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宋彪真的就只是一个君主立宪制的皇帝,每天只负责签字,也别以为宋彪对国会和内阁政府就没有控制力,他只是不现身而已。.org
光复党在全国有六十万会员,选出来86人出任国会议员,这些人基本都得听着宋彪指挥,至少有1/3是绝对听命于皇帝的,除了光复会,新政会、立宪会、维新会那边也都是宋彪可以影响和招呼的人。
宋彪只是不会轻易去给每个人下令罢了。
在内阁政府之中,重要的位置都是帝党成员出任,全部是宋彪最为信任的嫡系在把控着国家的大权,而宋彪也尽可能在信任和能力之间做一个平衡的选择。
对宋彪而言,他可以选择不过问不干涉,但不代表他可以失去对国会和内阁的控制力。
……宋彪没有等到第二天下午,上午就直接将内阁总理唐绍仪招到自己的客厅里,请唐绍仪来喝上午茶,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一句话解决正事——对袁世凯既要防范,也要信任,该是袁世凯这位交通大臣职权范围内的事,那就让他去办,交代几个基本原则即可。
唐绍仪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上午的阳光很是温暖,顺着窗户照进房间里,宋彪坐在藤椅上端着一杯祁门红茶,心里感叹着很多事情,唐绍仪则谨小慎微的双手端着茶杯放在膝盖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宋彪品了一口茶,又感叹这祁门红茶确实不错,毕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贡品,品质更佳,难怪可以成为英国王室的珍选。
这里面的奥妙大概也只有真正迷恋红茶的人们才能品味得出来,而宋彪则还品味不出来。
没关系,只要是好东西,有人愿意买就行。
将茶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宋彪就和身边的唐绍仪宽慰道:“做大事要有大气度,别太纠结那些小问题。袁世凯的问题自然由我来对付,你和他折腾,未必是对手,我让你来当总理,是要将政府管理好,将国家治理好,不是来给我清除对手的嘛。”
听到这样的话,刚才还被宋彪敲打了一番的唐绍仪不免长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落下去一块大石头,道:“皇上圣明,臣下多虑了。”
宋彪续道:“当皇帝要有重点,当总理也一样。175项大工业规划是你该抓的事,1540教育规划是你该分出精力多过问的,政府正在规划的帝国一五计划才是重点。要抓到放小,小事该给谁办,就给谁办,只要别人依法办事,按原则办事即可。”
唐绍仪连连称是。
此刻的唐绍仪听着批评,心里却像是吃了蜜汁一样的甜,只要皇帝信任他,愿意一直将总理的职权交给他,他的地位自然就是稳固的,不用担心别人对付他。
宋彪话题转过来,道:“我昨天下午和容星桥、张康仁见了一面,谈了很多事,我听容星桥的意思,他对你在175规划中的一些决定不是很满意,虽然没有告你这个老同学的状,可那心情颇有点不舒坦啊。他是内阁政府的大财神,没有他给央行放高利贷,央行不给你放贷,你不给军队支付军费,这仗还怎么打嘛。如果有争议,那就协商解决,不要连这种事情都闹到我这里来。”
唐绍仪点着头,解释道:“确实是有些争议,有些企业是他不想经营的,我看别人办不了,逼着他去做,有些企业大家都想做,也都能做,利润不错,他想做,我简直是求他让一条活路给其他的民族商人。”
宋彪哦了一声,他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也没有具体过问。
因为中日辛亥战争,去年的远东年会没有召开,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正式决定,而宋彪基本也就是看了看年报,确认远东财团运转良好,利润相比去年又有大幅增长即可。
既然唐绍仪说到这里,宋彪就随口问道:“他想做什么项目,你不给的?”
