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您快上街看看吧!”
一群官跪在钱谦益家门口,一边拜一边大哭,“苍天啊!妖女当道,祸国殃民,首辅您快上街看看吧!”
“大人,钱大人!左弗野蛮执法,将一群商贾肆意凌辱,这哪里还像个官?!这是土匪啊!”
“大人,大人,请大人出来主持公道啊!”
“我家老爷说了,左大人依国法收税,并无过错。告示早贴出来了,不守规矩自是要惩罚!你们回去吧!老爷说,国法大于天!他不会见你们的!再者,陛下都同意了,当时你们在朝堂不吭声,现在却跑来闹,到底还有没有风骨?!”
啥?!
一群人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钱谦益的仆人会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来!
还问他们有没有风骨?!要不是你老钱存私心,我等怎会不发声?!
文官之首竟是如此势利,简直不配当首辅!
“即便左弗有理,便可如此对待商贾吗?!那里面不仅有商贾,还有乡绅啊!她连有功名的人都抓,斯文扫地,简直是羞辱我等啊!”
钱谦益的门房冷冷一笑,“该传的话小的已经传到了,我家老爷说了,大家若是将小左大人充盈国库的本事学了,将那神农的本事也学了,那在朝堂自然能说话!人家一姑娘,为国为民,做的事哪一点不比你们强?!这人啊,要活在日子里,而不是活书本里!
我家老爷说,学以致用,忠君爱民,这八字左云舒都做到了!除此之外,便是君子慎独之道也做得极好!看看你们自家的饭碗里,搁了多少山珍野味?再看看她左云舒的饭碗里,不过普通菜食!
若是尔等不服,将经世济国,为民请愿,学以致用,君子慎独都做到了再来说话吧!修身治国平天下,你们差远了!”
好嘛!
一群人直接喷血了!
这是彻底倒向左弗了?!
居然将他们说得如此不堪?!
有几个明白人眼里闪过黯然。他们不想来闹,可却被裹挟来了。虽然不甘心,可却也没反抗的勇气。
毕竟理想是理想,日子是日子。大明的底子在前面几任天子手里都耗光了,别看现在日子好了不少,可钱这东西哪里会够?
左云舒太会赚钱了,赚钱的点子太多了,不但能充实国库,还能充实陛下的内库,而且还敢跟乡绅翻脸,做一些陛下不方便做的事,就这样的臣子,哪个当老大的不喜欢?
换了自己也喜欢。恶名下属背,自己捞了好处还能当娘舅,碰见这样的下属不是什么大过错,都要拼死护着的。
所以闹又有什么用?现在还是三十税一,等过阵子,新税法一实行,便连反抗的理由都没了。
钱谦益说的对啊!
你们在朝堂上不发声,跑他这里闹什么?到这儿来喊什么正义,显什么风骨?风骨在左弗说出粮种二字时便没了,现在闹腾,是打算不种高产稻了?
一番话怼得众人哑口无言。可他们又不敢去朝堂上跟左弗闹。万一,她真不给粮种了怎么办?
白花花的大米可是银子啊!再让他们一亩地打两百斤三百斤的活计他们可不想干!
这可不是差得一点半点,这差得太多了!
本以为能朝首辅施压,可哪里想到,钱谦益这狗东西是铁了心要站左弗那一边了。
这下可好玩了,其他内阁大佬态度也很鲜明,这事他们再闹下去,捞不到好处不说,还很可能被钱谦益打压。
百官之首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尤其像钱谦益这样的大儒,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内外,真要斗起来,那真是要死人的!
