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谷雨眉毛一挑,也看向百果树后的灯火。“这么说来,那位甄桂公主尚未成亲?”
“她的驸马已经死了。”
“哦。那难怪了。”谷雨点了点头,如果说曹寿密会的是寡妇公主,那倒好解释他的背叛。与平阳公主结婚是驸马,与甄桂公主结婚也是驸马,与其挑一个不受宠的美人所生的公主,还不如挑皇后的嫡亲女儿,将来皇上的嫡亲长公主。
说起来,这个妓院不止是曹寿与甄桂公主幽会的地方,应该还是栗姬一党收集情报,密谋策划的地方,妓院当中往来王公贵族,自然不会教人怀疑。
“小王爷怎么不动脚了?不敢进去和你的姐夫当面对质么?”谷雨心中暗笑,刘彻啊刘彻,不用我来逼你,你所爱的家人自然会来逼你。
他曹寿为什么要背叛平阳公主?还不就是因为王美人一家无权无势,天天被栗姬踩在脚底下,成天只能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苟且偷生。胶东王刘彻则成天躲躲闪闪,没有一点前途。倘若说刘彻是太子,王美人是皇后,曹寿还会与别人私通?会放着大好的驸马前程不要?
这个道理,刘彻如何不懂。
他没理谷雨,扭转身,直接出了院门,老鸨儿想要拽着刘彻,刘彻却一挥臂,直接把老鸨儿弹出几米远。
谷雨尾随着刘彻,一路跟着刘彻回到了平阳侯府。
此时已是深夜,平阳公主已经入睡,刘彻径直走到平阳公主的床前,许是他进门的时候,弄响了门,睡得很轻的平阳公主从榻上支撑着坐了起来,“曹寿?你回来了?”
她睁开眼,这才看清楚站在门边的不是曹寿而是刘彻,眼中既是惊又是喜,“弟弟,你怎么跑来了?姐姐不是做梦吧?”
谷雨站在门外,眼见刘彻快步走上前,扶着平阳公主坐定,“姐姐,彻儿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傻弟弟,想姐姐了,明天姐姐进宫去瞧你,你就这样偷跑出来,被发现了可怎么得了?”平阳公主爱怜地抚mo了一下刘彻的额头,“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新曲子,想吹给姐姐听?”
刘彻凝视着平阳公主,“姐姐,跟彻儿说实话,你喜欢听吗?”
平阳公主被刘彻莫名其妙地问话给难住了,“弟弟,这是什么话,你吹的,姐姐当然爱听。”
“那你是爱听彻儿吹埙,还是更希望彻儿向荣哥哥那样?”
谷雨在门外听得暗笑,这个刘彻,平日里头把自己的聪明都隐藏起来,在她面前像个诸葛亮,但这时候跟平阳公主说话才像一个正常的少年。
平阳公主感觉到刘彻的不对劲,坐直身体,握着刘彻的手道:“好弟弟,你今天是怎么了?”
刘彻摇摇头,旁敲侧击道:“对了,姐夫他人呢?这么晚还没回来吗?”
平阳公主微笑道:“你姐夫出去应酬了,谷雨失踪,栗皇后一口咬定谷雨与刺客有关,你姐夫得去寻些说得上话的元老臣工打点一番,才能让父皇不降罪于我们……”
“姐姐,你心中可有埋怨过我?”
“埋怨你?好弟弟,这件事与你何干?”
“我说的不是这件。姐姐,倘若我能争气点,像荣哥哥那样讨得父皇的欢心,你就不用这样辛苦……是不是?”
平阳公主叹了口气,摸着刘彻的额头,“傻弟弟,太子只有一个,你真像太子那样,就算父皇喜欢你,可皇后也只会更加变着法子害我们。他日太子登基,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弟弟,你这样就很好了,你爱好音乐,喜欢过闲散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就好。”
“姐姐,你和母亲是为了迁就我才这样说的吧?”刘彻站了起来,苦笑着看向平阳公主,“可是你们心底是这样想的么?”
平阳公主不解地看着刘彻,忽而说道:“彻儿你怎么啦?是,你姐夫从前是不甘心,还希望你能够被父皇器重,但那是几年前的事,现在他也不说那些混账话了,他现在只想与我平淡过日子,我们再不吵架了,你姐夫对你也很上心呢……”尽管寥寥数语,但平阳公主的口气却能让人感受到她对曹寿的感情。
“是吗?”刘彻冷然一笑,朝平阳公主毕恭毕敬地作揖,“姐姐你睡吧,我先回宫了。”他说着,大步转身出门,把莫名其妙的平阳公主留在屋里。
“就这样走么?还要继续过你的独木桥啊?”谷雨在背后冷嘲热讽,这个刘彻说了半天,还是没有把曹寿之事说出来,还是执迷不悟,不肯当太子么。
刘彻手心的拳头捏起又放下,他回头看向谷雨,“嬴政没登基的时候,和赵太后感情极佳,可是最后是怎样的结果?母子反目成仇,兵戎相见。自古帝王冷血无情,你觉得我变成那样的人,她们会真的高兴吗?”
谷雨不由愣住,原来刘彻隐藏自己,宁愿做个闲散王爷,也不肯当太子,就是不想变成冷血无情的帝王,“可是,并非所有的帝王都这样啊?”她想要劝他,才发现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历史上的汉武帝是怎样的人?攻伐杀戮甚重,丞相杀了六七个,大将抄了十数家,最后连自己的亲儿亲女都不肯放过,杀刘据、杀卫子夫,临死还要杀死钩弋夫人,他真变成了这样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该怎样令人心寒。
刘彻轻笑了一声,他的选择难道不是对的?至少一家人是真心诚意的在一起,像天底下的平凡人家。
谷雨看着刘彻的背影,茕茕孑立,若自己是他,也会选择逃离帝王家吧。只不过,他别无选择,当太子当皇帝,是他的宿命。
“但你要是还继续坚持,你家人现在就保不住了!”谷雨追上刘彻,朝他努了努嘴,正前方,一袭青袍的曹寿正怔怔地望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