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伤者之后,云峥就回到了花厅,云二跟着走进来脸色非常的难看,犹豫半晌才涩声道:“大哥,东京已然没有我们兄弟立足之地了。”
云峥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你认为我们兄弟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氛围里去了吗?”
云二道:“白莲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如何能够在京畿之地拥有如此多的资源和人力?
皮匠乃是匿影潜行的高手,星盘奎木狼等人也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汉,更不要说说他们身上的装备冠绝天下,我不相信在他们组织周密的行动中,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除非,从一开始人家就在谋算我们家。”
云峥笑道:“你认为会是谁?皇帝还是皇后,或者说是庞籍出手了?还是你认为是这些人在联手对付我们。”
云二摇摇头道:“我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事不简单。”
云峥看看窗外的天色,见天边已经泛白了,就拍拍桌子道:“不要急,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该有准确的消息传过来了。”
云二的精神一振道:“大哥,您留了后手?”
云峥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让一夜没睡的云二回去休息,见他走了之后,原本非常缓和的脸上立刻就变得阴云密布。
原先以为自己能够把家眷托付在京城,如今看起来不成了,一旦自己离开东京,自己的家眷一定会会被严密监视起来,此事需要先做打算为妙。
云二刚才的猜测其实已经距离事实不太远了,这一次的事故很可能就是陈琳特意给云家布置下的。
鬼金羊五人能够活着回来,这可能就是人家给了自己一点薄面,希望自己好自为之,莫要在东京惹出事情来。
云家在蜀中的势力被人家连根拔起了,现在,轮到东京了。
王安石做事虽然看似公允,但是他在做每一个动作的时候都会拉上云家陪绑,从田亩到店铺,这些改革从来没有把云家放过过。
与其说他是在推动改革,不如说他在特意的针对云家,
云峥接过陆轻盈递过来的粥碗喝了一口之后斩钉截铁的对陆轻盈道:“我出征之后,你一定要留在京师,没有你居中指挥的话,我怕孩子们走不出这座城市。”
云峥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生硬的口气和陆轻盈说过话,多年的夫妻了,陆轻盈晓得事情可能有了新的变化,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自己和丈夫两情眷恋之时,夫君其实已经同意自己跟着去战场了,现在突然改变,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她不了解的事情。
“出了什么事?”
云峥放下粥碗叹息一声道:“大将军出征,国朝从来就没有松懈过,现在距离出征的日子越近,他们的防备之心就越重。
这一次按照早先的安排,我要统领二十万大军从雁门关出发向北攻击,这二十万人堪称大宋精锐中的精锐,称之为覆国之兵也毫不过分,所以对我的防范只会更加的周密。
那些人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武将,从来都没有啊!”
陆轻盈把身子靠在云峥的后背上道:“您本该就是翱翔四海的雄鹰,如今被大宋这个巨大的鸟笼子将您困在里面,让您不开心。
虽然妾身不明白您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妾身相信您一定有您的理由,而不是外面盛传您就是为了那个可笑的王爵。”
“谁说不是?我其实就是为了王爵,在为这个时代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如果还不能成为人中的王者,这个时代岂不是太对不起我了,三国时期,曹操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征北大将军,统领十万虎豹骑纵横漠北,谁知道造化弄人让他最后成了汉末的丞相,远离了战场之后,就成了阴谋家,最终出现哪些让人不可思议之事。
所以说啊,一个人的路不能走歪,一旦走歪了导致的后果也就会完全不同。”
“夫君您倒是想成为功勋彪炳的大将军,可是人家好像不怎么愿意啊,您难道就不感到委屈?”
云峥呵呵一笑反手揽过陆轻盈将她抱在怀里瞅着她的眼睛道:“老子要干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取得他们的同意?
他们全力支持我会干,他们即便是不支持老子也要干,收复燕云这件事是我自己要干的,和任何人无关!”
