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折辱(2)
若没有夏侯明在场,我此时是一定狠狠训斥她,可因着夏侯明,我便不敢拿她怎么样。叶桃衣也知道这一点,若不是夏侯明在这儿坐镇,她也不敢对我说出这种话。
我暗暗咬牙闭目,一步一步地挪着上前,吞吐着道:“我留了三寸长的指甲,恐怕会伤了妹妹的脚踝。”
叶桃衣早就知晓我会拿各种理由推脱,便皱着眉头道:“姐姐竟是不想为皇嗣积福么?”
我忙讪讪地笑道:“怎会。只是容妹妹稍候片刻,我去附近的宫室将指甲剪了,再来伺候妹妹。如何?”
叶桃衣面色顿了顿,恐是在思量我要耍什么小心思。但她想想也无话可说,便笑道:“那妹妹就等着姐姐!”
我如释重负,忙对夏侯明行礼退下。
夏侯明一直一言不发,笑看着我与叶桃衣二人。我恨极,想若不是你纵容叶桃衣,我也不会被羞辱至此。
我出了竹林就往琼宫奔去。我怎么可能真的去剪指甲,我这一走可就不会回去了。
到时候夏侯明因此动怒,斥责我放叶桃衣的鸽子我也认了。他再怎样惩治我,总比受辱要强。
然而我走过明台的时候,我隐约听见有女子的声音。
好奇之下,我隐在一处宫墙后头,把耳朵贴在墙上听。虽然我没带着杯盏出来,但我听壁角的功夫很是厉害,短短听了一会儿,我就知晓是芳娣与兰贵嫔二人在闲话。
“……那个叶氏,如今得意成什么样子了!是以为太后看重她便能飞上枝头,还是以为怀了皇嗣就能一举得男……”
芳娣亦是愤愤:“好不容易没了贞妃,如今又来一个叶氏……”
呵,这二位的火气还不小。
想来芳娣是很愿意坏叶桃衣的好事的。我是否该做些什么……
我想要迈步出去与芳娣等人见礼,想一想又觉得不妥——芳娣虽厌恶叶氏,但同样厌恶我。恐怕我会不达目的。
思量了片刻,我便稍稍退后两步,拉了身侧迎蓉的手,大声道:“皇上见了珍芳仪就走不动,竟把本妃扔下了!”
迎蓉有一瞬间的发愣。我不由皱眉,果然她不够机灵,若是忆芙在就好了。
只是她有一样最大的好处,那便是忠心。方才她看到我受辱,是一丁点犹豫都没有,就要上去替我。也不怕叶桃衣心狠之下将她处置了。
若不是因着这个,我也不会带她进宫了。
我伸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她才明白过来,忙也跟着大声道:“娘娘息怒,她不过是仗着身孕罢了,在皇上面前演那身子不适的戏码,这才哄得皇上要扶她去紫竹林歇息……”
我们说完了话便匆匆离去。
而果不其然,在一个转角处,我不经意间探头望去的时候,便见芳娣与兰贵嫔已经驻足转身,要往紫竹林那儿去了。
***
回宫之后已是晌午。
我传了午膳,特地命御膳房给添了一道手撕羊拐,吃得心情愉悦。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闺中时虽不受待见,但吃喝上头是没怎么短,我身为贵小姐,怎么就一直馋这些大鱼大肉,吃了多少年也不腻歪。
我进宫之后,自认为自己吃尽苦头受尽折磨,这日子远不如当年的荣国府里。唯一觉得比以往好的地方就是吃喝上头。宫里的东西比府里更精细奢侈,我自是要大吃大喝,这才觉得心理平衡。
用过了午膳,我又拿了一本话折子躺在榻上看。我宫里的话本看完了,我又在开铺子的同时,顺便让小连子给我买书回来。
我看了一会子书,便有一个内监从外头进来,与我回禀道:
“娘娘,皇上去了永寿宫……”
我是特命小连子遣了人去紫竹林那儿盯着,看看事态。
只是我没想到,芳娣的本事实在不小。叶桃衣挺着个肚子都没强得过她,就让她拖了夏侯明回永寿宫了。
恐怕,还是因叶桃衣惧怕芳娣,不敢与之相争。
我又问他道:“昭纯宫里怎么样?”
这小内监名唤福全,是个很机灵的人。他一心要逢迎主子,便笑道:“能怎么样呢!左不过闹腾,听说那一位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笑笑,叶桃衣难成大器,受了一点委屈便这般了。
叶桃衣这样狼狈,我只觉得畅快。哼,肚子里有块肉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奈何不得我!最后还要被我算计得没脸!
