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嫉妒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但在确定这就是虞子婴要说的心里话之后,整个傻眼了,期待破了,心空了,脸却嘭地一下涨红了,似滴血一样。
什么?!
虞子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果然还是被惰设计了。”
其实在虞子婴出现那一刻嫉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危险了,所以他在被救后也没有什么惊讶,他伸出两只脏兮兮满是泥泞的爪子按住虞子婴双肩,逼近面目,他此刻的心火急火燎,像猫爪子抓一样,他更关心她接下来的心里话。
“快说,你、你在我失踪之后,都想了些什么?”
鉴于她的天气怪力,即使不用借力依旧很顺利地将一个比她还重的少年救出了沼泽。
而虞子婴就趁这个时候,飞出两道气刀削断了绑着嫉手臂上的藤绳,飞身如鹞一把就将嫉拔地从沼泽里提出来了。
噫?想?她在想什么,是担心得不得了,还是害怕得不得了,还是觉得找不到他了她就感到活不下去了……嫉在脑海之中得意暗喜地浮想联翩,完全已经被虞子婴的话吸引住了心神,一时忘了之前的尴尬与纠结,眼睛睁得大大地,一脸认真而期待地望着虞子婴。
但她却道:“我一直在叫你,你却没有回应,所以当时我就在想……”
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听到,他对惰恨得那么深沉,骂得那么尽兴,哪里还听得见别的什么声音。
嫉闻言愣了一下,知道她在看到他不见后如此积极地寻找,当即脸上十分诚实地一喜,嘴里结巴道:“我、我没有听到,我……”
虞子婴深吸一口气,道:“我刚才一直在叫你,你听到了吗?”
嫉被她那一声异常严厉低沉的吼声吓了一跳,他连忙仰起脑袋来,懵然而震惊地抬起头来,目光怔怔地投向虞子婴。
看他猛地转头时,下陷的身子因为保持不住平衡,脑袋一偏便咕噜咕噜地往下压去,直闷得上气不接下气,虞子婴心下一跳,厉声道:“嫉!”
“我……你怎么来了,你赶紧走,你、你就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本殿才不稀罕你救呢!”嫉十分嫌弃执拗地偏过头,气极败坏地吼道。
少年在心上人面前拼命鼓吹出来的自尊心绝对是这世上除了中二期最难理解的一个心理问题。
不行!不能喊!本来让她看到自己这种丢人的模样就够羞耻的了,如果再求她救他,他真的宁愿去死掉算了!
“赶紧……”救我!本想这么喊的,可话刚到嘴边,便被嫉又给生生地咽下去了,因为咽得太急太快,险些将他自己给噎死。
“……不然你以为你遇的是鬼吗?”虞子婴没好气地问道。
不过总观下来,估计只要他不胡乱折腾倒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看来惰的确因为顾及她而给嫉稍微留了一条后路。
看着他的两只手腕被两根藤条紧紧绑着,藤绳的另一边则拴在沼泽边沿新打的木桩上,他下沉的身子因此就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当然凭嫉的本事这种小小的沼泽潭不该困得住他,想必这其中另有缘故。
虞子婴瞪起一双死鱼眼看着他,敢情他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临死前的幻觉不成?
就在虞子婴对嫉怒其不争的时候,却见嫉眼巴巴地看着虞子婴久了,突地猛眨了几下眼睛,僵硬着面目,然后不可思议地道:“猪妖,你、你……真的是你来了?”
虞子婴一听,脸上的面摊都陷些挂不住,她头痛地想着……这人的报复心究竟是有多强烈啊,难道他看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先让她把他救出来吗?报仇什么的能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果然听到动静,嫉便停止了叫喊,他一转头看到虞子婴时,表情停滞一瞬,顿时那一双眼睛都有些红了,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气的,瞳仁表面还盈着一层晶莹水色,虞子婴一愣,以为他准备喊她去救他,却想不到他嘴里喊出的却是:“——猪妖,如果本殿死了,你一定要帮本殿将那个险阴的毒蛇懒妖给本殿杀了报仇,你发誓,一定要杀了他!”
咳咳……看嫉粗脖子红脸地骂得忘我,虞子婴都站在旁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他的半分注意力,不由得清了清音想引起他的注意。
“惰——!”
“惰,你这个阴险小人!老子如果出去绝对会杀了你!”
