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将给朱翊钧舌下含服之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个着落,身边那黑昭太监也是虎视眈眈,仿佛随时要夺走李秘的命一般!
然而过得片刻,朱翊钧竟然醒了!
王皇后也是喜极而泣,王安也伸出手袖来抹泪,而老太医则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衣衫早已湿透,倒是李秘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那黑昭太监比王皇后还要快一些,竟抢先一步走到了朱翊钧的身旁来。
朱翊钧艰难地抬起手来,指了指李秘,却如何都开不了口,李秘也是身子发紧,整个人都不敢动弹。
因为朱翊钧此时一句话便能够决定他的生死!
那黑昭太监并未抬头,但李秘却能感受到他一身杀伐之气,仿佛他的身上缠绕着无数鬼手一般的黑气,随时能够将李秘的灵魂扼杀当场一般!
也好在朱翊钧颤抖着手,点了点李秘,最终开口却是两个字:“留……下……”
李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来适才朱翊钧虽然浑身颤抖,但到底是有些意识,知道是李秘救了他。
朱翊钧似乎好不容易才攒了一口气,也不敢放松,朝那黑昭太监下旨道。
“接……接管内禁……开……开宫门,召……召见阁臣,郑妃……郑妃和皇子们都……都过来……”
朱翊钧说完之后,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松懈下去,便不再说话,不过他的眼皮微微颤抖,神智该是清醒的,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虽然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可王皇后等人却更加悲切,因为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李秘本想说不必如此,但眼下好不容易因为朱翊钧的两个字才捡回一条命,他哪里还敢再开口。
黑昭太监直起身子来,躬身朝王皇后请示道:“娘娘……”
适才朱翊钧根本就没提及王皇后,可见二人夫妻感情已经非常的淡薄,毕竟王皇后没有子嗣,而郑贵妃最是得宠,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身为后宫之主,王皇后眼下也是最重要的角色,虽然皇帝没提起她,但她也不能因此气恼,毕竟要顾全大局,哪里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当即朝黑昭太监道。
“本宫都听到了,你即刻去办吧。”
黑昭太监得了王皇后应允,便朝王安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你派人去通知郑贵妃和诸多皇子,但只能在偏殿候着,谁也不准进来,杂家去接管内禁,宣召阁臣。”
如此交代完,他便走了出去,王安也不敢停留,到外头去支会小太监,如鸟儿一般发散出去,召集郑贵妃和诸多皇子,不过他看了看李秘,到底还是特意叮嘱了一名小太监,让他去把王恭妃和朱常洛也宣召过来。
李秘也没有闲着,虽然朱翊钧暂时救了过来,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可见情况多么不妙。
那老太医刚刚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出大气,此时听得朱翊钧摆出托孤的姿态,整个人都吓傻了,哪里还起得来!
李秘却知道朱翊钧不会这么轻易死掉,便将那老太医拉了起来,可他已经软成了一滩泥,口中还喃喃嘀咕着甚么,老泪哗啦啦地流着,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李秘也是怒其不争,扯住领口便拎了起来,将他拖到了门口外头去。
“老哥哥你可醒醒吧!”李秘啪啪便给了他两个耳光,那老神医毕竟是个历经风雨的,终于还是被李秘给打醒了。
“老哥哥你也是御医官,心脉痹阻虽然是大病,但也并非绝症,眼下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皇上之所以下旨,那是他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可你身为医者,难道也跟着糊涂不成?这可关乎到你我性命,哪里容得半点颓废!”
李秘如此一说,老御医也是双眸发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老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待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一把拎住他的领口,压低声音骂道:“还想个球囊啊!我有法子让你治好他,你要不要听?”
老御医早先是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找回一些主见,听得李秘如此一说,赶忙打起精神来:“愿闻其详,若能成事,老弟便是陆济的再生父母!”
李秘看了看寝殿的方向,而凑到老御医陆济的耳边道:“别把他当成皇帝,绝计能够治得好……”
“你说甚么!”陆济仿佛听错了一般,这种话可是大逆不道,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然而李秘却一字一句地再度开口道:“你只消将他当成病人,大方施展手脚,便一定能治好,自己的命捏在自己手里,你却连尝试都不敢,难道还不如适才那个没卵蛋的太监?”
李秘说到此处,又想起那黑昭太监,那人可不像没卵蛋的人,杀腥四溢,也是极具震慑力。
陆济能够成为太医局的首脑,也不是平庸之辈,经历了适才的慌乱之后,自然也听得出李秘的言外之意,此时也终于鼓起勇气来,朝李秘道。
“是,老弟说的是,不拼一把也是陪葬的下场!”
