对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今日是为着大事,并不想在旁的事情上与皇后周旋。便立即对夏侯明进言道:“臣妾觉着,那些诅咒三皇子的流言,并非是叶更衣所为。若说旁人还会冤枉她,臣妾却不会,臣妾好歹是三皇子的生母,旁人对三皇子的好与不好,臣妾自认能够分清……”
“那依俪妃的意思,叶氏是绝不会害了三皇子?”皇后朝我挑眉问道。
我心内不禁一惊——她竟反应地这样快!
方才夏侯明苛责她,若换了旁人,定要在心里沉闷上好一会儿,对其余的事情便会稍稍分心……可皇后,她却是极能承受得住,立即就能调整心绪来应付我……
恐从我一进殿,她便大概猜出我今儿的目的了!我又要为叶桃衣开脱污名,她怕是已经猜到了全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