唐绍仪道:“他提出远东那边已经做了决定要投入重金做大化肥、玻璃两个业务,航运也要大投入,纺织、钢铁、冶金、机械、电气、船舶、水泥……全部要上,而且只想做龙头,不肯做基础的原材料投入,这真是让我很为难。得罪不起,又不得不得罪。”
宋彪哈哈一笑,道:“你看看,这就叫恶人先告状,他说财团资本不足,很多项目没有足够的资本投入进去,说穿了就是不想投资,只想投资赚钱的买卖。”
唐绍仪感叹道:“是啊,皇上,容董事长未免将业务范围开的太大,我看国外企业多半都不是这样,很多都是集中精力做好一两项而已,如此大范围的扩张业务,恐怕有很多不妥和风险,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也是忠心之言。”
宋彪嗯了一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175项关系到整个民族和国家的现代工业之崛起,不能义气用事啊。远东虽然是皇室资产,可你也知道,只要他们不违法经营,我一贯是不过问太多,让他们自己尽情发挥才干。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从大局考虑,全面布局。只是我要在这里提醒你,政府扶持不代表否定竞争,不代表支持垄断,政府之基础原则是要维持社会的公平和公正,一切依法办事。我们通过一五、二五计划将这些大企业都扶持起来,后面就要撒手不管,务必要维持公正之原则,使得其他企业也可以一起竞争。在175项之内,容星桥他们愿意办的很好,政府和企业合作为民族产业服务,如果政府不同意,他们看中利润执意要做,政府也只能随之自由。同样的,企业不愿意做,你也不要强求,企业有企业的生存之道,你不能说容星桥是你朋友,你就可以拜托他去做那些不合乎企业利益的事,对不对?”
唐绍仪道:“皇上圣明,臣下这几日一定要找容星桥好好谈,将这个事情谈妥当,争取做到既利国又利民,而且利企业。”
宋彪纠正道:“首先要利企业,企业办的好,既交税,又创造就业,这本身就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尊重客观规律,顺势而为的办事方式才能顺利。”
他显然很能理解容星桥想将远东化肥厂纳入175计划的原因,中国有那么多耕地和农民,政府一五计划又要将平均粮食产量增加30%,这里面是多少的市场空间,容星桥怎么不清楚?
唐绍仪则道:“皇上圣明,臣下必定用心调理此事,确保175计划能够顺利的实施,用十年时间为中国建立现代的工业体系,为三十年光复的大革命奠定基础。”
宋彪沉默了片刻,从茶几上的烟听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思索了一段时间才道:“好好做吧,如果此次宪法通过,你最长也就只能做两任总理,即便还能担任其他职务,主持大局的机会终究是没有了。一五、二五规划实施到位,175项和1540学校两个大项目抓好,你在咱们光复革命的历史上就是治国第一名相啊。”
唐绍仪暗喜,道:“皇上过赞了,此皆是皇上之功,臣下岂敢私据。”
宋彪沉静的抽着烟,并没有回答唐绍仪的这番话。
1540学校计划是指每个省都要有一所国立综合大学和理工、师范、医学、财经、法律五所专业学院,以及分布在全省的40所中等专科学校。
教育这边除了1540计划外,还有“两个万人计划”,即每年公费派遣两千名留学生,通过私立奖学金、勤工俭学、家庭出资等方式再鼓励两千名自费留学生,持之以恒,使得每年在海外欧美列强和日本等国的公费、自费留学生都有一万人的规模。
这两个教育计划同样是以十年为期限,十年后初步完全。
计划。
这是中国新政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力量,推动社会前进的方式主要还是依赖政府的前瞻性的大规划和投入。
宋彪当然希望这些计划都能圆满的实现,那样的话,中国就没有道理不强了。
将手里的这根烟抽完,宋彪喝了口茶,这才准备和唐绍仪将其他的一些小事也顺道商量一番,一等内侍官张富田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和宋彪禀告道:“陛下,英国公使朱尔典爵士求见。”
宋彪微微有些诧异,这样的行程至少应该是通过外交部门提前几天告之,等外交部和内务部安排之后再说吧,他是皇帝,哪里能说见就见?
宋彪看了唐绍仪一眼,似乎觉得唐绍仪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唐绍仪匆忙道:“回禀陛下,内阁政府这边确实是没有收到有关的请求。”
宋彪当即很有点厌恶的回复张富田道:“你让他等内务部安排,难道他们大英帝国的公使就高人一等,他想见我,我这位皇帝就拍着马的去见他吗?胡扯,让他滚。”
张富田当然不会让朱尔典公使滚出西海,可这番话里的讽刺意味总还是要巧妙传达的,他默默点头,这就转身离开。
既然宋彪让他滚,朱尔典公使也只能团成一团滚出西海。
没有办法,虽然中国还没有重新崛起,但只要有了宋皇帝和东北军,这也就算是一个基本的大国了,即便是英国公使又能如何。
宋彪很是不高兴,总觉得英国就是做天朝上国惯了,这件事办的真是目中无人。
唐绍仪的和宋彪询问道:“皇上,不如让臣下去接见朱尔典公使?”
