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求情,这个时候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里敢求情?出了这样的事,能苟住命就不错了!官,是别想当了!朝廷不要面子的啊?哪里能让这样的坏分子继续留在朝廷?
看陛下气成这样,罢官是肯定的了,而且估计还会查家底,要是家里东西比较多……
可能还要背上贪腐的罪名,届时还能不能活着都两说了。
这个左弗……
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人命啊!
左弗的目光与户部的人对上,她挑了挑眉,眼底透着无声的挑衅。
这挑衅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警告,这意味着,从今个儿起,她不会再忍了。要是不怕死的,就来试试!
朝堂的斗争永远没有完的时候,可眼前这位主似乎已经厌烦了这游戏,不过是给她的佐贰官一些刁难,她就要人拿命来偿,当真是够狠的!
不过一些人倒也有另外的想法:如此护短的上司若是被自己碰上也要好好拥护啊!跟着这样的上司混才有前途啊!
朱慈烺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左弗这奏章里陈述了太多事,与这几个户部官员无关,但却也说明了大明官场的风气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像她说的,要是不用重典,大明的腐肉不去除,哪怕亩产万斤国家依然有灭亡的风险。
这样的话只有左弗敢说,可正因她敢说,所以才显得真实。他一直以为他牢牢掌控着朝局,狠抓吏治贪腐,没想到这群人还是能变着花样的老钱。
而眼下贪腐的确要比过去好一些了,但是又造就了一群啥事也不干的庸官,这比贪官更可怕!全不干事,这国家怎么能强盛?!世上就一个左弗,她总不能去每个地方当一回地方官吧?!
朱慈烺失望到了极点。
对这些官吏果然不能抱有期待,这将会是对自己的伤害!
必须狠狠罚,不杀几个人祭天,真当自己太仁慈了!就拿这几个鸡开刀吧!
钱阁老多精明的人,一看天子这神色还让他主持这事,便知是要拿这几人当“榜样”了。所以,很快清查家产这事就摆出了台面,没两日工夫,就从这几个家伙家里拉出了十来万两白银。
三个人,平均每人几万两白银是不多,可考虑到这几位的官职,这就很可怕了!
官职如此之小,居然也能有如此多的白银堆家里,若算上他们在京郊购买的田地,每个人的身价都超过十万两,这简直惊悚!
一个小官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朝堂立刻变得风声鹤唳了起来,所有人都夹紧了尾巴,也不敢下馆子了,各青楼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高庸手下的狗子与锦衣卫也频繁出动,没多久就又纠出了一堆有问题的官员。
抄家,罢官,杀头,流放!
新年伊始,整个南京城就笼罩在了一片血雨腥风中。官吏们惨了,官道上被流放的家眷哭声震天,为了彻底震慑人心,他们将被发配去云南。
以前都是去琼州的,可琼州现在是好地方,所以,还是去云南吧!
百姓们最喜欢看贪官落马了,金陵晚报连日不断的报道让百姓们很嗨皮,无形中倒是提高了朝廷的公信力,凝聚了人心。
而就在百姓们忙着议论嗨皮时,孙训珽也很忙。这么多官员落马,空出来的位置总得有人填补上。为了让自己媳妇过得轻松点,他必须有点行动。
科举添加了科学后,那一批进士都去地方,工部干活了。但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全才,更有专究经济之道的,所以这时必须要走动走动,将一些不显眼的位置占上,这样左弗在朝堂里才能形成真正的力量。
而左弗与孙训珽也很有默契,她拜访了几位阁老,提出想让自己几个懂经济的学生进户部历练。
另外还推举了几个学霸进工部,而其他部门倒是没有涉及。左弗的学生并没有全部外放,也有许多是留在京城的,他们的表现几个阁老也密切关注着,发现这些人的确有能耐后,所以左弗提出这要求后,便应下来了。
吏部那边不用左弗担心,其实就这个档口上,他们也不敢有意见。左弗要塞自己的学生进朝堂这本来也没什么好争论的,哪一个坐师不干这事?
至于推荐的琼州官吏,那也得考虑。毕竟,这些家伙的确将琼州治理得不错,像各州的地方官的确也该挪动下位置了,哪怕是平调也能对地方产生积极的意义。
虽说左弗搞得大家心里不舒服,可要是屁民都被榨干了,他们还怎么发财?
而且……
人家捏着他们的命脉呢,只提这点小要求能不答应吗?更别提,都是一些不显眼的位置,有些干脆连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所以有阁老出面,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乎,好像就在一夜间,整个大明中枢都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虽然只塞了一点点左弗的学生进来,可特么这些人可是左弗的学生,刁难她的佐贰官下场都这么惨了,要是为难她的学生,那后果不敢想……
贪腐的事有人抓,左弗也不用去操心这个,只是苦了尹栀蕙,天天睡在报社了。百姓喜欢这个啊,她必须得即使报道啊!这样才可以凝聚人心嘛!
