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李谂将报纸拍在桌上,“这个狗官竟敢曲解圣人言!”
三日过去,常州日报已闻名常州了。
报纸这东西对于这时代人的来说就好比后世人遇上了互联网。
报纸上的精彩世界不亚于后世人遇上了互联网,所体会到的快乐是一样一样的。所以,三日后,当第二期常州日报出炉时,整个常州城便轰动了。
不少人四下寻穿绿衣服的卖报小哥,等见了人,立刻将早早捏在手里的钱递给小哥,拿到了报纸便是看了起来。
也有那耐性好点的,拿了报纸寻个安静地儿再慢慢看。当然,也有那讲究人将报纸先小心收起,然后赶往集市,在集市上买上一杯豆浆,再寻个地方坐下来,喝着豆浆慢慢看报纸。
普通人尚且如此,那些读书人,乡绅就更不用说了。虽说他们见识要广一点,可获取信息的渠道依然不多。这报纸虽是狗官办的,但她身为七品县官,能看到最新的邸报,许多消息也是他们需要的。
而且这狗官也的确有几分能耐。虽说通篇大白话,但这天文地理,民俗百态倒是写得颇有趣,看一看倒也能得些乐子。
只是第二期报纸出来后,等人们翻到最后一张纸,最后一版块时,不由愣住了。
这一板块上说,这县太爷想推行一套用来断句的符号,原因就是以前没符号,所以许多人在曲解圣人。举出的例子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话按照现在的习惯那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几百年,大家都这么学的,你一还未满十八的女流竟对此有所怀疑?!简直是放肆!
怀疑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自己胡乱断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荒唐,简直荒唐!
一群贱民懂什么?!不懂还要教他们懂?哈,真是荒谬!还说什么,圣人素来讲仁爱德化,顺民应天,这样的圣人怎会讲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话来呢?
听着好有道理,但仔细一琢磨全是狗屁!贱民之所以是贱民就是因为他们不认字,不明理,若要教他们明理了,那这世上就没有民了,都是士了,如此一来,还不得乱套?
一派胡言,妄言!
李谂气得脸发黑,他素来觉得自己很有才华,没考中进士不过是命运造化,而不是自己学问不好。所以这会儿见左弗竟在报纸上胡言乱语,哪里还受得住?
当下便是起身,打算去寻些人来,好好给左弗上一课!歪曲圣人言可不行,这事是万万不能忍的!
好吧,不怪李谂,以民为本的理念在儒家里是一个很重要的执政思想,但自打朱元璋得了天下后,在翻看了《孟子》卷四《离娄章》时,老爷子就怒了,当场就骂了起来,“这老儿要是活到今天,非严办不可。”
重视教育的朱元璋老爷子为何如此愤怒?原来在这段话里,孟子
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称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称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称视君如寇仇”。
好嘛,天子对你不好就要当成贼寇,那还了得?!更别提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类的话了。
所以,孟子从此从亚圣变成了坏蛋,还被搬出文庙,哪个大臣敢抗议,便要金吾卫当场射杀。
如此一来,孟子的学说就成了禁书,许多人读了一辈子的儒家学说,却不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又有谁还会将百姓当人呢?
而李谂同志熄了科举心思后,显然也不再求进取了,这样的书其实总有人偷偷保留的,也会有相关流言传出,只是熄了进取心思的李谂同志不想听,也不想了解罢了。
现在,左弗对这事提出了质疑,在李谂看来,左弗这是狂妄到了极点,而且居心不良,肯定是想借这个来达到什么目的……
他还真猜对了。
来自后世的左弗见识过人民的力量,所以她深信普通百姓才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愤怒地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然后道:“来人,给……”
“不好啦!老爷,那些衙役要围攻咱们啦!”
“???”
李谂愣了下,“什么人?”
“衙役!还有那狗官的亲卫,还有朝京门,小营前卫所的人!”
“什么?!”
李谂大怒,“她好大的狗胆,她这是要做什么?!”
“来者说,他们大人传唤您六回,您都不去,可接了诉状又不能不处理,所以只好派人来接您过去了!”
“竖子!”
李谂气得脸发红,“这哪里是接?!带这么多人来,这是要绑架!带我看看去!我还不信,她真敢动手?!老夫可不是那些卑贱商贾,可任她为所欲为!”
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到城市讨活的人越来越多,治安也变得越来越差,所以这些有钱的乡绅都搬离了城市,在城外大肆建造庄园,有些人更是修起了高大的城墙,在内蓄养大量家丁,没个家丁都配备了武器,在这庄园内,乡绅俨然是一个小国王,而这也是他们嚣张资本所在。
不要说地方官不敢跟他们玩阴的,就是玩阳的,直接动手,他们也不怕!就县太爷衙门里的那些衙役哪里能跟他们的人相比?更别提那些衙役也是本乡人居多,哪里会真心投靠县太爷?
所以听说左弗派人围了他的家,李谂是一点都不惧。他来到城墙上,望着下面的人,心里冷笑,两百来人就想“请”他?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城外何人?!为何包围我李家庄园?!”
“李先生当真难见啊。”
李想冷笑,“我家县太爷接了诉状,传唤了您六次,您都不去。这不,县太爷派我们来接您了,还劳烦您开开门,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夫若是不去呢?!”
“呵……”
李想拔出刀,道:“恐怕由不得您呢。”
“竖子!我李家乃是本地望族,哪里容得你们羞辱?!还不快速速退去?!”
“今日接不到先生,我等怕是不能离去。”
柳元杰笑道:“先生喜欢骂就骂,骂完跟我们走就是了,不然,呵呵……”
柳元杰努了努嘴,两个军户将一块红布揭开,柳元杰道:“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打得清军哭爹喊娘的飞雷炮,先生想亲自试试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