宋彪摆了摆手,道:“不用,你回政府之后再说吧,这段时间要乘热打铁,没有德国和俄国的相助,我们也很难取得这样的大胜,你要派外交官员去俄国和德国公使馆拜会,俄国排在前面,德国排在后面,后面继续安排德国公使见你,将事情搞的隆重点,摆出要和德国继续加深合作的姿态。最后呢,美国公使那边也要另外派专员去洽谈,也要隆重点。至于英国,你什么时候见一下朱尔典都没有什么关系,提前接见之后,后面就别谈太多了,让他们慢慢琢磨吧。”
唐绍仪默默点头,道:“皇上圣明,臣下明白皇上的圣意,必当谨慎办妥。”
宋彪嗯了一声,继续喝茶,在心里寻思到底该如何对付英国。
中英在理论上也属于一种交战国的姿态,虽然英国自称是中立,可若是没有英国的鼎力支持,日本也未必敢于冒然发动这场辛亥战争。
日本战败之后,中英该如何处理外交关系,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需要双方都想办法慢慢琢磨着,绝对不是朱尔典仗着私人的交情和大英帝国的辉煌光环直接面圣就能解决的。
所以说,资深外交官的朱尔典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他就是太熟悉中国了,以为人情大于天,只凭私人关系好歹能见到皇帝。
宋彪此次如此之快返回京师就是来正式登基的,此时不登基,还要等到何时?
接见了内阁总理唐绍仪之后,宋彪此后几天又和蔡元培、陶成章、宋教仁、梁启超、张謇等国会的风云人物见面,亲自出面调解,推选蔡元培为第一任国会议长,促成光复会正式改组为中国光复党。
在国会之中,宋彪身为皇帝所控制的力量并不局限于光复会,新政强国会、立宪会都有他的一部分人选。
新政强国会以前朝遗留的新派官员为主,宋彪自身就是新政强国会的创建者之一,另外两位重要的创建者则是张之洞和袁世凯。
立宪会的组成是最为复杂的,其中有张謇所代表的中央集权派,也有其他地方乡绅代表的地方自治派,主体则是各地商绅,如张弼士、虞洽卿、朱葆三、渠本翘、乔景彦、孙梅堂等人就以立宪会成员的名义列席国会。
梁启超的维新进步会虽然乏善可陈,但在理念上和光复会基本一致,强调中央集权、君主立宪和开明**,完全支持帝党一派是没有问题,眼下只是拼了命的想在内阁政府和国会中找位置而已。
1911年6月10日,身为内阁政府外相的欧阳赓和中央陆军东北军参谋长陈其采代表中央政府,在平壤和日本政府签署《中日停战条约》。
在宋彪离开平壤之前,他已经和日本首相西园寺公望就朝鲜半岛问题达成了“南北分理,共同监政”的原则,唯一的争议点是朝鲜的首都留在汉城,还是迁往平壤的问题,这实际上关系到中日两国到底谁来直接控制朝鲜的问题。
最后是中国让了一步,同意将朝鲜首都留在汉城,而中央陆军在汉城北部保留一个团的驻军,日本也保留一个团,两国在朝鲜势力以汉江为界,驻军也以此为界限,双方在朝鲜总驻军兵力都不能超过三万。
日本做出的退让是同意将西琉球群岛分割给中国,双方以宫古海峡为界,其余条款则一概按照宋彪离开平壤前段约定为准。
由于《中日停战条约》和《中日辛亥通商条约》是一起协商的,在《中日停战条约》签署之后,《中日通商条约》与1911年6月14日继续正式在平壤签署,在《停战条约》中,日本放弃了在华的一切特权和租界,两国重新签署新的通商条约保障中日经贸,约定日本在华的国际通商口岸享有商贸权,而中国在日本的国际通商口岸享有同等商贸权,彼此有权在对方国家投资,并享有对方国法律权限内的一切权利。
和日本不一样,中国整体上是欢迎外商投资和外国资本涌入的,不管是英资、美资、法资,还是日资、俄资,只要愿意遵守中国的相关法律,那就可以在华自由投资。
在《中日停战条约》签署之后,中国在19、20世纪第一次作为战胜国取缔了外国特权,在国内,宋彪身为皇帝的声望自然高涨。
利用这样的一个有利机会,国会内部的帝党派议员乘机调整临时宪法草案中的部分条款,在1911年7月1日正式通过了《中华帝国第一宪法》,《第一宪法》的条款是非常有利于皇帝的,不仅正式的在法理上承认了皇帝对军事的最高统治权和指挥权,同时继续授予皇帝训政权。
训政权是很厉害的一个东西,有了这个权利,皇帝随时可以解散国会,罢免政府内阁,在战争、动乱、分裂等特殊局势中,皇帝还有权依据训政权重新组建临时内阁。