而左弗在暗中观察,发现于山这小子这阵子老往报社跑,心里就确定了。
等这阵风头过一过,就找娘去探探口风,要是他们两情相悦,便让娘做个媒人,给他们举办婚礼吧。
于山从小吃了很多苦,是个会体贴人的;而栀蕙家人都没了,也是个苦命的,若是能组成家庭,倒也是不错的。毕竟,栀蕙再落魄那也是官家小姐,于山父母也是个老实人,她嫁过去,应该不会为婆家为难,而于山父母肯定也会因为找到这样知书达理的媳妇而自豪。
外头反腐风刮得厉害,但左弗做完应该做的事后又忙着搞基建去了。人总要恰饭的不是?这事可不能耽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待春播后,宫里传来了好消息:来自东瀛的昭仪鹰司信子怀孕了。
天子很高兴,子嗣昌隆在他与世人看来都是国运昌盛的象征。虽只是一个昭仪,孩子还未出生,可天子立刻就她封为了德嫔,这是诸嫔之首,仅此于宁妃了。
孩子还未出生就如此恩宠,这可让一干后宫的女人吃味到了极点了。可这事还没完,没过半月,另一个东瀛昭仪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天子立刻又将其封为惠嫔,这东瀛国来的两个女子一时间在宫内风光无限,风头甚至盖过了皇后。
皇后之所以还能保持皇后的优势不就是因为她有儿子傍身么?现在可好了,两个得宠的东瀛女人都怀孕了,这下她的优势大概就只剩下儿子头上储君的名头了。
可现在儿子还小,左弗虽挂着太子太师的名头,可怎么看也不会扶持自己儿子的样子,反是与东瀛女交好,所以怎么看怎么危险,要是让这两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儿子还能继承大统吗?
而且之前将二人移居到钟粹宫也让她很不安,但是她也不敢下手。因为朱慈烺格外宠爱这两位,每日饮食都要过问,要出了岔子,全部陪葬!
所以她找不到机会下手,而且风险太大了。所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郁闷,只能不停告诉自己,这两个女人是东瀛人,天子应该不会让有东瀛血脉的人继承大统,所以自己的地位还是稳固的,不要起这样的心思,很危险,只要冷眼旁观就行了。
不得不说,长时间被冷落后,皇后倒是有长进,便聪明了。不过,很快,她又不安了。
因为又有人怀孕了!
在宫里接连传出两则好消息的一个月后,贤妃也怀上了孩子!
这消息乐坏了朝臣与天子,接连三中,这就是国运昌隆的吉兆啊!
不过皇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现在后宫没有贵妃,皇贵妃,皇后之下就是贤妃,她若生下儿子,那对她的威胁就大了!毕竟贤妃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她的儿子是有资格继承的!
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不知怎么办,她陷入了焦虑。
而在宫外的左弗听着宫里传来的消息,不由叹息。
一夫一妻多妾制太摧残女性了,在后宫的女子都是可怜的,包括皇后。
这样想想,又觉自己很庆幸。也幸好自己反应迟钝,对朱慈烺的感情一直比较朦胧,直到他要娶妻自己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自己心尖停留过。
用情未深,两人的互动一直也似朋友般,所以自己才能舍弃的那样干脆吧?
幸好,他也没有让自己入宫的心思,不然现在哭的可是自己了。
叹气庆幸后,她便在TB选礼物了。这一下子三个皇妃怀孕,她们跟自己关系又处得不错,怎么着也得入宫去看一看的。
只是眼下天子以安胎为由不许外人探视,所以她也无法入宫去。不过礼物先准备好也不错,省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过了清明,天气便一日暖过一日,天子有喜,左家也有喜事发生。
左老爹请了道人,选了个好日子后,便是广发帖子,正式宣告将左伯收为义子,并将他的名字写进了族谱,正式成了左家的一员。
这事家里人是早商定好的,可外人不知。这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左大友好大的气量啊!
不过再想想那孩子好像也没什么错,如今无父无母的,给人家一个家似乎也是报答救命之恩最好的方式,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嘛!
只是话虽如此说着,但周氏还给了左大友一刀,左大友还能将其子收为养子,这胸襟真是值得人敬佩!而且,这事必然是经过左弗同意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小子会出现在了应天府,帮左弗抄录公文跑腿啥的了。
一些思想单纯的人对左家父女以及刘茹娘的大度感到十分敬佩,这家人的名声立刻上了一个台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恩必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以德报怨的,能做到的,那都是品性超脱常人的人。
而一些老油条却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左大友那憨子或许是真心的,但左弗真心不真心就不好说了。
这女子看似鲁莽,可实则手段娴熟,多次交锋下来,他们已经很清楚很明白她的本事了。
别人走一步看三步,她恐怕是要十步都不止,如此安排,既博了好名声还免去了家族内部为过继之事的争斗,当真是一个思虑极为周祥的人。
再想想她的年纪,如今也不过才27,便如此有谋算,左云舒这人当真是半点小觑不得啊!
得到消息的朱慈烺沉默了半晌,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不屑算计,可真要算计出来却永远都超他几步,如今她将左伯进了家门,真正的目的是防自己吧?
想到这里便是一阵苦涩。
她对自己的信任真得一丁点都不剩下了,如今剩下的只有君臣之间的恰到好处,小心翼翼,连君臣之情都谈不上,她之所以还如此卖命地做事,无非是想实现她心中的抱负罢了。
也好。
这样也好!
虽然不能将左家军掌控,但起码通过这件事可以肯定,左弗到底还是敬畏皇权的,只要自己加以足够的恩赐,自己活着时,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
想到孙训珽与左大友的请旨,他心里又万分难过。
想抓住的人终究是要放弃了吗?
这天下午,朱慈烺什么事也没干,他坐在御花园里,任由春风拂面,阳光挥洒,直到夜幕降临,才回了自己寝宫。
他将寝宫内她的画像一幅幅看过去,最后收了起来,锁进了柜子。年少时的心就像跃出海面的鱼,带着雀跃与好奇,可等离开了水面,才知水面以上的世界并不适合自己。
看过了,尝试过了,一些事也该放下了。尽管此刻心痛如刀绞,可他还是想亲手将她埋葬于自己的过往里,让少年时的诗情画意锁进这柜子里,从此,她是她,他是他,平行着前进,却再也不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