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参谋长冯鹏奇跌跌撞撞的跑上小山,一脸死灰,楚溪春像是有某种预感,接过电报,太原发过来的军情通报,奉军万福麟骑兵军四个旅围攻张家口,奉军这是想干什么,不是说好和平进军的吗?“司令,我刚才接通铁路的电话线,跟张家口取得了联系,那边报告说奉军集中炮火轰开了张家口,估计张家口坚持不了几个小时了。”
楚溪春急得如热锅中的蚂蚁,现在前路被挡,二十五师该何去何从?冯鹏奇此时也没了主意。烈日下,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联系太原寻求办法,再看看对面的奉军先干什么,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打肯定是打不过去,跑也没地儿跑去。如此煎熬了两个小时,又是一名骑兵从后面赶上来,楚溪春刚刚好转的脸色瞬间又白了,这不会后军又出事了吧!
“司令,后面奉军逼上来了,大概两个团的部队,拖着十几门炮,都是大家伙,铁路上还有两辆铁甲列车,看旗号是第一师张宗昌的部队。”楚溪春和冯鹏奇互相看看,完了,被包了饺子。
“草他姥姥的,被董宪章这个王八蛋给骗了,这他娘的奉军看来是想打进山西啊!这是想将我们晋军一口吞掉!”楚溪春品出味来了,晋军本来就准备将平津、河北和绥远让给奉军的,张学良肯定也知道,那他为什么现在要进攻张家口,围攻自己,这是不想要自己回山西增强守备力量,那为什么在北平不动手?还让董英斌那王八蛋来骗自己?傻啊!免得打碎了北平城的坛坛罐罐嘛!
“参谋长,立即联系太原,就说奉军大举进攻,预计是想攻进山西,一举覆灭我们晋军,请阎长官小心防备。命令前卫团、后卫团,就地构筑工事,咱们师要像颗钉子一样钉在这儿,给阎长官布防留出时间。”楚溪春心里有一团火,烧的浑身发烫,气恼于被奉军所骗,害怕于晋军或许会覆灭。
晋军二十五师自成立后一直留守平津作为守备力量没有参加南面的中原大战。此时听闻残暴的奉军要进攻山西,立即同仇敌该的准备作战。以往奉军军纪很差,在平津河北一带名声非常不好,晋军士兵都是山西人,当然不能放奉军进山西祸害父老乡亲。
“司令,这是奉军骑兵第三旅第六团团长王奇峰,他奉命来见你带来奉军的要求。”楚溪春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军官,其装扮完全颠覆了楚溪春对以往奉军的认识,穿着黄色军服、马裤、齐膝长靴。黄色军肩上取消了肩章,不过在衣领上有领章,上面是三颗豆豆,楚溪春猜测应该是上校军衔。头上戴着钢盔,在北平跟洋人打过交道的楚溪春知道,这是德国样式,看样子这两年奉军从德国淘了不少好东西。
“楚司令,我是东北军骑兵上校王奇峰,奉骑兵军万军长之命令来告知你,你已经被我东北军骑兵第六旅、第三旅还有步兵第一师包围,再抵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我们万军长希望你们能够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保证待战争结束后,放所有贵军将士回家。”
“放你妈的屁!想让老子投降,门都没有!”
“草你妈的!”
“你们奉军就他妈的玩阴的。”
楚溪春制止了手下的咒骂,平静的问道:“看王上校的站姿,应该是毕业于保定军校吧?”
“是的,我是第九期毕业,说起来是楚司令的学弟,和平解决之后我一定请学长喝酒当面赔罪。”
“呵呵,前天晚上我还和贵军的董英斌旅长喝酒,我和他可是同期同队的同学,哼!”王奇峰能说什么呢,只能尴尬的一笑。
“看贵军的布置,这是想从张家口到大同一直打到太原?”