当她看到在一片湖绿沼泽内,两只手被摊开绑着,整个身子下陷入沼泽内只剩下一个圆溜溜的黑色脑袋在外叫嚣破口大骂的嫉时,虞子婴站在沼泽边上时,忍不住嘴角一抽一抽地。
最后,惰将虞子婴七拐八弯地带到一片软泥浅草茂密的沼泽地前,人便隐了身于一旁,这其间由于距离超过了绑在虞子婴腰上的绳子的总长,她想着既找到了惰便不怕迷路了,但无法将消息传回给猀华他们,便暂时将绳子绑在一块石头上。
虞子婴眨动了一下睫毛,抡起稍微干净一些袖子将脸擦了擦,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流转波光谲异一瞬,便亦步亦趋跟上。
“走吧,若去得早的话,或许、侥幸,他还能活着……”
虞子婴听到他喊她,以为他是准备跟她说些什么,却见下一刻,他却十分果断地撤离了身子,推开她后,便转向就走。
虞子婴即使触碰不到他内心最重的那一个位置,却也是目前能搅得他心最乱的那一个人。
他突然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那缠绵绻缱到极致的甜与饱含着一种不甘恨意的苦全化成了这三个字,从他极淡无色的双唇极轻、极低地唤了出来。
“虞子婴……”
他在站起来的时候,假装她力道过猛故意踉跄一步,便多近了几步与她站得十分近,近得他低下头便直接贴近了她的五官面目,两人同样秀挺的鼻尖险些就碰在了一起。
虞子婴这下听明白了,这人分明是故意的,她狠瞪了他一眼后,然后将右手换成了左手不再废话一句,五指张开便抓住了他,朝后一扯,他就像一片轻云般很轻松地站了起来。
虞子婴手一偏,在她微愣的神色中,惰微微抬起精细的下颌,纡尊降贵般递过手道:“左手。”
惰从她的手臂移至她的眼睛,缓缓勾起嘴角,那笑像浮现幽夜睡莲盛放的一瞬间,但转瞬间又被收得干干净净,他倏地伸手“啪”地一声便无情地打掉了她的右手。
“你什么事情都要想得那么复杂吗?我将手递给你,就是准备让你抓住的。”虞子婴看他对着她的手发怔,顿时目光清煁而严肃道,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内有着一种极为动人,令人心神俱颤皆往向的神色。
惰那完全没有笑意的笑声止住了,他动作若观花赏月般姿态优美地放下手后,却看到虞子婴递在他眼前的手。
“若蠢事是指刚才的那一件事情的话,那么干这件蠢事的并不是你一个人。”虞子婴一脸别扭地撇撇嘴。
虞子婴倒是根本不记得惰在得知渔人军团首领是嫉是跟她抱怨过的一句话了。
又?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像驴打滚一样的脏乱凌乱,忍不住伸手遮住了眼睛,久久方哑声低笑一声道:“呵呵,这真是又干了一件蠢事……”
虞子婴平静地看着他,瞳仁黑漆漆地,深不见底,惰一触到她眼底的冷静,只感觉心中一凉,那种冻不伤人,刺不痛骨的凉意来得猝不及防,那么毫无防备,令他只觉唇齿同时溢出了几分涩意。
她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学会,如何能令他让步……
惰愣了一下,缓缓掀开了一双阴霾重重的眼睛,眸中复杂晦涩难辨。
“你之前不是说我不信你吗?现在我就相信你。”虞子婴平静道。
惰心底冷嗤笑一声,偏头懒懒地抬眼看了她一下,便薄唇优雅而寡毒生灩地勾起,重新阖上眼,缕缕湿辘的黑发蜿蜒垂落白玉脸颊上,也不知道他这是说嫉死了还是指他“死”了。
“死了。”
这少女声也是清冷如雪水一般透心凉。
“发泄够了吗?赶紧带我去找人!”
她低垂下视线,鸦青长睫湿莹粘沾在一起,白净鼻头污黑一块,看起来极为惹人怜爱,但她的眼神太成熟也太镇定幽邃,生生弱化了她纯稚容貌带来令人毫无防备的作弊感。
因服用了避毒丹,所以稍微运行一下内力趋湿倒不会太为难。
虞子婴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衣服泡沁了泥水导致浑身湿嗒嗒滴落着泥浆水,便拽起衣角揪了一把水后,再运劲一震,浑身的衣衫似被她身体力冒出的强大气流吹袭得鼓风而起,然后“啪”地一声,漫天白色汽雾散出,瞬眼间她衣衫已干爽不少。
心虽对这个认知有些失望,却虞子婴并不感到挫败,毕竟只要看到惰身上的玄束没有破解便该知道结果了。
想到他之前负气所说的不要她了,怕也不是真的。
只要心里还存着不甘心,就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这对她而言,结果亦不坏。
虞子婴算是看出来了,他其实对她尚不及爱,那只是强烈的……心有不甘啊。
她好像听不到惰的问话,她从冰冷的水洼里坐了起来,脸上满是刚才糊上的泥点子印,她甩了甩头发上沁湿的泥水,瓮声瓮气道:“等你感到心甘情愿那一天才来跟我问这句话吧。”
眼下虞子婴跟惰这种情况就属于谁先说出来,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