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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肯爱千金轻一笑(三)

且歌 十年一信 3386 2024-11-16 02:32

  父皇要我给秦老夫人绣一幅牡丹,我不喜欢牡丹,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它花开时的模样。描红的绣工很好,绣布上的图案一瓣一瓣富丽生姿,她挑灯绣了整整两日,累得眼圈儿乌青,我不免有些心疼。考虑到明日还要带她去那秦城画坊出风头,我便吩咐她先去休息。

  描红不肯,只怕这绣图不能按时完工,我知道父皇一向纵容我,即使我不能在三日之内交出绣图,他必也不会为难于我,便执意将描红打发了去睡觉。

  早秋已至,晚时起了风,引得我咳疾发作,紫兰姑姑亲自去端了药来,我三两口灌进嗓子里,对自己这副身子骨颇为不满。虽然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但我知道母妃便是因这咳疾过世的,我天生便随了她这怪病,平日里时常服药喂养着,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惧怕着风寒。

  我素来知道活着的重要,也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自然很珍惜这条小命,也因为自知生命脆弱,便努力在寻个痛快的活法。太医说我这病不是要命的病,算命的说我有福相,绝对不是短命之人,这话好听,我便相信。

  服了药,头脑昏昏沉沉的,趁着疲乏,我和吟风一起坐在绣架旁,粗手粗脚有一针没一针地在那绣图上扎着。因为牡丹已经成型,剩下的不过是枝叶,我和吟风虽都不擅女红,总也足以应付。我们绣得很难看,枝干歪歪扭扭,叶片凹凸不平,就像是生了虫子。而描红那花托绣得极是精美,衬上这佝偻的枝干,违和感甚浓厚。

  我对这幅作品很满意,父皇要我绣画给秦老夫人,无非是想提前促进我俩婆媳关系,而我并没有嫁给容祈的打算,更无心取悦他老娘,便是这番应付在我看来已经算是给足了颜面。

  晚些时候有人捎了话过来,说是靖王爷进宫见了父皇,因我昨日闯祸吓坏了他娘,总要适当避避风头,才错过了此番会晤。除此之外,靖王爷还特特命人稍了方盒子过来,我打开看过,里头是一套缠臂金,除了花纹不太常见,便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东西又笨又重,我并不喜欢它。

  紫兰姑姑收了盒子,在旁同我讲,这缠臂金还有另一番喻意,大约是情人表达爱意的信物。我听着觉得恶心,我同那容祈见都没有见过,何来什么爱意,如此迫不及待地讨好表白,不过是加深了我对他的厌恶。可惜吟风在靖王府走了一遭,并没有得见容祈的真容,只是说他府上的家丁侍卫,都是从塞外带来的,大多五大三粗的,想必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翌日,天还没亮透,我就摸去宫婢的房间,摇醒了描红和吟风。

  我是个极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要去那秦城画坊,必然不会失约。可我现在正被禁足,要溜出去更麻烦些,若是将描红和吟风都带上,难免目标大了点,我吩咐吟风留在娇华殿里做掩,就说我一门心思在房中绣画,谁也不准靠近。若是紫兰姑姑发现了,一定要上禀父皇的话,便暂且手刀之。

  娇华殿的院子很大,侍卫只是堵住了正门偏门,总会留下注意不到的死角,我和描红沿着梯子爬出围墙,扮作出宫采买的太监,顺利溜出皇宫。这套程序已经演练过上百遍,从来没有过差错。出宫之后,来到我私自购下的一幢宅子,这宅子在皇城中尚算隐蔽,因是我私下购来的,平日里便无人出没,亦无人打扫,总显得阴冷冷的。

  我们在宅子里换了衣裳,依是扮了男装,走出宅院时天已大亮,我饿得直不起腰来,便带着描红在街上吃包子。这家包子铺还算熟悉,老板唤我声“公子来了”,我便向他讨两笼热腾腾的大包子,和描红就着白粥吃起来。

  平日里两笼包子是和吟风三个人吃,今日我和描红吃得满嘴油光,终是塞不进肚子里。身量小也就罢了,若是食量再这般小,实在容易引人笑话和猜疑,我便逼着描红吃,我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描红说吃饱撑着才更可耻。

  我们正对着剩下半笼包子发愁时,街对面跑过来个小乞丐,老板呵斥他走远点,我慈悲心一发,将那乞丐招呼过来,丢给他一只热乎乎的包子。小乞丐便大口大口啃起来,眼睛始终盯着桌上的包笼子。

  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果然是人之天性。

  我见他手里的啃得差不多了,便欲再丢他一个,岂料蹲在街边的其余乞丐见到这番景象,齐齐围了过来,我将笼里的包子给他们分了还嫌不够,真恨不得把硬塞进肚子里的也吐出来。那些小乞丐好不容易见着个活菩萨,却是不肯轻易放手了,吃完了包子便扑过来,扯着我的袖子袍子再要,一双双油乎乎的小手,在我青白的袍子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油污印。

  我被他们扯得不耐烦了,大吼一声将他们吓退,抬手招了老板,用硬朗的腔调招呼道:“老板,结账!”

