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那间酒吧,与那个自称从前是律师的人玩了好几把,无论怎么玩自己总是输。他们在聊天时得知,那个律师从前是专打经济案件的,几年来,他只打赢过一场官司,但他有很多很多的钱,钱多得让他没了欲望,只有在牌桌上,他才觉得自己有点有盼望,盼望能赢。所以,最后一场官司他赢了,却输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但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事情全他妈的扯淡。”律师眯着醺醺然的醉眼说。
霓虹闪烁的酒吧仿佛是大都市的一个缩影,人类的喧嚣和欲望一览无遗。他穿着一件陈旧的外套,像是城市里一棵枝叶飘零的树,死气沉沉。云舫从他身上看到了真实,一个从欲望中挣扎出来,追求真实的人,然而他的下场,却令自己心悸。
云舫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输给了他,当他换上云舫那身价值十几万的西装,取笑穿旧破外套的云舫是“领不到工资的教职工”时,依稀能看出他打最后一场官司,在法庭上巧舌如簧并完败对手的影子。
输掉的最后一件东西是手机,律师不客气地拿过去,说自己从前也用这款手机。云舫一把夺回来,把手机链子拿下后便把手机扔到桌上。
他用一种看透俗世的超然目光看着云舫,拍拍他的肩道:“你还有救!”
他却没救了,自以为看懂了世间的一切,却看不到在一小时后会成为别人的替死鬼。名车华服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或许,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感慨着,连那些杀人犯在停车场黑暗的光线里,也是以貌取人的。
“我让酒吧帮我打电话给秘书,他把我接回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刚起床,秘书就打到家里,报告了车祸事件。”
沐阳听完他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经历,一时情绪复杂,那个人无辜,死得很可惜,但又能怎么办?难道她希望死的是云舫么?最可恨的还是那些买凶杀人的渣滓,世上就是有那么些存在,才会乱得没有章法。
“后来呢?”她又问。
“后来就报了警,我把实情说了,警察让我暂时不要暴露身份,以免那些人狗急跳墙,顾不上布局就直接杀我灭口。”云舫顿了顿又道:“是谁主使我清楚,但现在还是搜证阶段,警察24小时都跟着我,今天晚上出来都是争执了很久,他们才肯给我一个晚上,天亮以前我得回去。”
“天亮以前?”沐阳看看手机,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便道:“那你要不要睡会儿?”
云舫揽她到怀里,又瞥过去看了眼扯着被角玩儿的臻言道:“哪能睡得着,你要是想睡了就睡吧,我看着你睡。”
“我不一样么?这几天没有一夜是睡着过的。”她站起身来,把枕头拍平整了说:“虽然睡不着,还是躺会儿吧,躺在床上说说话也好。”
她脱鞋爬到床的另一边,脸色有些倦怠,眼睛却仍有些许神彩。云舫会意过来,也顺势躺到床上,曲指搔搔臻言的下巴,便横着手臂,如往常睡觉一样,让沐阳的头靠在他的下巴下方。
“一家三口!”云舫的语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叹。“无论如何,这次你也得嫁给我了。”
沐阳轻叹口气道:“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能破案,还有那个人,我们怎么跟他的家人交待?”
“案子就快破了,只要知道主使者,找到证据还是很容易的,他们以前有接头,以现在的刑侦技术查清也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这件案子市长亲自督促,我们不用等太久。至于那个人,我也是报案后才知道,他以前多次触犯过法律,一些人倒台后,他也受到了牵连,他家人的日子很不好过,我已经让秘书妥善地安置他们,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他们后半辈子过得舒服一些。而且---”云舫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听起来有些沮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屋里静默,外面的雨声突然清晰起来,唏唏哗哗地下得心也潮湿起来。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们无法高尚起来,哀悼一个人的同时,也感激他成全了自己的幸福。
“云舫,我好像懂事了,也明白了不少道理。”沐阳轻声道。“真好笑是不是?我都27岁了还说出这种话。”
“我也一样---”云舫的尾音逐渐变低。
他们静静地依偎,聊着分开后的各自的生活,沐阳不再对云舫的话半信半疑,云舫又重新计划起未来。后来沐阳睡着了,她并没有问云舫什么时候再来找她,若是她醒来后,也会这般想---他处理完所有事情,会立刻来找她。
小小的孩子在父母之间睡得酣甜,房间里的灯熄了,雨也停了,窗外黑沉沉的天变成微蓝色,整个世界仿佛都落到染缸里被浆洗了,又晾了起来一般,全新又充满了希望。云舫翻个身便醒了,把床上的大小人各吻了一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