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凌晨5：30。

　　“叮铃铃铃铃铃……”

　　闹钟响起。

　　路愉迷迷糊糊的摸上手机，将闹钟关掉，翻了个身继续睡。

　　“叮铃铃铃铃铃……”

　　五秒后，闹钟再次响起。

　　路愉又被吵醒，这次稍微清醒了些。

　　但还是半睁着眼按掉手机闹钟。

　　“叮铃铃铃铃铃……”

　　闹钟锲而不舍。

　　路愉无力地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时间。

　　才五点半。

　　手机是坏了吧，才会这么早响闹钟。

　　这个时间段的闹钟，她从来没设置过。

　　“叮……”

　　熟悉的声音响起。

　　路愉瞬间清醒过来。

　　点开刚刚发来的短信。

　　【六点之前到教室。】

　　“叮……”

　　【带上昨天买的东西。水瓶装满水，用红色颜料兑匀。】

　　颜料是买的一整盒，因为没有单独的红色颜料卖。

　　路愉不明白这是要她做什么，当然没什么异议，有也不敢说，不敢反抗。

　　就是这么怂，内心疲惫又害怕。

　　六点之前的学校被一层薄雾笼罩，校园里只有寥寥几人，很冷清。

　　路愉来到教室门前，门是锁着的，她没有钥匙，进不去。

　　“叮……”

　　【第二排窗户虚掩着，从窗户翻进去。】

　　路愉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像一只准备偷东西的干脆面。

　　见四下无人，路愉才去打开窗户笨手笨脚的翻进去。

　　“叮……”

　　刚站稳，手机又响起。

　　【倒数第二排第三座，第五座，椅子椅背和桌面，均匀刷上强力胶。】

　　倒数第二排第三座和第五座的座位，是平日里欺辱路愉男生坐的位置。

　　刷上强力胶后……

　　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从心底直冲而上，堵在心口，暖暖的，又有点泛酸。

　　看这些人倒霉，路愉自然很乐意。

　　她只是因为恐惧而懦弱，又不是傻子。

　　但是让路愉做坏事，她还是很怂的。

　　“叮……”

　　【你想一直保持现状，每天在羞辱，殴打中度过？还是说，你已经麻木了，被打了右脸，你还要将左脸凑过去吗？】

　　当然不想！

　　路愉每天都在想，要是这些人不再出现该多好，那样，就不会有人欺负她，辱骂她，殴打她。

　　不会走在路上看到她，将她推进臭水沟。

　　不会把她书包里的书撒得满大街都是，让她在车流中慌乱捡书本。

　　捡起来的书本上，还有黑乎乎的车轱辘印。

　　路愉是最想让他们消失，不再出现的人。

　　她拿出强力胶水和刷子，用刷子把胶水均匀地抹在椅子，椅背和桌面上。

　　课桌是铁制的，但桌面和椅面是浅黄色的木制花纹，均匀涂上一层同样是浅黄色的强力胶，不细看就不明显。

　　“叮……”

　　【剩下的胶水，倒进倒数第五排第四座，第五座抽屉内。】

　　路愉按照短信上所说的，余下的强力胶水全部倒进去。

　　“叮……”

　　【螺丝刀卸下第五排第四座椅子腿一只，用透明胶带缠半圈。】

　　做这些事的时候，路愉一直很紧张，清凉的早晨，竟让她出了一身汗。

　　心中还有做了错事的不安。

　　“叮……”

　　【离开学校。】

　　路愉听话的离开学校，在学校附近站着发呆。

　　无所事事地来回走动，想等到平时上学时间再进去。

　　“叮……”

　　【吃早饭需要我教你吗？】

　　路愉一瞬间有点脸红。

　　窘迫地。

　　【可我没有钱……】她回复。

　　“叮……”

　　【昨晚你收到的是纸？】

　　当然不是纸，钱现在还藏在书包里。

　　连路愉妈妈都不知道。

　　路愉不知道该怎么把钱交给“罗先生”，或者说这个发短信的人。

　　对方也没有要来取的意思。

　　吃过早饭，也差不多到了平时进校的时间。

　　路愉忐忑地走进学校，虽然知道之前进学校和教室里的时候太早了，没有几个人，也没人注意到她，但还是怕万一被发现，同时，心底深处，隐隐还有一丝兴奋和期待。

　　一路磨磨蹭蹭，还未到教室，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有喧哗吵闹声。

　　路愉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

　　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门处骂骂咧咧。

　　是平时欺负路愉的那几个人，旁边围着同班同学。

　　走廊里还有别班的人，凑在窗前张望看热闹。

　　其中一个男生不停回身整理自己裤子屁股上的部分，那里有黄色的胶，黏糊糊的，他似乎尝试用卫生纸擦过，上面粘着很多白色卫生纸屑。

　　“曹踏马！”整理半天也不见好点，男生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啊……卧槽踏马……这是什么！”

