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虽大,可却没卵用。
话出口了,可底下却没一个人敢动的。
一个奴仆苦着脸道:“太夫人,昨个儿大爷交代过,说新娘子辛苦,今个儿要晚些起,让我等不可去搅扰。”
“大爷?!”
白氏猛地一拍桌子,“说过多少次了?!他是老三,不是什么大爷!”
“是,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奴仆打着自己脸,“三爷交代了,说夫人平日公务繁忙,身子本就不好,昨个儿这般折腾,想让她多……”
“规矩还要不要了?!”
白氏打断奴仆,怒气冲冲地道:“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她左云舒是特别一点吗?!”
这还用说吗?
孙训珽几个弟媳心里嘀咕着:那可是镇国公!全天下最尊贵的国公!能跟她们一样吗?以为个个都要来你跟前作规矩?
白氏见大家沉默,那真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她起身,道:“好,好好!她不一样,她面子大!老婆子亲自去请她总行了吧?!”
“太夫人,怕您都进不去。”
奴仆小声道:“大……哦,不,三爷院子外都派人把手着,左家那些陪嫁也都不简单,那些婢女个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跟古时那靠山妇一般……太夫人,您还是消消气,奴婢派人去打探打探,总也该来了吧?”
白氏坐了下来,道:“好!那你再去看看!”
有台阶下,自然就下了。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在这个家里,也就自己的几个陪嫁还能听自己使唤,其他人都不会听她的。
这会儿左弗已经吃完早饭了,孙训珽也泡澡去了。她打开衣柜,选了一件藕色绣有牡丹的交领琵琶袖的上衣,又选了一条大红色同样绣着的马面裙穿上。
新婚嘛,还是穿点大红的,显得喜庆不是?
坐到梳妆镜前,想起他刚刚说自己涂复古红好看,便从化妆包里拿出一支丝绒复古砖红色的唇釉出来给自己抹上。
虽不是复古红,可却也一样好看,很显白。
因着口红颜色较深,平日那等裸妆显是不行的。所以她又给自己勾了眼线,涂了睫毛膏,对脸型进行了修饰后,最后又涂上了带点高光的腮红。
一番整理后,再望望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她咧嘴一笑,果然这样的妆容很御姐,很霸道啊!所以,后世忽然流行起这样的颜色不是没有道理的!
随着时代的进步,女性独立意识越来越强,那等可爱娇柔风也渐渐被更显独立的妆容代替。
复古红,砖红,姨妈色大卖不是没有道理的。
唤春雨等人进来,让她们给自己梳头。
结婚了,便要梳妇人髻了。
出阁后,头发要盘起来,也不能再留刘海,要全部梳起来,露出发际线,在后面绾成髻,并在发髻上缠上一根彩色的缨线。
古人认为这样能减少女子的魅力,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发型反而会增加女子成熟魅力。曾经就有诗人写过,“凤髻金泥带,花冠不整下堂来”,可见其惊艳。
随着时代的发展,出嫁女子的发型也越来越丰富,说不能留刘海,但总有人会钻空子,将刘海拨开,散下几缕于脸颊两边,反更显柔美了,对脸型也有很好的修饰作用。
春雨手很巧,也很知左弗的喜好,她将她的头发简单地绾起,然后垂下几缕头发,如此既显柔美却不会过分谄媚,端庄中却又带几分随意俏皮,再插上几个简单的头饰,配着左弗今日的妆容,显得典雅极了。
孙训珽出洗浴室出来便见到了这样的左弗。他愣了愣,然后就觉得自己心脏又不受自己控制地乱跳了。
她也不是没穿过女装跟自己一起出去玩过,可这样精心打扮的时候却很少。尤其是,今天的妆容很特别,将她的美都勾出来了,那种冷艳中又不失柔美的气质,让人看了竟有些移不开眼睛,有种心悸的感觉。
“看,姑爷都看傻了。”
春雨是个直接的姑娘,笑嘻嘻地来到孙训珽跟前,伸出手晃了晃,道:“姑爷,大姑娘今天美不美?”
孙训珽沉默,过了好半晌才道:“那还用说?!我挑的婆娘哪里会差?!”
说罢便是哈哈大笑,上前,在婢女们的嬉笑声与左弗的惊呼声中,将自己老婆抱起,原地转了几圈,道:“整个家里都改过了,等下我带你去瞧瞧。”
“停下,停下!”
左弗拍着他,“转得我头晕!说话就说话嘛!”
他将她放下来,笑着道:“容我换身衣裳,你先坐坐。”说着也不避讳旁人,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引来了春雨等人的大笑。
左弗红着脸,一个劲地瞪他。
这家伙!
不害臊吗?!
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又套了一件绣有墨竹的褙子,然后牵过左弗的手,道:“走,给母亲上茶去吧。”
“嗯。”
左弗反手握住他的手,嘴角带起一丝笑,“起得晚了,母亲那儿您可要多担待。”
“呵,你怕了?”
“怕哟!”
