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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发生的一切, 秦子轩丝毫都不知情, 他正处于久违的困意当中,睡得无比香甜,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傍晚了。
伸了伸胳膊, 秦子轩不禁有些诧异,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自家父皇说了那番话之后, 自己竟然还能睡着,按理来说, 正常的思路不是应该躺在那里, 一直想着明天该怎么对付林慕嘛。
难道还能是因为这些天都没睡好,所以太累了,今天身体终于坚持不住了, 秦子轩这么想着, 却又觉得不太对,自家父皇没来之前, 他可不是这样的。
摇了摇头, 完全不懂得自己潜意识到底是怎么想的,秦子轩也不再关心这件事了,不管是因为什么能够睡着,只要不失眠就是好事,没必要非得执着于为什么, 他现在只希望接下来也能够继续这样,那就最好了。
没有失眠过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那滋味有多难熬的, 不只是心里的焦躁,就连早晨起来之后,头都会疼得像是要炸了一般,整日里不是脾气不好,便是没有精神,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那性格再好的人脾气都会因此变得有些古怪。
“五皇子,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穿衣吧……”
把床帘系上,小喜拿着一身崭新的衣物走了过来,蹲下身子,语气轻柔的说道。
皇上刚刚临走之前是有过吩咐的,让她们不要吵醒五皇子,让对方多睡一会,即便是误了晚膳也没有关系,但吃食还是要提前准备好的,免得到时候五皇子醒来饿。
为了这事,皇上还特意批准了锦文阁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厨房,而且怕她们做的东西不合五皇子的喜好,更是从御膳房调来了几位御厨,专门伺候五皇子。
这样的恩宠,可以说是独一份的了,即便是当年备受皇上宠爱的兰贵妃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小喜当时听着都不禁愣住了,她进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皇上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细心过,竟然考虑的这么多。
听到小喜的话,秦子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瞅了瞅对方手中捧着的衣物,并没有用对方动手,自己直接拿了过来,一件件的往身上套去。
虽然古装繁琐,但在宫内也呆了好几年了,秦子轩早就学会自己穿了,只不过就是小胳膊小腿的慢了一些罢了,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慢一点倒是也无所谓。
不过当初小喜冬儿这些宫女刚被调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自己穿衣服可是被吓了一跳,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这活再从他手里夺回去,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争得。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秦子轩也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别说是在皇宫中,他又是个皇子,便是一般世家大族的公子哥都很少有这么干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他这样自力更生的反而成了奇葩,不过就算是有些特立独行,秦子轩也不愿意在这事上让别人帮自己动手,本来这样锦衣玉食,毫无波澜的生活就快把他的意志力给磨没了。
若是再连穿衣吃饭这样的事情,都不自己做,那他觉得自己就真的跟米虫没什么区别了。
“父皇已经走了,端妃也走了吧?”
穿好衣服,秦子轩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很是随意的问道。
他记得,在他睡着之前自家父皇就已经走了很久了,端妃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等父皇过来,既然父皇那会都已经走了,那端妃也应该走了才是。
“皇上已经走了,端妃娘娘倒是还留在这里……”
上前两步拿起桌子上的木梳,小喜一边帮五皇子梳着头发,一边轻声回道,只是神色间难免有些异样。
那会五皇子睡着了不知道,但一直在外面的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皇上竟然连端妃来看五皇子的权利都给剥夺了,更不用说是原本过继抚养之事了。
这么突然间的变故,别说是端妃了,换了谁也不肯轻易的就接受了,自然是要问皇上要个原因,可皇上那是什么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到最后也没给个解释,就把这事给落实了。
端妃固然是心有不甘,可皇上的命令摆在那里,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又能怎样呢,到最后除了俯首听命,又哪里有其他的选择,好在,皇上或许是见到端妃那瞬间憔悴的模样有些不忍,许对方多留了一会,要不然,估计现在端妃就要被撵回自己的昭阳殿了。
“端妃竟然还没走?”