想到这里,众人一阵绝望。
一个女人,一个曾经被他们看不起的女人,如今竟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挖他们的肉,损他们的根基,可天下却还是一片叫好声。
那该死的金陵晚报,常州日报,琼州日报都掌控在左弗手里,皇家日报听着高大上却没什么销路,舆论攻势上根本玩不过人家。
而且屁民见识少,容易被挑唆,左弗手下那个女子也是个厉害的,玩起舆论来一套一套的,一群屁民居然被挑唆着罢工,罢市,去宫门前闹。
一些嫩头青读书人也会被挑动起来,带着屁民闹。而左弗又坐镇应天府,她爹又是锦衣卫,在这京城里,他们根本找不到人来暴力驱赶这些屁民,只能看着他们闹。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群屁民胆子越来越大了,经常议论朝事不说,居然还敢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左弗被罚那一回,山家的门还被砸过臭鸡蛋,烂菜叶子,全天下的屁民都觉皇后是妖后,不是好东西!
这样的斗争闻所未闻,竟用几句话就挑动起京城百姓来对抗百官,这个左弗若不除,将来还有他们说话的份吗?
可怎么除呢?
这思来想去的,似乎也拿此妖女一点办法也没有。
人家手里有兵有粮,说句难听的,当今天子若是没逃出北京,没准这天下就改姓了,就姓左了!
毕竟以左家军的实力来看,横扫天下不是问题!至于清军?嘁,被左弗都打出心理阴影了,鳌拜被押到现在,清廷都未给出个说法,见赎不回人,似乎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想到这些,众人一阵绝望。
税收改革是注定的了,乡绅一体纳粮估计也是跑不了的了!这一年得花多少银子出去啊?!
一群抗税的商贾被关在了狗笼子里,在应天府门口一字排开,很是壮观。一群百姓纷纷议论,“这等狗东西怎么还给他们打个钢笼子关起来?还这么宽敞,人还能坐着,要我看木枷不能取下来,就套在上面,让他们站笼!”
“听说这个姓赵的就是那庄氏的女婿,啧啧,为了躲避选秀,自己亲儿这么小就急急忙忙找个有钱人嫁了;而前夫的继女却被逼着参选,还将人告了,真是一家狗东西!”
庄氏被押了出来,群众的反应立刻激烈了起来,纷纷大骂,“丧良心的东西!毒妇!自己女儿嫁商贾,继女被逼入宫,女婿还是个抗法的暴民,一家坏东西!”
左弗望着庄氏,抿嘴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若不想女儿守寡,就都交代了吧……本官保证你平安,还是回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你看如何?”
庄氏吓得脸都白了。
自己女婿是靠了贵人才发达的,而贵人说,只要送卢蝉儿去选秀便送她家五百亩良田。
至于卢蝉儿会不会受宠报复?没这机会的。又不是每个中选的女人都能得到天子青睐,大多都只是当宫女的份。将卢蝉儿画像画丑点,随便打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做苦力,没几年就死了,而她能白白得到五百亩的上等良田!
为了表示诚意,贵人还替女婿下了聘礼,那丰厚的,真是令人眼红。
想着那五百亩田,她便答应下来。可她哪里想到,坐镇应天府的左弗竟如此厉害,竟是直接将她与卢蝉儿扣押了下来,既不过堂,也不审问,到现在也没个说法,直到刚刚才将她提出来,本以为要开堂过审了,可哪里晓得却是看见女婿被抓了。
不仅女婿被抓了,丈夫也被抓了,而且看样子,还起了冲突,这不,手上有淤青呢!
不对啊!这与贵人说的剧本不对啊!
