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再说了一会儿话,慕雪芙便离开了皇宫。她一走,正好景宇回来。见慕雨蓉坐在软椅上发呆,景宇悄悄走过去,趁她发怔,偷偷亲了口她。
慕雨蓉被他吓了一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捶在他肩上,“走路没个声,你想吓死我啊!”
“唉——”景宇斜着她,道:“什么死不死的?宫里最忌讳这个,以后不许说。”
慕雨蓉轻哼一声,别过脸,娇嗔道:“哼,以前你怎么不说忌讳啊,现在倒嫌我说话遭忌讳了。果然,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忌讳。”
景宇一看她这阴阳怪调的样子,一挑眉,忍笑道:“呦,是谁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他坐在慕雨蓉身边,弯腰伏在她肚子上,对着肚子说话,“是不是里面的小东西惹你不高兴了?那好,等他出来看夫君怎么替你出气。”
慕雨蓉转嗔为笑,推了推他的头,“讨厌,才不是他惹我,是你惹我。”
景宇大为不解,疑惑问道:“朕?朕何时惹你了?”想着近来他总是琐事缠身,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他搂住慕雨蓉,温柔道:“等忙完这段时间朕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可我怕等忙完这段时间,你就要陪别人去了。”慕雨蓉撅了噘嘴,委委屈屈的几欲泫泪。
景宇更为不解其意,蹙了蹙眉,凝视着她道:“这话怎么说的?”
男人哪里懂女人的小心思,慕雨蓉气愤景宇一点都不解女人心思。她推开景宇,娇气气又带着满嘴醋意道:“新帝登基,开春就会选秀。到时南北佳丽美人充实后宫,你还哪里时间来陪我。”
这么一说景宇才知她在气恼什么,揶揄一笑,故作深沉,拍了下额头,逗趣道:“哎呀,你不说朕倒忘了这茬事,嗯,皇后果然贤惠,连这事都在朕之前先想到了。那你说,朕选多少秀女进宫比较合适哪?”
“各个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慕雨蓉横着他,美眸轻扬,仿佛水雾笼罩,切齿道:“到时候臣妾一定为皇上多选点貌美如花的妹妹伺候皇上。”
“哈哈——”景宇看着她虽话说的大方,但脸上却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郎朗一笑。
“你还笑!”慕雨蓉更加气愤,气哼哼道。
“不笑不笑。”景宇抱着她又亲了亲,“小傻瓜,朕这么说你还真信啊?”
慕雨蓉忍不住委屈的掉了泪,“怎么不信?你是皇上,这天下的女人只要你想要就都是你的。”
“可是再多朕都不喜欢啊,朕喜欢的只有你。”景宇此时才算明白她的顾虑,嘴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她的发际,声音清越而温柔,似涓涓的温泉流入人的心田。
慕雨蓉止住眼泪含在眼眶里,抿了抿嘴,沉吟片刻,道:“今日芙儿来了。”
这后宫的事景宇都已经交给了慕雨蓉,既然交给她就是对她绝对的信任,就不会过问。她和慕雪芙感情好,进宫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又一想,可能是因为景容和慕雪芙就要离开皇城,所以她才会不高兴甩脾气吧。
景宇温和劝慰,“朕也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景容驱除出京,但这是父皇的临终遗言,朕也不能违抗。”顿了下,“这样吧,等过几年,朕再寻个由头将他们夫妻调回。父皇虽说让景容在朕登基时离开皇城,但又没说不许他们回来。”
慕雨蓉点了点头,“只有这样了。”微微一笑,她的目光轻柔似水,“其实我挺羡慕芙儿的,虽然她要跟着宸王远离皇城,但从此以后宸王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宸王也是情深意重,遣散后宅女眷,这样的事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的。”扬了扬脸,带着骄傲,“不过我的芙儿妹妹那么好,她值得宸王这么做。”
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在闪闪发光,是一种羡慕的光亮。景宇尽收眼底,也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选秀的事,又为何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很在意朕选秀?”景宇注视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问道。他们夫妻这么久,要是还不了解她,就枉费这么多年的恩爱了。
话题又回到原点,慕雨蓉想都没想就用力点了点头,“在意。我怕等我人老珠黄,你就不喜欢我了。而宫里会有源源不断进来的年轻貌美女人,而我,你可能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