陆轻盈见丈夫似乎很有信心,叹一口气就伏在云峥的怀里,听着屋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只想让这温馨的一刻多存留一会。
天不遂人愿,老廖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陆轻盈从云峥的怀里爬起,顺便把他那双不老实的手从自己的肚兜里抽出来,整理好衣衫之后等着老廖进来。
云峥牵着陆轻盈的手道:“算算时间也该来了,我们去迎接一下,给你看一些东西,好让你的心安定下来。”
陆轻盈一头雾水的随着云峥来到了门外,天光已经大亮了,如果不是阴雨绵绵的话,这时候应该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老廖站在一辆乌篷马车前面垂手静候,他在雨中已经站了很久,雨水从湿漉漉的头发上,眉梢上,流下来,这样很不舒服,可是老廖依旧顽固的守候在马车边上。
马车驭手位置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中庭除了老廖和这辆马车之外不见外人,不知为何,陆轻盈停下脚步,她觉得这辆马车让她很不舒服,心头压抑的厉害。
云峥见陆轻盈停下脚步,歉然一笑道:“你回去吧,这是我的疏漏,这样的场景确实不适合你看。”
陆轻盈轻叹一声道:“我看到马车下面有一滩血迹,车里面该是一些死人吧!”
云峥见陆轻盈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就对老廖道:“掀开帘子!”
老廖掀开了帘子,陆轻盈瞅了一眼马车里面,心头就升起一丝烦恶,捂着嘴干呕出声,匆匆的回去了。
无论如何,陆轻盈都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马车里面高高的摞着一车厢的死人,别说是她看不下去,就连老廖这种明知道里面是什么的人亲眼看到之后,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
云峥冒着雨走近马车,瞅着车厢里湿漉漉的七八具尸体,转过头问老廖:“都在这里了?”
老廖点点头道:“浩哥送来的时候说总共有九具尸体,白莲会匪首尽数落网,余者二十八人已经毁尸灭迹完毕!”
云峥点点头,瞅着车厢里那些七窍流血的尸体喃喃自语道:“谁给你们如此强大的信心和云家作对的?
满东京城的人中间,恐怕没有那一个家族比云家更加晓得如何杀人,作战杀人这是云家的邻域。”
一辆马车九条冤魂,女子生前再美,中毒身亡之后面容也是狰狞的,六个女子都是如此,垂落在外面的十指上全是血迹,这是毒发时刻不自觉地把手抓在地上,或者墙上的造成的后果。
其中一具男尸的脚上还穿着一双官靴,腰袢还系着一只白玉牌,老廖见侯爷的目光落在玉牌上,就从尸体上解下玉牌擦拭干净送到云峥的手上,云峥瞅了一眼,只见上面写了五个字。
“二马配一鞍!原来是吏部员外司郎中冯安,都说此人生的俊美不凡,诗画双绝乃是大宋难得的人才,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云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小声的问道。
老廖躬身回答道:“浩哥说下手的时候此人正在与白莲会一干人饮宴,白莲会首唐妙月似乎与此人非常亲密。
浩哥还说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论他是谁,阴阳九转玲珑壶里的毒酒已经喝下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云峥仔细的看了九具尸体的模样,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又道:“皮匠说其中有辽人武士的踪影,那么,辽人那里去?”
老廖低声道:“浩哥他们执行的是杀人的命令,没有刻意去打听辽人的事情,因此不知!侯爷您刚才说的这位冯安也是适逢其会,否则浩哥他们的目标只会是白莲会!
咱们云家第一波攻击受挫,仓惶逃走,被擒者让人家拿来立威了,白莲会在庆功的时候被一锅烩了,就和咱们家无关了,浩哥他们按照这个思路进行的作业,甚至还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云峥拍拍装满了死人的马车道:“既然如此,这些尸体就该消失才对,谁在处理善后之事?”
“皮匠的妻子!”
云峥楞了一下道:“为何是她而不是皮匠?”
老廖低声道:“皮匠的妻子梅氏在沙门岛的时候干的就是毁尸灭迹的活计,没有一手特殊的手艺,她凭什么在沙门岛上活下来。
家将们在沙门岛找到梅氏的时候,她正在剔骨剥肉,她干活的地方被称之为地狱也毫不过分。
二少爷为了安皮匠的心,故意说他妻子是养马的,整个沙门岛上一千四百余囚犯,总共只有两百多匹战马,哪里用的了那么多的人。”
云峥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是在沙门岛,现在……”
老廖靠近侯爷小声道:“这是梅氏私下里要求的,皮匠都不知晓,二少爷说梅氏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出现的这位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如果不让她干这些阴私的事情,她最大的可能就是会发狂!”
云峥猛地朝中庭左面的入口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妇人面无表情的站在月亮门口如同鬼魅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