拿着蓝色镶珠绸条的手一顿,秦子轩诧异的转头看了小喜一眼,刚刚不过只是随口一问,哪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还没有走。
他这一觉可睡得时间不短啊,又没什么事,对方呆在这里干什么,连父皇都走了,端妃不应该跟着自家父皇一起走嘛,他这锦文阁这么小,有什么好待的呢。
五皇子这突然间的一回头,让小喜不禁连忙把手松开,她刚刚正在帮五皇子梳头,对方这么一动,若不是她反应的快,估计便要弄疼了,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已经快梳好的头发又瞬间散乱了开来。
头发扎到了脸蛋,觉得有些痒痒的,秦子轩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回头重新坐好,让小喜继续为他梳头,心里则是泛起了嘀咕。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端妃突然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连他睡了都不走,肯定是有什么事的,他一会一定要慎重一些,千万不能上当了。
“用这个!”
把早已经选好的蓝色镶珠绸条递给小喜,秦子轩看着铜镜里虽然模糊,但扎着一个小揪,脸蛋圆圆的,长得甚是可爱的小团子,不禁挤了挤自己的脸颊,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
他现在都快五岁了,结果脸上这婴儿肥还是没有下去,就连最近这几天失眠,都没能让他消瘦一些,不过前段时间营养过剩长出的双下巴,倒总算是没了,这也算得上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了。
忧愁的叹了口气,秦子轩双手捧着脸颊,感受着手中柔软顺滑的触感,忍不住掐了两下,若不是这脸蛋是自己的,倒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怪不得自家父皇总喜欢掐自己。
“小喜,端妃现在在哪,还在大厅里待着吗?”
从凳子上跳下去,秦子轩在宫女捧着的水盆中洗了洗手,一边拿着毛巾擦着,一边问道。
既然端妃没走,他又醒了,那自然是要问两句的,甚至不只是问两句,他还得去招待一下,虽然很不喜欢,但也总不能任性的对其不理不睬吧,他自觉还没有熊到那个地步o( ̄ヘ ̄o#)
“端妃让奴婢请到厢房休息了,冬儿正在那里伺候着……”
小喜蹲着身子,为五皇子整理着身上的衣物,又从一旁拿过来一块玉佩,挂在腰间,语气平缓没有任何起伏。
但秦子轩听了却不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话可是很有意思啊,他这边虽然有很多人伺候,冬儿作为贴身的宫女去招待一下端妃,似乎也是合情合理,可有得时候,若是换一个角度,想法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他明确的表示了对端妃冷淡而疏离的态度之后,冬儿这样的做法,就很容易让自己引起歧义,倒也不是说对方做错了什么,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可能自己就会想得更多一些。
小喜似乎是随口一说,只是在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顺带着提了一句,但秦子轩可不会认为对方真的是没有过心,不过这种事情一向是避免不了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尤其是在现在,她们伺候的时间都不长,没有情分的时候。
若是有人能够抢先一步,那今后的地位手中的权力自然是会不一样的,这么想着,秦子轩却也没有在意,与他而言,至少现在而言,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若是这些宫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全都亲如一人,那他反而会成为一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瞒在鼓里了,这样根本不利于他掌控锦文阁。
“你派人去请端妃过来,与本皇子一起用晚膳吧……”
整了整自己的袖口,秦子轩回到床上,换了一双小鹿皮靴,既然有外人在,那自然就不能穿得那么随意了。
像是布鞋这种东西是很不礼貌的,秦子轩自然是得换下去,从舒适的布鞋变成了高要的鹿皮靴,即便宫中师傅的手艺很好,可秦子轩还是觉得有些束缚。
扫了一眼旁边浅口的布鞋,秦子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么舒服的布鞋,怎么会成为平民的标配呢,世家子弟反而是对其不屑一顾,明明做好了是很舒服的啊,比什么靴子之类的都要柔软,难道说这便是传闻中的死要面子活受罪o(?□?)o
跳下床,秦子轩在地上蹦了两下,试了试鞋底的厚度,觉得还可以,便带着小喜等人走了出来,话说这靴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让他偷偷的垫个增高垫,感觉人都长高了一些,好开心有木有。
慢慢悠悠走出去,等秦子轩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桌子上的菜都已经摆完了,而端妃却还没有过来,摸了摸有些瘪了的小肚子,秦子轩咽了下口水,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往桌子上看,客人还没到,自己先吃很不礼貌的,他可不能做这样的事,会毁坏掉自己的完美形象。