  我这声叫得委实很响亮,周围吃包子的便都看过来,有讪讪发笑的,有面露鄙夷的。我心里很是后悔,早也知道这些乞丐的德行,我便不该招惹他们,我只得无视掉那一双双饱含期盼的眼睛,伸手在腰间摸了摸。

  摸了个空!

  咦?我的钱袋子哪里去了?我很快反应过来,想是这些小白眼狼,吃了包子还不够,竟是哄抢时将我的钱袋子顺走了。老板哈着腰等我掏钱,我冲他干干笑两声,趁着这些乞丐还未离去,掐腰瞪眼呵斥道:“哪个小王八羔子偷了本公子的钱袋!”

  小乞丐们彼此看看,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皆是拒不承认的模样。周围的人都定眼看着我,我窘得没法,指着最先头那乞丐问:“是不是你!”又转向旁人,“是你?还是你?”

  我敢打赌,今天若是吟风在,腰刀一亮,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是我没有刀子,只能摆出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若不是因扮着男装,十足十就是个泼妇。

  旁人静悄悄看着热闹,我撒泼撒得正起劲,忽听得个清朗的声音,飘飘淡淡的,那人说:“老板,我要五笼包子。”

  “好嘞。”老板等不及我掏钱,回身去取包子,我余光瞟了一眼,长身而立一名男子,乌发束得很齐整,他穿着青蓝色的袍子,那颜色同西域进贡来的一种蓝墨极为相近,干爽而深沉。我因这颜色对他起了兴趣,在这个没什么风的清晨,似乎看到他的发丝和衣袍齐齐拂动,飘飘拂入我的眼底,像天边飘来的云头,又像一道深蓝色的彩霞。

  他的侧脸像画中勾勒的线条,清晰而绝美,唇边隐隐衔着若有似无的笑,分明是面无表情的淡漠,瞧着却让人觉得可亲可近。

  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热闹的时候,他很镇定地在买包子,此时此刻被人无视的感觉,甚好甚好。

  收回目光和神思,我这厢琢磨着,现在我有三个选择,继续询问这几个乞丐钱袋的去处,或者放了他们同老板打个商量,今天的帐先赊着,可若是老板不好讲话,我便只能带着描红趁此时跑掉。

  犹豫来去,我终是错失了跑路的最佳时机,老板将屉子搁在桌上,即刻回身站在我身旁。我寻思想从乞丐身上把钱找回来不大容易,便搓着手笑眯眯地问那老板,“在下今日时运不佳,叫人摸了钱袋子,这包子钱……”正说着,不幸瞟到竖在门口的牌子,白板黑字书着“概不赊账”四个大字,心下又增了几分尴尬,我同老板道:“总算是常客了,要不下次一起?”

  “常客?”老板咕噜圈眼珠子,挺直了腰道:“看见那牌子没有,既是常客,便该知道小店不赊账的规矩。咱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来来往往都是常客,若大家都如公子这般,这生意便没法做了。”

  我叫他说得心里不痛快,本是想着要赊账觉着挺抱歉的,此刻便忍不住道:“你一个卖包子的,怎的这般牛气!”

  描红怕我滋事,拉了拉我的袖子,打算将手镯取下来押给这老板。我知那是去年她心上人赠的信物,便舍不得她做此牺牲,搞不定这老板,只能再去吼那班乞丐,势要将钱袋子找回来。

  手里扇子向桌上猛地一拍,我撩开袍子支着条腿,摆开个豪迈的坐姿,吓得眼前乞丐猛一哆嗦。为防着他们有逃跑的想法,我又从筷子笼里抽了根筷子,两根手指头夹着,抬着下巴道:“都给我老实点,小爷是练家子,哪个敢跑我就用这根筷子戳穿他的膝盖!”

  乞丐们甚紧张地瞪眼看着我,我便吩咐他们两两相互搜身,若是谁搜到了,袋子里的银子便分他一半。我本以为,有这样诱惑摆在眼前,他们应该积极响应号召,谁想这帮屁孩子还挺团结,却是动也未动,给我窘迫得一头冷汗。

  那蓝衣的男子便走过来了,清清淡淡地,亦没有多余的招呼,仿佛认识了很久似的,他对我说:“何必同小孩子这般见识,都是些可怜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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