除此之外,中央内阁政府中的军事和情报机构也归属皇帝直接训政,并且拥有任命中央法院最高**官的权利。
简而言之,在20世纪前十年的各个君主立宪制帝国中,俄国沙皇拥有的实权是最高的,中国皇帝紧随其次,第三是德皇,而日本天皇实际上并无真正的权利,只是地位无比崇高,并且拥有整个国民和军人阶层的集体狂热效忠。
和沙皇的差别在于,沙俄杜马的国会议员都是沙皇任命的贵族阶层,而宋彪身为中华帝国皇帝只拥有不足国会议员总数1/3的直接任命权,即在每个省平均“推选”两位国会议员的基础上,帝国皇帝则有权按省再“选任”一名国会议员,在中央,帝国皇帝有权决定5名资深议员、7名陆军议员、3名海军议员。
只是和德皇相比,中华帝国皇帝的实权肯定还是要更大的多。
《帝国第一宪法》在国会正式投票通过后,宋彪也确定在7月15日正式登基称帝,在此之前,他开始搬迁到紫禁城内部居住。
宋彪的计划是在北京南侧的房山县、大兴县建立新的京都区,作为中央政府、军事、情报机关和其他全国性社会机构的总驻地,而北京则是名义上的首都,并不实际承担太多的政治任务。
只是临时也搬不过去,建立新京都是要花钱的,而中央政府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务,虽然建设皇宫的经费可以由宋彪自己支付,但那也需要六七年的时间才能初步建成。
通州肯定不适合中央政府和皇庭长期暂驻,正好这段时间里,京师内部已经肃清完毕,宋彪最终决定将中南海作为皇庭的长驻地,他和家庭住在原先的摄政王府,在中海地区办理公务。
因为他坚决不想迁入紫禁城,唐绍仪绞尽脑汁,将原有的摄政王府的围墙扩建,将紫光阁和时应宫划入皇庭,继续拆了庆王府扩建,将紫光阁扩建出东西两阁,时应宫扩建为宣政园,原先还未完工的摄政王府也继续建完,改称西庭,新扩建和新建的紫光阁、宣政园、裕丰园则统称为东庭。
紫光阁扩建之后归属内廷总署的集中办公区,以及较为正式的接待外宾之处,宣政园是宋彪日常办公的地方,裕丰园则是紧邻中海的景观花园。
在7月15日正式登基之前的一个月,宋彪举家迁入中海西庭居住,中央内阁政府早在年初就已经搬迁到南海和周边办公,国会在玉渊潭临时开会,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正式登基,内廷总署的第一任内廷总长是袁金铠,内廷侍卫总长是张富田,内廷总礼官是章炳麟。
该准备的工作都已经准备好了,外相欧阳赓回来之后,同各国公使交涉后,再经宋彪同意,就提前安排主要的几个大国公使提前正式觐见皇帝。
在具体的排序上,因为俄国派遣米哈伊尔大公亲自抵达北京祝贺宋彪登基,自然是无可非议的排在第一位,德国外交大臣沃恩。哈道宁排在第二位,英国公使朱尔典爵士排在第三位,其后是美国和法国。
即便是这样的排位顺序都已经是很尊重英国了,毕竟前面是大公和外交大臣亲自抵达北京,而且是俄皇和德皇的特使身份。
单独抽出两天时间分别会见了米哈伊尔大公、德国外交大臣后,宋彪才在第三天上午接见朱尔典爵士,下午则要见美国总统威廉。塔夫脱派遣的罗克希尔特使,晚上再会见法国公使。
宣政园是拆掉了庆王府修建的新园子,按照常规设有御书房、怡华堂、资政阁、枢密厅、内侍厅、会客厅、会议厅和西花厅,因为地段有限,布局都较为紧凑,最后将另外设计的裕丰园都挤到了中海的湖面上,临湖修建。
这个宣政园的设计是宋彪亲自过问的,相对而言是很合乎他的要求,御书房和怡华堂相互对通,宋彪平时就在御书房处理一些公务,闲时去怡和阁休息午睡,资政阁则用于处理较为正式的事务,比如接见内阁官员。
因为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密,宋彪将会见的时间安排的很早,上午用过早膳就在张富田的陪同下步行走到庆丰园的资政阁,而朱尔典公使来的比宋皇帝还早很多,一大清早就在会客厅等待着。
虽然实际权利介乎于沙皇和德皇之间,宋皇帝身边安排的近臣并不多,远不能和明清两代的皇帝相提并论,内廷总局的秘书局距离他还是最近的,陈其美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人才,宋彪也破格提拔他担任新的秘书局局长,整个秘书局就在枢密厅内办公。
