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追问路佳失踪这段时间究竟去哪儿了,做了些什么事,是不是一个人在各个城市流连的。路佳对此闪烁其辞,每次话已经滚到了嘴边,轻轻一抿唇,又顺着喉咙溜滑回肚里。仿佛一只狡猾的蚌,让沐阳似乎已经看到了珍珠,探手要取的时候,壳又闭紧了,急得她只想抡起拳头砸得路佳不得不吐出来。
成日陪着路佳,她没空思考结婚的事儿,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与云舫去登记。她心里是很矛盾的,云舫若是不愿意娶她,她倒是巴不得立刻领了证,好安心;但云舫这一急切,她反倒是清醒了,想将思绪理清楚,省得往后因自己的糊涂而后悔。这或许是人本能的危机意识,一件事情越是顺利,便越发地不安。
同样忧患的还有云舫。经验告诉他,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老天从不让他顺心,看似已成定局的事儿,往往还有不可解决的麻烦等他。而那天没把证办下来,王路佳又突然出现,不知道会翻起怎样风浪。
路佳片刻不离沐阳,他好几日没有同沐阳好好地相处一会儿,就连晚上睡觉,路佳也非得让沐阳陪着,待她睡着了,沐阳才能回到房间里。这时他也已经入梦,被吵醒后,生理需要在迷迷糊糊中草草解决了,抱着还没开始说上两句话,沐阳又得回客房去。
周末的下午,他午睡醒来,随意披了件睡袍在阳台上看报纸。他的手臂和报纸的一角浸在初夏的阳光里,沐阳种在栅栏里的薰衣草开花了,紫色的花穗子里藏着细碎沁人的香,风吹来那么一阵,扑过他的面庞,整片的香味便往身后的客厅飘了去。
报纸是早上的,精彩的新闻已经看过了,这会儿只剩些八卦消息,他看得并不专心,倒是把大部份的注意力聚在厨房里笑闹的两人那儿。
“还差点儿时间,你别太急了。”是沐阳的声音。“你就相信我吧,论起下厨,我比你有经验。”
“诶---你不上班,就每天在家里做这些事儿,刚开始新鲜,不怕往后厌烦吗?”路佳好似故意要给云舫听到似的,高了一个音键。“现代的女人呐,哪能只伺候男人的?”
“喂喂喂……”沐阳像是怕云舫听到一般,急着打断路佳的话。“你别这样说,其实我---”
云舫竖起了两只耳朵,但沐阳的声音很小,小到最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非常想知道沐阳是怎么回答的,“其实”什么?其实是厌倦了伺候他?还是喜欢为他忙于家务?不能闯进去问,当然是不知道答案了。他回神闻着那阵阵花香,报纸上的字却是一个也没蹦进眼睛里。
不多时,路佳端着一个碟子和一杯饮料走到阳台,施施然地坐下道:“喏,沐阳给你做的点心---榴莲酥跟老婆饼,还有冰镇的酪梨牛奶。”她用手扇着风,望着栅栏里那片紫色穗子,怪声道:“嗬!能娶到这么个老婆真是好福气呀!”
云舫看着盘里炸得金黄的榴莲酥,心里溢满了幸福,暂时忽略了路佳讽刺的语调。他端起杯壁上起了水雾的酪梨牛奶,浅浅地品尝了这杯高营养的饮品,香浓腻滑的口感,使得他漫不经心地道:“娶不娶得到还难说,端看别人是不是存了心要拆散。”
路佳见他吃得高兴,怒极了,反轻笑了声,恶意地道:“自己都亏了心,还怕别人存心?”
云舫的目光停留在报纸的某一角,缓慢地咽下果汁,稍待了会儿,头也未抬地说:“亏了心总是可以补回来,若是有人存了心,过去了的又补不回来,最终不知是会害了谁。”
“要那亏心的补什么?这世上要找个没亏过心的男人还是找得到的。”路佳脚蹬上弯曲的铁桌腿,咬牙道:“最可气的是,亏了心还敢这般坦然,是欺别人找不到更好的了?”