贵人不是说,孝义君恩大于天,即便左弗刚直,可碰到这样的事也很难处理,两头都不讨好,而贵人就是要让她两头不讨好,让她难过。
贵人们的争斗她也不懂,可那五百亩地中的其中一百亩与五头水牛已当聘礼送过来了,这得攒多少辈子才能有的财富啊!既然贵人来头大,所以她又有什么好怕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死的又不是她闺女!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贵人说的场面没发生,自己的女婿,丈夫倒被关这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她风中凌乱的时候,卢蝉儿也被带出来了。
左弗冲着卢蝉儿道:“卢蝉儿,你可以回家了。”
卢蝉儿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跪下磕头,“多谢老父母大人怜惜,民女愿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你不必谢我。”
左弗将人扶起来,“陛下听说了你的事后,当朝宣布你无罪,并告诫诸臣,不可强迫不愿入宫女子参选,增加百姓负担。”
“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
卢蝉儿又跪了下来,朝着皇宫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流着眼泪道:“多谢老父母大人为民女周旋。民女虽愚钝,但知道此事若不是大人周旋,并不能如此顺利,您的大恩大德,民女一辈子不敢忘。”
“快起来吧。”
左弗笑着道:“回家后好好过日子,若受了委屈大可来应天府击鼓鸣冤,本官必为你做主。”
“谢老父母。”
卢蝉儿擦了擦眼泪,然后看向庄氏,颤着声音道:“我早就说过,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丧良心,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竟敢辱骂长辈……”
“你都改嫁了,你现在是王庄氏,而不是卢庄氏,还在这里充什么长辈?”
春雨撇嘴道:“还真将自己当根葱了,在我们大人面前耍这等手段,呵,还是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别以为我们大人不知你的勾搭,现在让你说,不过是我们大人心慈,想对你从轻发落罢了。”
一群吃瓜群众有些懵。
这庄氏难道还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狗官!”
王有根扒着狗笼,拼命嘶叫,“你乱抓好人,你不得好死!”
“你才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群众就愤怒了,拿起随身的物件就朝王有根砸去,“你个丧良心的东西!这样好的官,你居然咒她,你个狗东西,畜生!”
左弗呵呵一笑,“诅咒本官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老几?你暴力抗法,难道本官不该抓你?现在只是让你在这笼里关三天,你若再骂下去,怕是要关上十天半月哦。”
“左大人青天之名响天下,今日一见……”
商贾女婿冷笑道:“原来都是虚名。如此执法,如何叫人服气?”
“那要怎么执法?”
左弗走到笼子前,望着笼子里的人挑眉道:“赵庆,多喜气的名字,怎么做的事就这么不上道呢?你来京城短短时间竟是赚得如此多的财富,啧啧,来,我们聊聊,你是怎么赚来这多钱的?那钱家丝绸二十多年都是一家供货,怎么忽然就找上你这个不知根底的人了?”
她说罢便是一摆手,“当然,这事容后再说。本官只想知道,三万两白银的买卖,你交了一个铜板的税吗?没交吧?没交便在这里待着……来人,给他上枷站笼去!什么时候将税银交了,什么时候回家去!”
“你凭哪条国法治我?!你这狗官,你不……”
“啧啧,太祖定下的规矩啊,三十税一,你说我凭哪条国法治你?真是笑话!听说你也识得一二字,也不是睁眼瞎,怎么?大明律没看过吗?!”
左弗冷了脸,望着眼前一排里笼子的人道:“有一个算一个,账都给你们算好了,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走人!木二!”
“有!”
“派人看着他们,一天一碗水,半个窝头,保证人不死就行!”
“是,大人!”
左弗说罢便是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时候尚早,城里最大几家丝绸铺子,珠宝铺子的账都算好了吗?”
“大人,都算好了。”
林立道:“学生已经将账本都整理好了。”
“来呀,走着,继续收税去!逾期不缴的,统统抓起来!”
宫外的鸡飞狗跳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朱慈烺的耳里,批着奏折的手并未停下,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道:“派个人去山家,让他们将该交的钱交了,不要让朕难做。”
顿了下又冷哼道:“找几个远亲赚钱这等事以为朕不知吗?朝堂里哪一个官不是在这样做?若是狡赖,便打三下,知道了吗?”
高庸神色一紧,忙躬身道:“陛下,打哪个?”
“哪个狡赖打哪个,若真要轮到你动手了,那只能说明此家人不堪造就,不识趣。如此之人,不狠狠打几下脸面,来日得势,岂不是要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