宋彪直接去了御书房,昨天会见米哈伊尔大公和德国外交大臣哈道宁都是在这里,继续在这里接见英国公使也不算是施礼。
等内侍官将准备工作都做好,一等内侍官蒋作宾才将朱尔典公使领入御书房。
进入御书房,朱尔典上前躬身行礼,奉上英国首相的外交信函,以政府名义提前祝贺宋皇帝登基,将信函收下来后,宋彪这才让蒋作宾给朱尔典送上椅子。
规格上还是一如过去,公使享受有扶手而规格低一级的红木椅。
此时的朱尔典还是未能和帝国外相欧阳赓就中英问题达成一致,心中也不是很有把握,所谓他和皇帝陛下的私人友谊,现在看来也早已化作春泥,被那一场战争打得毫无任何价值。
朱尔典爵士恭谨的坐下来,道:“尊敬的帝国皇帝陛下,请允许我代表大英帝国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阁下向您表达恭贺之意,同时向您表达关于首相希望两国进一步扩展友谊和合作的祝愿。”
宋彪微微颔首,道:“中英两国都是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帝国之一,两国的合作对于世界的稳定有着非常至关重要的作用,朕也希望如此。”
他说的这些就纯属客套话,现在连鬼都知道中国和德国的关系非常密切,也可以说是游走在俄法同盟和德奥之间,究竟会倒向哪一方还是未知数,但绝对不会有英国什么事。
朱尔典爵士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可谁也不能捅破这些事。
中英现在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太多了,中国要求英国放弃除香港殖民地之外的一切在华特权,放弃庚子赔款,英国则是断然不能接受。
宋彪和外相欧阳赓当然也清楚想让英法俄德这些国家放弃在华特权根本是做不到的事,可他们之所以要如此强硬的对各国正式提出此事,只是要充分利用中日辛亥战争的影响力,乘机争取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尽可能通过谈判削减各国在华的特权。
想了想,宋彪索性就站起身走到大厅里,朱尔典爵士也匆忙礼敬的站起身陪同。
宋彪微微抬手示意朱尔典爵士陪他一起前往西侧的花园里,御书房东侧是供宋彪午休的怡华堂,西侧则是一片假山花园,有一条装着玻璃窗户的封闭走廊。
宋彪就在这条走廊里停下来,让人另外准备了茶几和藤椅,坐在这里观赏风景之余点上一根烟,为朱尔典爵士提供一盒雪茄和一壶祁门红茶,道:“我国是一个礼仪之邦,有句古话叫‘进门就是客’,按照道理,既然你前来恭贺朕登基正式称帝,朕对你自然要客气一些,有些不好听的话就不说,可若是这样,咱们也说不了什么正经事。要说朋友,朕和你也算是朋友,所以,朕就不和你藏着掖着,咱们有话直说吧。关于德法等国邀请我国进一步合作,甚至是结盟之事,朕的回答都是统一的,谁愿意先放弃在华一切非平等的特权,和我国签署友好条约,那就先和哪一国展开全面之合作。身为老朋友,朕可以告诉你的,也允许你转告贵国首相的话很简单,如果英国最先迈出这一步,我就能保证英国在和我国的合作中所占据的优势及收益远高于此前。当然,朕知道英国不愿意放弃所谓的各种特权,想着法子歧视我国,想着法子让我国继续臣服于英国,成为英国在世界霸主地位中的踏脚石,那朕的选择就只能和德国拆借一亿英镑的借款用于军费,等到英国真和德国开战,朕的选择就只能是用两百万的陆军横扫亚洲,从上海租界和香港一起路打到新加坡,再绕道中亚打向印度。”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一句名言,此刻真是心有同感,看似平淡的提醒朱尔典公使道:“中国人是穷了点,打起仗还是不怕死的。中国是弱了点,好歹还有四亿人口,只要有人愿意出枪出炮,一千万的陆军还是可以组织起来的……一千万陆军而已,这么多的人,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朕是可以做到的。”
朱尔典公使吓了一惊,他倒宁愿宋皇帝别将他当朋友,别说这么真实的话,话说他倒是相信宋皇帝这个人真要是发起狠来,指不定就真能组织一千万的陆军。
别的不说,中日辛亥战争之中,东北军包含民兵、民夫的总动员不就接近三百万人的规模吗?