云舫抬起手,示意她平心静气,也索性把话挑开来:“谁也没这样说,亏了的自然会加倍补偿,也不是自恃她爱我。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否则你不会到现在也没跟她吐露过一个字。”
“我---”路佳直起身,正待要回他,眼角余光瞥到从厨房走到客厅的沐阳,便住了嘴,身体仿佛是泄了气般靠回椅背上。
沐阳把托盘里的柠檬茶递给路佳,又将几样小点心移到桌上,这才坐在两人中间,捧着自己的果汁---最简单的西瓜汁,边喝边问云舫:“好吃么?”
“嗯,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往后不去外面喝茶了,专吃你做的。”云舫说着,不顾对面的路佳,以手勾过沐阳的头,亲昵地吻了下她的额角。沐阳发愣时,他的眼光刻意扫过路佳,垂下头捡了个榴莲酥喂到嘴里。
“好吃就好吃,你还---”沐阳尴尬地看了路佳一眼,却发现路佳正火大地把头扭到一旁,怕佳佳以为是自己跟云舫故意刺激她的,忙将桌上的一块抹茶蛋糕喂她嘴边,说:“喏,你吃吃这个,可是我早上费了很大功夫才做出来的呢。”
路佳不情不愿地咬了口,话语中仍隐含了些怒火道:“是费了很大的功夫!但还是区别待遇了,也不知道是谁做好了榴莲酥和老婆饼,刚盛到盘子里就说:‘哎呀,这个得趁热吃,我赶紧给他拿出去。’那急急忙忙的样子,像是慢了一秒就连馅儿也凉透了。”路佳学着沐阳的腔调说得痛快,一时刹不住,又道:“给我做蛋糕时话就变成了:‘我慢慢做,你下午再吃好了啊。’这级别差异可真大,一个是趁热,一个是要做到下午去---”
她越说越气,气柏云舫太阴险,又气沐阳不争气,把个未婚夫当成了宝。因此,全然没注意到沐阳的眼里泛起了泪光。
“蛋糕本来就是准备了下午茶时候喝的。”沐阳打断她的话,睁大噙着泪的眼睛,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又不敢反咬回去的小狗。云舫见了心疼,忙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云舫这样一番温柔,沐阳心里好过了些,把眼泪给收回去后大声气道:“是你自己说要吃抹茶蛋糕的。若是你说要吃现炸的,我也是炸好了趁热就要给你吃的,你这样一说真不公平,我这一大清早地起来和面,搅蛋清搅得手都酸了,到底是为谁忙活啊?”
她本是还想吐槽的,猛地思及佳佳刚回来,待她好点儿是应该的,她要发点火就任她发吧,自己为什么还要跟她吵呢。她用手拍了拍脸,正想道歉求和,路佳倒是扭怩地开口了:“那啥……我刚跟你老公拌嘴来着,他那嘴不饶人,我处了下风,只好找你撒撒气---嗳,我说,你怎么就看不出来那是我跟你开玩笑呢。”见沐阳茫然地望着她和云舫,又跟云舫道:“你说是吧?跟个女人耍嘴皮子,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现在你老婆伤心了是你的报应。”
她这句半真半假,似是诅咒的话使云舫蹙紧了眉,但沐阳正睁大眼睛望着他,跟他询问真实性,他只好咧开嘴角跟路佳笑道:“是是,我没风度,惹得沐阳伤了心,但下次别再说我的报应就是老婆伤心,你要咒我,就说我出门被车撞,飞机掉下来---”
“说什么呢?越说越不像话。”沐阳掐着云舫的嘴气道,又跟路佳说:“好好的一个下午茶,你们给弄得乌烟瘴气的,对得起我在厨房里忙碌那么久么?”
路佳吐了吐舌头,用勺子挖了块蛋糕道:“好好,我不说了,吃蛋糕还不行么?”
各人吃着各人爱吃的点心,榴莲的味道盖过了薰衣草,不知道是那味道太过浓郁了,也不如花香那般好闻,他们没再说过话。云舫看着报纸,路佳观赏着阳台上的花,只有沐阳专心地品尝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点心。
桌上的盘子杯子空了,沐阳收了进厨房清洗。云舫折起报纸要回卧室,路佳突然咳了一声,对着他的背影道:“我没有跟她吐露的原因是---”
她故意停顿了,使云舫转过身来看她,才冷笑着道:“让她自己知道岂不是更好?”
云舫的头仿若给人突然敲了一记,好半晌才回了神,只吐出一个字:“你?”
“我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路佳撑着扶手站起来,经过他身旁时,压低了声音说:“他也回滨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