王奇峰犹豫了一番,点点头说道:“是的,骑兵第一旅已经绕过张家口奔袭大同去了。另外,我们东北军第二军已经沿平汉线南下,目标是石家庄。”这些事情想必太原已经都知道了,高不告诉楚溪春也无所谓了。
一片死寂,在场的晋军军官都知道,现在晋军主力还在津浦路和陇海路前线,山西异常的空虚,现在看来奉军的野心太大了,这是想将山西也一口吞下啊!楚溪春长叹一口气,说道:“王上校请回吧!告诉你们万军长,我们晋军绝不会不战而降的。”
“可是楚司令,你们肯定拦不住我们的,何必做无谓牺牲?”
“即使我们全员战死,至少给阎司令留下了布防的时间。”阻止了王奇峰的劝说,楚溪春在不理他,转而命令通讯兵将命令传到到各旅各团。
怀来,尾随晋军的第一师接到晋军拒绝投降的消息后,张宗昌就在怀来火车站设置了司令部,同时命令由前锋褚玉璞旅统一指挥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团会同骑兵消灭晋军第二十五师。“军座,请看,目前骑兵第三旅和第六旅在顾家营一带设置狙击阵地,我军的第一师部队已经推进到新保安镇,晋军已经被压缩到辛庄子下花园一带,既无纵深也无退路,已成瓮中捉鳖之势,覆灭指日可待。”司令部内,参谋长全敬存指点着地图笑呵呵的介绍道,这东北军进展顺利,一仗没打就拿下了平津,现在又围住了晋军一个师。
“他奶奶的,楚溪春这个小子还有点儿男儿气嘛!和老子的胃口,告诉前面,不要打死他,老子要招降他,我怎么听着名字有点儿耳熟啊?”张宗昌也是非常高兴,自打一入关,他就非常亢奋。
“军座,这个楚溪春当年干过执政府卫队旅参谋长,你去拜访过几次段执政,想必跟他打过交道的。”全敬存边说边接过一张电报,“军座,张总司令打来电报,说晋军已有反应,派出了两个师从太原出发,增援大同一线,总司令担心奔袭大同的骑一旅太过单薄,命令我们你两天之内消灭对面的晋军,然后尽快南下支援骑一旅。”
“好,他奶奶的,给褚玉璞打电报,给我狠狠地轰,把炮弹全打光,一天之内消灭楚溪春师。”张宗昌人长腿长,穿上军服杵着军刀甚是威武。
“要不要给骑三旅和骑六旅发个电报,让他们配合进攻?”
“不要了,不过一个师的晋军,老子包圆了,让他们老实防守,不要让晋军跑了。”张宗昌在指挥部内挥斥方遒,通讯条件的改善让张宗昌的指挥便捷快速,下发的命令能够迅速传达到一线,而不再像以前那样用不靠谱的无线电时断时续,大部分时候还需要通讯兵传递命令。
新保安镇,是北平和张家口铁路沿线上的一座小城,北依八宝山,南靠桑干河。在古代是燕赵平原通往塞北高原的驿站,城中央有钟楼,上面书有“锁钥重地”。由于这里地势易守难攻,所以楚溪春在发现奉军在有包围自己的意图之后立即命令后卫团抢占新保安,构筑阵地。晋军一向有善守的名声,多次打防御战都取得不错的战绩,28年傅作义率领一个师攻入奉军腹地涿州,被奉军精锐主力重重包围,奉军连续进攻一个月,飞机、坦克、大炮,各种手段用尽也没有攻下来,所以现在二十五师虽然被包围,但是底下将士们并不慌张。
后卫团团长刘鸿绍是保定军校九期毕业,今年三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接到师长的命令立即疏散了镇里的居民,然后挖断道路挖掘壕沟,拣选高大坚固的住房改造成火力支撑点,尤其是镇外的水塔是钢筋混凝土修筑的,刘鸿绍在上面布置了两挺机枪和一门七十五毫米山炮。顶着毒辣的太阳,将士们又热又累,但是谁都不抱怨。
“呜…轰。”一阵呼啸声。
“炮击!快隐蔽!”刘鸿绍大吃一惊,在军校的时候他也是见识过各种火炮的,晋军才装备的八十八毫米野炮他也是见过,但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炮击的声音。山西的太原军工厂是国内除东三省兵工厂之外最大的造炮工厂,到1930年总计制造各式火炮达到七百门,除了主要仿制日本四一式山炮外还从德国克虏伯买到了德军一战时使用的八八毫米野炮图纸进行仿制,于去年仿制成功,但是这种名为一八式野炮行列全重两千三百公斤,六匹马完全拖不动,机动性太差,所以晋军并没有大规模装备,目前装备的还是较轻的七十五毫米山炮。不过,晋军为了集中火力,将所有炮兵汇聚在一起编列为七个炮兵旅全部配属在南面中原战场上,二十五师可没有。