中国人口太多,面积太大,只要上来一位真正像宋彪这样的皇帝,敢于下定决定和外国决战,没有一个国家真正敢于盲目迎战,这毕竟不是一个日本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幅员辽阔,并且有四亿人口的国家。
宋彪想说的都说完了,淡漠的看着窗户外的风景,抽着烟,他没有太多的表情,意志却是如此之坚定,根本不容别人质疑。
朱尔典公使能说什么?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驻华公使,在如此程度的威胁中,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思量良久,朱尔典公使才道:“陛下,请您务必相信我国有非常大的诚意改变两国目前的外交和政治上的僵局,只是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很难有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的可能性,所以,请您务必有耐心和信心,我相信我国和贵国一定会在几年内逐步解决所有的前朝遗留问题。”
宋彪沉默。
良久之后,他和朱尔典公使答道:“你可以认为朕的话有很多愤怒之话,所以在实际的行动中,朕必然会更加谨慎、稳妥和保守,不至于过分的激怒贵国,但你也必须相信这是朕心中的真话。事实上,朕所能做到之事,可能做出之事,恐怕是远超乎你和贵国的想象范围。”
说到此处,他稍加停顿的又继续补充道:“分步走是可以的,只是要看迈出的第一步有多大,是否足以能让我国暂时感到满意罢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宋彪其实并无真正的信心,也并不相信英国这样一个已经日渐迂腐的天朝上国会最快的时间反应过来,这不可能,站在全世界最高利益的顶端,英国时刻想做的都不过是维系它的世界霸主地位和在全球每一丁点的特权利益而已,只有那些真正执着于进攻,并且渴望成为世界新霸主的国家才会貌似公平公正的最快做出反应。
这个国家不是德国,就是美国,绝不可能是在华利益最多的英法俄三国。
和朱尔典公使会晤之后,这天下午,宋彪继续接见了美国总统特使罗克希尔先生,此时的罗克希尔正在沙俄担任公使,临时被撤换回国,即将在这个特殊的阶段再次担任驻华公使一职,众所周知,罗克希尔和宋皇帝确实有着非常特殊的私交,来往密切,并且熟悉中国文化,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汉语。
在此之前,美国现任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脱曾经考虑继续委派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先生担任特使,最后还是安排新上任的罗克希尔公使担任这一职务,但这不代表美国就会忽视中华帝国,恰恰相反,作为金元外交的缔造者,塔夫脱总统迫不及待的想要推动中美金元外交的发展,以此扩大美国资本的对外输出和在华利益,同时也要平衡英法等老牌帝国在亚洲的影响、利益。
这天下午,宋彪和罗克希尔特使会晤之后,两人谈了很多实际的可以立刻付之行动的改变,并且很快就确定重新签署《中美友好互惠战略合作条约》,在这一条约中,宋彪很敏锐和创新的使用了“战略”一词。
Strategy!!!