左弗道:“这世上最难缠的人就是小鬼啊。”
“哈!”
孙训珽大笑,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低声道:“她怕是连小鬼都算不上。不用担心,她不敢烦你的。”
孙家的奴仆看着二人牵手并肩而行,不由暗暗咋舌。
这女主人虽带个主人二字,可在丈夫跟前却也只能算半个主人。像他们这等门第的人家,最重规矩,哪有当妻子的跟丈夫并肩而行的,这是僭越了。
可这位新夫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而自家的主人也不在意这些,似乎跟她并肩而走才是正常的。更别提,这二人居然还牵着手,这感情可真好啊!
人都是极势力的,虽然之前就知道自家主人极重视新夫人,可无论是细心装饰婚房还是送饭食,都不如这一刻来得震撼。
牵手,并肩而行的举动无疑是告诉众人,在这个家里,这位新夫人的地位跟他老人家是一样的,是平等的,谁敢小觑,怕是要被打死。
仆人们记下这个细节后,便相互使眼色,那意思很明白不过:将这位当爷伺候着,太夫人那边的麻烦事能挡着就挡着,挡不住也要想法周旋,免得让夫人烦心,最后还要被爷收拾。
二人牵着手,在下人们的问候中穿过走廊,月亮门,然后到了前面花厅。
此刻,白氏的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刚刚仆人前去打探,连孙训珽的院门都没摸到就被赶回来了。
好嘛!
这新媳妇进门当真是当成宝了,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自己了,这逆子当真是白养了!
“母亲。”
孙训珽带着左弗进了花厅,“儿子带云舒过来给您上茶了。”
“呵,我哪当得起啊?”
白氏冷笑,“人家是堂堂江宁县主,镇国公,这茶我喝了怕是要拉肚子吧?”
上来就一顿刺,显然是冒火到极点了。
左弗抿嘴笑了笑,道:“母亲,儿媳贪睡了,给您赔个不是。”
“呵,老婆子怕是当不起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老婆子累了,要回去睡了。”
“母亲不喝茶了吗?”
孙训珽眯眼。心里冷笑,来这套?不喝左弗敬的茶等于不承认这儿媳……
不过……
他早就料到这局面了,所以便是笑了笑道:“那母亲回去睡吧。”
说罢便是拍拍手,道:“将我小娘的牌位拿来。新媳妇进门哪有不敬婆婆茶的道理?母亲既然累了,便让我小娘喝这杯媳妇茶吧。”
话音一落,顺眼便捧着牌位过来了,白氏差点气得吐血!
左弗有点想笑。
孙训珽这家伙也太损了!
本来她还在想要怎么应对这场面呢,他倒好,全给想到了。恐怕与人缠斗这方面,自己是拍马也赶不上了,这家伙……
天生的阴谋家啊!
白氏刚离开凳子的屁股这下又坐回去了,她忍着怒火,有些尴尬地道:“倒是忘了,这新媳妇的茶不喝便不算正式入门,这是天子赐婚,老婆子可担不起的。来啊,上茶吧。”
左弗上前,从婢女手里接过茶,跪下道:“母亲请用茶。”
本不想去接,可看到孙训珽嘴角含笑的样子,她立刻伸出了手。不知这逆子还有什么招在等着她,算了,先喝了吧。
反正都嫁进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喝了茶,便拿出一个红包,道:“快起来吧,这是见面礼。”
好一个见面礼!
这新媳妇的茶喝了就给一个红包,当真是做得出呢!
左弗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只是这白氏还真是上不得台面。当真是物以类聚,难怪跟皇后谈得来。
笑着将红包收下,福了福身,道:“谢谢母亲。”
顿了下又道:“椿芽,将我准备的东西抬上来吧。”
说罢便是面向诸人道:“也不知大家喜欢什么,所以挑了些小玩意当见面礼,若有失礼处,还望各弟弟弟妹海涵。”
“嫂嫂客气了。”
孙训珽的弟弟弟媳们立刻回礼。谁都看得出来,左弗进门后,他们那好嫡母恐怕日子更不好过了,这家以后的女主人是左弗而不是白氏!
所以,这个时候不抓紧机会表忠心还等什么时候?
孙训珽两个兄长死了,如今还剩下六个弟弟。这些都是小娘生的,在孙训珽还未掌权时,都是被白氏打压着长大的。所以,他们跟白氏一直都不是一条心。
可因着被白氏打压多了,他们的小娘也没什么本事,再加上自身也比较庸弱,无甚本事,而白氏尚未离世,所以至今未分家而居,哪怕成婚孩子都好几个了,还是得靠侯府吃饭。
换句话说,就是孙训珽在养着他们,所以哪怕撇去其他因素,就冲这一条他们也不敢得罪孙训珽。尤其是,这位主身为一家之主,堂堂侯爷竟天天弄些汤汤水水的去给左弗喝,可见左弗在他心中地位。
那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心肝肉。得罪白氏尚能苟活,可要得罪了左弗,怕是明天就死了。
而且,别看兄长做事狠辣,可却也极讲原则,对他们都挺好的。所以,嫂嫂的面子怎么着也要撑着,不能让白氏今日给作了规矩。
左弗从娘家带来的箱子带来了,箱子一打开,只见里面摆了无数个盒子,椿芽春雨等将盒子一个个打开,孙家的仆人忍不住惊呼!