炮弹落在阵地前方两百多米,看爆炸威力,远远超过75毫米山炮啊!刘鸿绍顿时心里一沉。随即又是两发炮弹,这次落在阵地前不过五十米,炸起的石子甚至砸到阵地里头上。奉军炮兵这是在根据炮弹落点调整射击参数,他们这是间接射击,难怪看不到他们的炮兵阵地。果然,第三发炮弹准确的落在了晋军阵地上,强大的爆炸威力将一段战壕炸塌,晋军的战壕挖的并不深,四散的弹片波及了两个班的士兵,七个士兵当场阵亡,其余的士兵哀嚎着。
站在后面屋顶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刘鸿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奉军幸亏只有两门大口径火炮,不然今天就完蛋了,刘鸿绍看到阵地上留下来的十几米大小的弹坑心里庆幸。突然一片轰隆声打断了他的遐想,“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完全覆盖了整个新保安镇,一发炮弹爆炸产生的气浪直接将刘鸿绍掀下了屋顶,侍卫赶紧将他扶起来,刘鸿绍咳嗽一阵吐出嘴里的沙石,揉了揉摔伤的腿,大喊道:“东子,你立刻骑马去找师长,就说奉军炮火太过猛烈,我这儿可能挡不住太长时间。”对着侍卫耳朵大喊了三遍,被爆炸声震得耳鸣的侍卫才听明白,点点头立即跨上战马向后方驰去。
就这一会儿,已经有十轮炮弹砸在了新安镇内,触目所及,砖瓦结构甚至只是木石结构的房子全都被炮弹所摧毁,没剩下几栋完好的了。防守的后卫团也是伤亡惨重,刘鸿绍眼泪都差点儿留下来。仅就他看到的,就有几十名战死的将士尸体,根据他的估计,这一轮炮火至少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二十五师说是一个师,但是晋军去年不过十几个师,今年扩充到三十个师,每个师都有着大量的缺员,就像后卫团,按编制每个团应该两千人,但其实不过一千三多百人。也就是这一轮炮击就造成后卫团三分之一的人员失去战斗力。
镇内的晋军士兵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躲到哪儿去?好像镇子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该停止了吧?经历过战阵的老兵和军官想到,当年打南口会战,晋军就见识过奉军的炮兵群战术,集中几十门火炮轰击西北军的阵地,也只是齐射了几轮步兵就往上冲啊!可是出乎晋军意料的是,奉军的炮火像是永无止尽一样,以每分钟五轮的速度不断地落下。躲在一个废墟大石板下的刘鸿绍静下心来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每轮的炸点都是五十四个,看来奉军是五十四门火炮在齐射,依据弹坑大小分析,应当是105毫米级别的榴弹炮。他奶奶的,奉军第一师居然装备了五十多门重炮,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快半个小时了,刘鸿绍估计超过八千发重炮弹打到了镇子里,但是奉军的火炮仍然在开火,半个小时前,奉军的步兵已经推进到镇子外,但是只是排开阵势看着晋军在炮火中煎熬。一轮一轮的炮火,不断被炸起的尸体让晋军士兵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几个士兵再也无法忍受扔下步枪向后跑掉了,而本应去镇压的军官仍然所在地上躲避炮弹,有人带头,其他的士兵纷纷效仿,不断有士兵或拖着枪或干脆扔掉枪朝后跑。当刘鸿绍严令军官们起来阻止而没人行动的时候,刘鸿绍终于也崩溃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