“Strategy”是一个很特殊的词汇,源于希腊语中的“Strategos”,东罗马帝国皇帝莫里斯在公元580年曾经撰写过一本高级军事将领教材,名为《将略》——“Strategicon”,意思为“统帅的艺术”。
在西方,战略一词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偏向于军事领域,虽然这一词汇在19世纪后期就逐步延伸到其他范围使用。
中美两国同意使用这一词汇,表面上是国家之合作,某种程度上却强烈的对其他各国表明在军事上的战略合作是重要的。
威廉。霍华德。塔夫脱曾经是美国第一任的菲律宾总督,在其担任陆军部长期间访问日本,和日本当时的首相桂太郎签署协议——《塔夫脱-桂太郎备忘录》,以美国承认日本在朝鲜的特殊权益为前提,换取日本对菲律宾安全的承诺,当时的日本海军刚击败无比强大的俄国海军,正处于声誉上的高峰点,连美国海军也必须谨慎对待他们的威胁。
只是这份协议的价值并不是特别大,日本和美国在夏威夷群岛和太平洋其他岛屿上的竞争日趋白热化,日本积极推行的太平洋移民政策正在威胁到美国对夏威夷群岛的控制。
在罗克希尔的强烈倡议,以及宋彪的亲自游说下,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开始采取扶持中国的政策,以此来平衡日本的海军威慑力,同时巧妙的通过中国来牵制英法俄等国在亚洲的政治势力,而威廉。霍华德。塔夫脱总统也完整的继承了这一政策。
关于这份《中美友好互惠战略合作条约》,在平壤之时,宋彪已经和西奥多。罗斯福特使基本达成了一致,此时只是进一步确认,按照这一约定的新条约,美国将会放弃在华的一切特权,放弃庚子赔款,并和日本一样将此前清政府已经赔偿的部分设立一份教育基金,用于资助中国在美国的留学生计划。
所谓放弃在华的一切特权只是名义上听起来特别震撼而已,实际上,通过新的条约,中美两国还是相互给予最惠国通商待遇,相互承认在对方国的投资合法权和通商权,中华帝国则承诺按照东三省时期的先例,全面开放中国市场,允许美国资本投资中国内陆,设立涉外国民法院,依据中美两国承认的国际通行法规管理美国在华公民。
在《互惠条约》中,美国对中国的部分农产品和一部分初级工业品给予特殊的优惠关税待遇,特别是将生丝、茶叶、瓷器等中国传统出口产品收取最低的关税,而中国则保证对美国的机械、电气、通信、船舶、汽车等新兴产业,以及小麦、马匹等美国优势农产业收取较低的进口关税。
此外,两国在技术转让协议上签署专门的备忘录,以利于中国从美国统一购买专利技术和设备,引入新技术。
在金融合作上,美国承诺在未来十年内,每年对华提供2000万美金的低息政府贷款,用于教育和农业项目,以及支持中国实施金本位的外贸制度,两国的国际贸易用美元对中国金圆券的汇率结算,而美国也支持中国金圆券的金本位价值。
这可以说是威廉。霍华德。塔夫脱总统推行美国金元政策在国际范围内的第一次重大成功。
在真正的战略层面,中美军事交流将会进一步扩大和正式化,美国海军学院和弗吉尼亚大学军事学院都将公开增设中国留学生,并在海军层面扩大合作交流,帮助中国建立新式海军,中国将定期委派海军舰队在美国海军基地集训,美国也将向华派遣正式的美国海军顾问团。
在这份《互惠条约》之外,威廉。霍华德。塔夫脱总统也承诺会尽力推动共和党在国会内通过新的法案,以平衡《排华法案》的不利影响。
某种程度上,这还不是一份真正平等的互惠条约,比如说美国公民在华基本只需要遵守英美法律体系的制约,而中国公民在美国则要遵守美国法律的约束,双方处于不对等的一个环境中,但在企业层面,双方是对等的,美国企业在华遵守中国法律,中国企业在美则要遵守美国法律。
但考虑到中国的法律体系正在以英美法律体系为蓝本,不断向前推进和发展,宋彪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不平等之处,至少美国放弃了在华的很多歧视性的特权,包括在内河行驶权,以及美国在上海的租界。
同时,中美决定发出了一个联合声明,建议其他国家也放弃在中国清王朝时期获取的各种特权,�
��新的中华帝国政府平等外交,中美提议在沿海地区设立多个国际公区的条款作为缓冲,在该国际公区中,外国人在华依据英美法律管理,进入非公区的内地则接受中国法律管理。
以上海国际公区为例,英法租界合并到这一公区后,依旧采取国际公区董事局的管理模式,税收则用于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