这些首饰的款式都是市面上没见过的,而上面的镶嵌物更是珍贵异常!
就拿那珍珠项链来说,那链子的材料他们知道,叫白金,是左家珠宝店独有的一种金属,不但比白银亮还不会褪色。光这样的链子,单独买都不是小数目了,更别提还用其包裹珍珠了,那得用多少料啊?!
而且那珍珠居然是黑珍珠,在光线下还泛着幽蓝的光,个头也不小,其价值已不是他们这等层次的人能估算得出来的了。
而这样的项链一共有七条,其中最大的一颗是左弗送给白氏的。而其余的则是分给六个弟妹的。
白氏见左弗出手如此阔绰,心酸之余脸色倒是好看许多。
虽说看她不顺眼,但将最好的那条给了自己,算她识趣!
左弗从TB买这些东西根本不花什么钱,而她还准备了一些莫桑石以及人造钻石的项链,戒指等。
钻石这些日子她就有意在炒作,虽然才刚刚开始弄,不过明人对于这种新宝石的接受度倒挺高。
毕竟,钻石在阳光底下还是挺好看的,戴在手上也很显精致不是?
左弗将这些东西分下去,白氏眼看着箱子里还有盒子便问道:“家媳,你这也太客气了,这些东西不便宜。”
她眼珠子盯着箱子,左弗自然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便是呵呵一笑道:“能让母亲以及家人欢颜,几个钱罢了,值当的。”
顿了下又道:“我给几个妹妹也准备了,不过昨个儿也没机会给她们。训珽说,过些日子她们要过来,届时再给她们。”
白氏本想说我来转交的,可哪里晓得孙训珽的几个弟媳很有眼色,立刻上前福身感谢,还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也拿了出来。
这么一搅和,白氏这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好看着左弗与其他几个逆子恶媳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吹捧,生生将她遗忘在角落里,让她独自承受这寂寞的疼……
实在待不下去了!
她起身,道:“三郎,为娘有些累了,先回房去了。你也知道,操办婚事不容易,我这身子骨也吃不消了。既然媳妇茶已经喝了,那我也回屋歇着了,等会儿午饭你们就自个儿吃吧,我就不吃了。”
“那儿子晚点让人将菜送到您屋里,您好好歇着。”
白氏脸又是一僵,心里那个气啊!
真是不将她当根菜啊!
孙训珽的几个弟弟强忍着笑,心里暗道:“还不死心么?兄长怎么可能因为娶了媳妇就给你面子?想拿他的媳妇作规矩,怕不是傻!”
离着吃午饭还有会儿时间,与孙训珽的家人絮叨了一会儿后,孙训珽便带着她参观改造后的家了。
当左弗看着那座极具唐宋风的观景房时,当真是感动极了。
坐在里面时,真有一种唐宋之风扑面而来。而屋外的景色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在这里竟能看到四季的变化。
用各色绿植盆景营造出四季变化的感觉,只要坐在这里,哪怕到了冬日也可看到梅花,不会觉得单调。
上到二楼,更是可以看到整个花园的景色,甚至还移植了许多樱花,待春日来时,想来是一番极美的景色。
而此刻,虽无樱花可看,可花房里的玫瑰,远处的红枫一样是美得绚烂。
屋子内铺得都是高档草席,若不是来了这时代对古代也有了一些研究,左弗怕是要以为这是日式风格。其实,所谓日式风格都是传承唐宋的,想要观唐宋风貌,在后世有个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去京都。
那会儿的兔家文化影响力巨大,东瀛岛上的那群脚盆鸡羡慕得眼珠子发红,恨不得跪下来舔兔子的脚,所以他们开始全面抄袭唐宋,京都就是模仿唐时格局建造的。
在后来的岁月里,东瀛的脚盆鸡们不断模仿兔子,直到他们被西方打开国门,才停止对兔家的模仿。
“喜欢吗?”
他见她扶着栏杆远眺,便是上了从身后抱住她,低低道:“我看了许多古籍,寻了许多师傅,才造出这个云舒楼……”
“云舒楼?”
她诧异地回头,“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嗯。”
他笑了起来,“就是为你造的,当然是以你的名字命名了。不过我没让人上匾额,写在字面上的东西得来终觉不够深……”
他的声音一直是有些沙哑的,这会儿降低了音调,在她耳边耳语着的时候,听来竟有种迷醉感。
“冬日时,这儿应该挺暖和,冬天时,我们可以来这儿住。都通了电,下面也有洗浴间,待降雪时,我便可以在这儿陪你看雪景了。”
夭寿了!
这个男人也太会了吧?
左弗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可转念一想,又有点不舒服了。
您如此会撩,到底是在多少个女子那儿锻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