　　他一脸不可置信，拔起拍在桌子上的手，丝丝缕缕的胶水连接在他的手和桌面之间。

　　“谁干的！？”他看起来怒不可遏。

　　“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弄死他！”

　　“马的！”旁边坐在椅子上起不来的男生看起来更为暴躁。

　　“别说了，先帮我起来！”

　　他倒是想奋力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这的确可以轻易做到，力气也不需要很大，但裤子后面黏住凳子的地方，隐隐传来撕裂声……

　　裤子质量不怎么好啊。

　　男生又怒又躁得慌，他宁可背着凳子走，也不可能穿个破口裤，还正好破在屁股上！

　　“到底是谁干的啊？”

　　“不知道，他们惹的人不少，整天没个消停的。”

　　“看起来好惨，他裤子要裂了，我有点想笑。”

　　“噗，我看到了，里面是红色的。”

　　“诶真的吗？好像是有点红诶……”

　　同班同学一边围观一边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人背过身去偷笑。

　　看起来他们人缘并不太好。

　　两个男生涨得面红耳赤，坐在椅子上那位尤甚。

　　周围的窃笑声，让他们隐隐处在爆发的边缘。

　　“让我逮到是谁干的，我整死他！”

　　坐在椅子上的男生放狠话，气得眼睛都红了。

　　站在人群外的路愉吓得一缩脖子，内心很是害怕。

　　应该……的确是没人看到是她干的吧？那么早，整个学校都没几个人。

　　现在班里人还没来齐，中招的只有这两个。

　　路愉忐忑不安地回到座位，尽量离那两人远点，避免被迁怒。

　　虽然她并不无辜，可对方不知道呀。

　　好在，那两人是气狠了，又要清理自身，根本没工夫来找路愉出气。

　　没多久，另外两人来了，原本看见狐朋狗友两个人一屁股胶水，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没想到，紧跟着自己也中了招。

　　书包和书本放抽屉里就不好拿出来了，即使拿了出来，也糊满了胶水，黏黏糊糊。

　　两人暴跳如雷，又引来一阵围观。

　　基本都是当稀奇看的。

　　早自习上到一半，坐在第五排第四座的男生突然椅子一歪，摔了个四仰八叉。

　　同班同学们纷纷侧目，那男生已经被抽屉里的大量强力胶水给报废了一个书包，现在一看这明显被人做过手脚，上面还缠着半圈透明胶带的椅子，气得牙都要咬断。

　　路愉见他们气成那个样子，小心脏都抖了三抖。

　　怕啊。

　　被发现就完了。

　　特别是看到那四人趁着下课时间不断向别人打听，企图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罪魁祸首的时候。

　　路愉接收到手机短信最高指示，一下课就溜出去躲着。

　　避免被迁怒。

　　那四人打听了一上午，什么收获也没有。

　　不仅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反而因为他们四处打听，这件事传得学校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了，走在路上，都会有人偷偷在背后指指点点，发出一阵笑声。

　　路愉见这四人又气又怒，却因为找不到罪魁祸首，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原来他们也会这样生气又委屈。

　　原来他们这样轻易便能被打败。

　　不需要比他们强大，也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只靠她自己。

　　“路愉！”气势汹汹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路愉身体顿时一僵。

　　是昨天那个叫路愉晚自习等在教室的女生，她从教室前门快步走来，带起一阵风，教室里的人不由纷纷侧目。

　　“你胆肥了？敢放我们鸽子！昨晚竟然敢跑！”

　　昨晚路愉按照手机短信说的，逃课去了云熙广场，没有留下来。

　　“有你好看的，今晚留下，听到没有！？”

　　那女生拍着路愉的桌子，冲她咆哮。

　　路愉缩了缩肩膀，埋头没有说话。

　　“我踏马问你听到没有！”

　　女生后退一步，狠狠一脚踢在路愉课桌上，桌椅被踢得歪斜，发出巨大响声。

　　教室里众人默默地盯着她们俩。

　　路愉打了个激灵，依旧低垂着脸，微不可查点点头。

　　满心绝望。

　　今晚，会被怎么对待？

　　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吧，毕竟，她昨晚没有听话，放了她们鸽子。

　　要不……

　　要不然，像昨晚一样，逃课吧……

　　反正，晚自习这种时间，少了她这么一个人，老师也不大管。

　　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