如此说着,他便点着手指,口中喃喃嘀咕着甚么天麻百合巴戟合欢之类的汤剂,而后转身去煎药。
可他刚刚走出去,又折回来提醒李秘道。
“对了老弟,适才那个可不是甚么没卵蛋的太监,那是司礼监大太监田义,皇上登基之后,便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左右伺候,批红传旨,说句大不敬的,他比王皇后都要亲近皇上,你可不能把他得罪了……”
“司礼监大太监田义?”李秘也没想到,这病虎竟然会是这样的来头,也难怪他能够使唤王安。
其实李秘也并不知道,史料上,这个田义也算是个好太监,下场比王安还要好一些,田义死后,万历辍朝三日,悲恸不已,还命人给他挖地宫,给他建了祭坛,就差没让他配享太庙,可谓极尽哀荣。
当然了,史料上的田义出身内书堂,主掌司礼监近乎二十年,是个政务极其精熟的人,对朝堂贡献很大,这病虎一般杀气腾腾的黑昭太监,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田义,李秘更是不得而知。
这老御医陆济能够如此提醒李秘,也说明他已经恢复了冷静,起码也是好事一桩,李秘也就安心了。
李秘也不好在进入寝宫,毕竟王皇后还在里头,到底是需要避嫌,他便在外头候着。
过得不多时,一群宦官和宫女,便簇拥着一对母子快步走了过来,那年轻母亲很是妖娆,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看着很是焦急,想来该是郑贵妃,而身边那八九岁的孩子睡眼惺忪,几乎是让母亲拖着过来的。
那孩儿也是一脸不高兴,有些哭闹,一直喊着要回去睡觉,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母亲打了一巴掌,也就老实了,似乎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神色,也是懵了。
王安听得动静,赶忙走了出来,朝郑贵妃道:“贵妃娘娘,皇上刚刚睡下……”
郑贵妃便要往里头走,朝王安道:“快带我和皇儿进去见皇上!”
王安面露难色,朝郑贵妃如实禀报道:“皇上说了,诸妃和皇子都不得进入,只能在偏殿候着,烦请贵妃娘娘移驾偏殿守候……”
“诸妃子?皇上还召了其他姐妹?”郑贵妃果真是个精明的,只是随口一句,便关注到了这一点。
王安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心中懊恼不已,越发不能让郑贵妃进去,这郑贵妃是朱翊钧最宠幸的妃子,今夜过来披头散发,估摸着也是要做样子给皇帝看,见不着皇帝,这一切岂不是白费了,闹着便要进去。
李秘也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多时,王恭妃和朱常洛也到了,不过只是远远躲在后头,见着李秘站在殿门旁边,王恭妃还隐晦地朝李秘投来感激的眸光。
毕竟这样的时刻,能够出现在皇上身边,便是朱常洛的造化,若不到场,只怕什么都要着落到郑贵妃和朱常洵的头上,哪里还有她母子甚么事情。
若皇上真有个好歹,朱常洵接掌天下,身为皇长子,朱常洛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秘也注意到了王恭妃的神色,只是同样隐晦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高张,王恭妃自是心领神会,领着朱常洛又退了几步。
此时王皇后也从寝宫里头走出来,当场怒叱道:“郑妃如何不分轻重!皇上这才刚刚醒了,你这般闹腾,皇上如何歇息,身为贵妃,便当注重礼仪,如何能与民妇一般争吵,还不退下!”
若是平素里,郑贵妃到底还能依仗宠爱,不将王皇后放在眼里,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也不敢放肆,只能忍气吞声,带着儿子朱常洵往偏殿那边去。
这才刚走了几步,便有贴身宫女送上皮肤给披上,王皇后见此,也是摇头不已,正要走回寝宫,李秘却趁机朝她说道。
“娘娘,那边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与贵妃娘娘一并来的……”
李秘如此一说,便指向了王恭妃和朱常洛,王恭妃自是感激李秘,若不是李秘提点,王皇后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们母子。
王皇后往这边一看,但见得王恭妃和朱常洛低眉顺眼地等着,眼中满是悲伤和担忧,也作不得伪。
这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凡事最怕对比,有对比才看得出差距,与装模作样的郑贵妃,不懂事的朱常洵一对比,安安静静的王恭妃和朱常洛,瞬间便得了王皇后千万分的好感!
“恭妃和皇儿也来了。”
那朱常洛如自闭儿童一般,寻常不见说话,此时却朝王皇后跪下行礼道。
“孩儿给母后请安,祈盼父皇金安,早日康复……”
王皇后是朱常洛的嫡母,虽然对他管教不多,但自是清楚朱常洛的性子,他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也是很不容易了。
“难为你们了,郑妃性子急躁,对你母子也不待见,你们也不消去偏殿了,与李秘在外头等着吧。”
王恭妃闻言,也是心头大喜,不过面上却如常,朝王皇后道:“谢皇后姐姐垂怜……”
王皇后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才走回了寝宫,王恭妃便带着儿子朱常洛,站在了李秘身旁。
也不敢如何交谈,倒是王安从里头走出来,给王恭妃和朱常洛递了两条毯子。
不多时,那黑昭太监便领着一帮子阁臣,匆匆走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