只是,今日我听壁角时,芳娣说过的那些话倒令我留心。
“好不容易没了贞妃……”
兰贵嫔的父亲是右丞相徐大人的学生,兰贵嫔与芳娣可谓很是交好,芳娣说个什么话也不避讳她。
我一直觉得奇怪,芳娣为何那样厌恶叶桃衣呢?只因她隆宠?
可芳娣却没如此苛刻地对付过我。
从我听到的那句隐约的话,我已经可以断定,芳娣最厌恶的人不是叶桃衣,而是死了的贞妃。
她在贞妃盛宠时进府,屈居贵妾;后来贞妃逝去,她才隆宠。
可以说,有贞妃在的时候,她即便是绝色,在夏侯明眼里也是黯淡无光的。
不必我去打探,我已经能够断定这一点。芳娣是那样不擅长隐忍的人,她怎么能不恨贞妃。
贞妃此人,我到底是太过好奇,也太过不解。
不过有关贞妃的事,还是要小心,不可轻举妄动地去查证什么。她是夏侯明的死穴,我现在还没有胆子去碰这个死穴。
一夜好梦。第二日的时候给皇后请安,并没有出什么事端,只是叶桃衣告了假。
但我回宫之后,小连子就与我说:“珍芳仪病倒了!”
我不屑道:“她那个药罐子,隔三差五地病,咱们都习以为常了。”
小连子却连连摇头:“这一遭不一样!听说下头都见红了!”
我这才惊异起来,细细地问小连子出了何事。
小连子回话道:“昨儿她就不好了,一直腹痛,现下已经请了御医去瞧。皇上今日政事忙,过不去,太后赶过去了。”
一直腹痛,第二日早上见了红……
该不会是昨日置气置大发了?她回宫后哭肿了眼睛,情绪起伏太大,也是容易气出毛病的。
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点委屈就气成这般……
不过也不对劲,她有孕后是万分小心翼翼,再怎么样都不会让孩子出事。若觉得怒意太盛,或有旁的不适,自会有御医给开各种安神的方子,把那些心绪压下去,而不会任由自己的火气影响了孩子。
叶桃衣不至于任性到一味发火不管胎儿的地步吧?
是否是有心人借了这个机会,要对她下暗手呢?
我正思量着,却已经有一位藏青色服饰的公公求见,道传太后的旨意,请我去昭纯宫。
我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怎地会扯上我,而且是叶桃衣刚传出见红的消息,这……
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一壁心惊着,一壁不敢耽搁地拾掇了跟着走。自然,我临走前又命忆芙给皇后娘娘递消息了。
我这样辛苦地为皇后效力,不就是为着今日么。凡事有皇后娘娘相助,我就会好过很多,特别是这种时候,很可能皇后就是能够救我命的人。
我到了昭纯宫。我一进殿就闻见苦而浓的草药味,不过没有血腥味。
叶桃衣是被安置在内室的。太后端坐前厅的上首,面色沉沉地,不怒自威。旁侧还站着懿妃,但不见皇后。
而芳娣夫人正跪在一旁,低头不语。
我见芳娣这个样子,心里骤然发紧,惴惴地上前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看也不看我,只有一个嬷嬷过来,引着我去旁侧跪下。
太后却是转首看向芳娣,凌厉道:“你还要狡辩!若不是你昨日与她争执,给她受气,她又怎么会动了胎气!”
我来之前,芳娣已经在这儿跪了许久,也被太后频频审问。
她面上虽怕,却仍挺直了腰背回话道:“臣妾冤枉!臣妾昨日并非疾言厉色,只是恰巧遇上了皇上与珍芳仪,而后皇上与臣妾同行罢了。臣妾无心戕害皇嗣,也并无意欺辱珍芳仪……”
太后蹙眉冷笑:“你若是有心,哀家还能让你跪在这儿么?早将你移去慎刑司了。可你与珍芳仪相争是真,即便是她气性小醋意大,自己把自己气得动胎气,那也是你的错处!你身为一品的夫人,若能为着皇嗣着想,让一让她,她也不会出事!”
太后这一席话自是十分有理,即便芳娣不是有心,那最后造成这般的后果,也是她的错处,跑不了的。
芳娣被太后这样拿话一堵,一时间不知如何分辨。
她咬唇片刻,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抬头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若说珍芳仪是因与臣妾置气才出了事,可也不该有下红这样严重的后果,她这气生得也太大了。且她回宫之后,一定会服用汤药压下心绪,若真是气出了毛病,顶多是腹痛罢了,怎可能下红!”
不愧是芳娣,这等境地下也能够找出破绽,说得有理有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