没有等多久,端妃便带着冬儿凝香走了进来,比起先前,神色已经恢复了许多,虽然没有了以前的从容和淡然,但至少是平静了下来,显然是已经接受想通了。
不过于端妃而言,想不想通接不接受都没有什么意义,这本就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想法,她又能怎么办呢,接受了还能保存一分颜面,若是不接受除了会弄得自己更加难看外,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有些奇怪的看了端妃两眼,秦子轩皱了下眉,总觉得对方与之前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像是突然间老了几岁一般,浑身的精气神都没了,可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发生什么事不成。
心里寻思着,秦子轩偏头看了小喜一眼,可对方正低头垂首站在一旁,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示意,他只好又把目光投向端妃身旁的冬儿,结果这位竟然也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子轩这下顿时觉得更奇怪了,怎么自己两个贴身宫女竟然都是这么一副模样,难道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把她们都给吓着了,搞得气氛都有些尴尬僵硬了。
“端妃娘娘请坐!”
扫了眼屋子里这些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宫女太监,秦子轩眼里闪过一道幽光,他坐在位置上没动,抬了抬手便招呼端妃坐下。
这样的行为显得有些倨傲,毕竟他虽然身为皇子,但端妃却是妃位,在宫中这位份也不算低了,更是长辈,站起身让一下应该算是礼仪了。
但秦子轩这也是没办法,他身高不够,若是非要站起来,那直接就被桌子给挡住了,连看都看不到,那场面可就实在是搞笑了。
“五皇子睡了很久,想来也该饿了,先吃吧……”
在凳子上坐下,端妃扶了扶鬓角的流苏,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能多看面前小人两眼都是好的,端妃又怎么会跟对方计较,只是想到自己原本的打算,心中却不禁多了些酸楚。
自从五皇子第一次被抱到昭阳殿,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的相处,让端妃也渐渐的了解了五皇子的性格,她本想着,等五皇子接受她了,一定要好好的引导一下,可现在注定是做不到了。
眨了眨眼,秦子轩看出了端妃的不正常,对方眼睛里似乎已经溢满了哀伤和忧愁,跟在御花园放风筝时,那眼中带笑的模样,实在是差别很大。
也不知道刚刚那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只是一转念的功夫,秦子轩便抛开了脑海中的疑惑,说到底,他与对方也没什么关系,正所谓交浅言深要不得,若是询问了说不定还会戳中对方的痛处,没有那个必要。
睡了一觉,秦子轩也确实是饿了,刚刚要不是为了等端妃,他早就开吃了,现在既然端妃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他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只是刚吃了没几口,就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
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鱼肉,感受到端妃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秦子轩不禁觉得有些无奈,对方这么一直盯着他,这可让他怎么下得了口呢。
话说虽然他长得确实是挺可爱的,但再可爱他也不当饭啊,现在这满桌子的好吃的摆在面前,对方不吃饭光看着他干什么,难道都不饿的嘛。
还是说对方其实早就心机的已经吃过了,可就算是你不饿,也不应该来打扰他啊,看几眼也就罢了,总这么盯着他,算是怎么回事呢。
“端妃娘娘,您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把口中的春卷咽了下去,秦子轩抬头看了眼对面一直盯着他的端妃,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他本来其实是不想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是不想从端妃的口里知道,锦文阁内这么多人,他等一会端妃走了,随便找谁问不行啊,怎么都比对方说出来要好得多,也不用为难。
可架不住端妃她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正是吃饭的大好时光,却总是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弄得他感觉如芒刺在背一般,实在是不舒服,就连御厨精心准备的食物,都快咽不下去了。
“没什么,五皇子,快吃吧,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端妃收敛了下自己的目光,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些东西放在盘里,让凝香递给了五皇子,微微笑着说道。
皇上的命令,这件事是不许五皇子知道得,端妃虽然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本心而言,她也是不愿意告诉五皇子这件事,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小孩子的记性本来便不强,她又只与对方相处了半个月,等时间长了不出现,五皇子自然便会忘了自己,没有必要特意的去说,省得彼此之间都尴尬在那里。
“端妃娘娘也吃吧,这春卷炸的酥酥的,挺好吃的……”
扫了一眼凝香端过来的小碟子,发现里面竟然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秦子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对方的样子,也给端妃夹了一些吃的递过去。
虽然因为前世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还有今生经历过的那些事,让秦子轩对后宫的这些妃嫔,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防备,但这段时间下来,端妃对他确实不错,这他是能够感觉得到了。
即便这点还不足以让他对端妃放下防备,听从自家父皇的安排,让对方来照顾自己的生活,但一丝好感还是有得,现在对方的情况又明显的有些不太对,那他还是应该释放一些善意,安慰一下对方的。
愣了一下,接过五皇子递过来的春卷,看着对方那带着些关切的小脸,端妃心中蓦然涌上一股暖流,眼中微微湿润了些许,她连忙低下头去,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态,不舍的感情突然变得更加浓烈。
也难怪端妃会如此,这段时间下来,她没少花心思在五皇子身上,可五皇子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没想到,现在她已经快要走了,对方却突然关心起了自己,这让端妃如何能够舍得下。
只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呢,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她不过也是其中的一员罢了,身处于偌大的皇宫中,就连喜怒哀乐都不是自己的,又如何能够掌控得了自身的命运呢。
端妃的失态,被秦子轩完完整整的收在了眼中,他默默的低下头去,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夹着菜吃着饭,可嘴里却好像感觉不到什么滋味。
秦子轩虽然自认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但与端妃好歹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现在看到对方这幅模样,他的心里也是有一些不好受的。
“五皇子,本宫以前闲着无事,绣了一个香囊,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
闭了闭眼,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端妃脸上带着丝笑意,从腰间掏出一个手帕,递到了五皇子的面前。
皇上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在往后的时光中,估计她都没有什么能够接近五皇子的机会了,临别的赠礼总是要有的,起码留一个纪念,但这话却又不能明确的说出口,也只能装作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秦子轩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端妃两眼,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把那手帕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青色的绣着梅花的香囊,那红色的梅花绣得很是精致,就连里面的花蕊都能够看得清楚,映着青色的绸缎,倒是有种别样的趣味。
摸了摸那香囊上红色的梅花,感受到那绸缎上传来的细腻触感,秦子轩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闲着无事做出来的,这样精致的绣品,上好的布料,恐怕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怎么可能会如此云淡风轻,似乎完全不要紧一般。
“端妃娘娘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
握着手中的香囊,秦子轩抬起头来,收敛了脸上一贯的天真表情,尽管小脸还是有些稚嫩,但目光却显得有些幽深。
他喜欢梅花这件事,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才对,从穿越过来到现在,锦文阁里的宫人都换了两遍,但他却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梅花。
锦文阁里的各种器具装饰,也从未有过梅花的痕迹,就连皇宫中的梅园,他都只是趁着人少的时候,去过一两次,为何端妃会知道他喜欢梅花。
还是说,其实对方并不知道,只是自己喜欢,才会将这香囊绣成梅花的图案,可摸着这做工精致的香囊,秦子轩却又觉得不是如此,这明明就是专门做来送人的,又怎么可能如此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