“胡说,你以为朕是那么注重美色的吗?”景宇微微沉下脸,嘴唇抿成“一”字,直到看的慕雨蓉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才将她揽在怀里。他轻轻一叹,“你我夫妻,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你这么说,也是低估了我们的夫妻情分。”
“阿宇——”慕雨蓉不敢对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抿了抿嘴唇,羞愧难当。
景宇面色稍霁,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上,“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嗯,不说了。”慕雨蓉额头贴在他的脖子上。
沉默了许久,景宇突然开口道:“不选秀了。”
慕雨蓉瞬间抬起头,怔愣一下,道:“那怎么行,通常新帝登基,为充实后宫绵延子嗣都要选秀的。”
“就以国丧守孝为理由,谁也不敢反对。”景宇虽为人温润,但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修长的手摩挲着慕雨蓉怀揣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地方,“至于绵延子嗣,这不怀着哪嘛。等咱们的熙儿再大一点,朕就立他为太子,他长大了,朕就将这皇位禅让给他。然后朕带着你离开皇宫,闲云野鹤,去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仿佛一朵朵鲜花轰然开放在心房,慕雨蓉大动,直直的,看着景宇,泪流不断。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仿佛也说不出来话。
“哭什么?”景宇轻柔的擦拭她的泪,怅然道:“看到父皇去世,朕才真正明白,原来做皇帝也不过如此。生前再如何把弄权力,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最可怜的是,孤家寡人一辈子,到头来,连个真心为他哭一场的人都没有。”
当他知道敬爱的父皇残害亲兄,虐待亲母,还将他们兄弟几个玩弄于鼓掌之中,只为另一个儿子铺路时,他从前的敬意也随之慢慢消失。甚至他因为有这样一个阴狠奸诈的父亲而羞愧。
当他看见他的母妃,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在拿着那纸继位诏书时,眼中闪烁的不是父皇去世的泪水,而是苦尽甘来的喜悦,他的心轰的一下炸开。
母妃告诉他,她也曾真心爱过父皇,可这爱在父皇流连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流沙里,从指缝慢慢流逝。她伤了心,伤了情,关闭了那段爱。一旦关闭,这爱就不会再回来。
他不想有一天,他也和父皇一样,等走的时候,连个真心为他的死而难过的人都没有。他不希望等走的时候,曾经爱过他的人,会和母妃一样,拿着他留下的传位诏书喜极而泣。
如果是那样,是多么的悲哀。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慕雨蓉也和他的母妃一样,伤了情,死了心。
慕雨蓉感动涕零,依偎在他的肩头,潸然泪下。
此时无需有太多的语言,因为她知道再多的语言也无法言语她此刻的内心。
她一直都羡慕慕雪芙,羡慕她和宸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从不奢望,甚至嫁给他这么久她都没有奢望过,但今日景宇却许诺给她这个奢望。
虽然这个奢望的期限很长,但她愿意等,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少年她都愿意等。
或许未来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在更远的未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承诺。
临走前,景容和慕雪芙拜别了靖远侯,这一走,再见面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靖远侯虽万般不舍,但其实走,或许对景容来说或许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新帝虽然宽厚贤良,但现在景容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离开皇城这么个权利争逐地,也少了些是是非非。
靖远侯还是没有接受纤语,但态度倒缓和了不少,也没有阻止萧漓和她往来。
慕雪芙看得出,他已经动摇了,只要再多些时间,他一定会接受纤语的。
萧漓不以为意,私下与慕雪芙和景容说,要是他爹以后还不接受纤语,他就带着纤语私奔去投奔他们两个。
凝馨夫人被偷偷送出宫。慕雨蓉姐妹商量好,让她事先亲笔写了一封遗书,说是承恩先帝,愿誓死追随,造成自缢的假象,然后再借着运送尸体出去,直接将人带走。
殉情自缢,只为追随先帝,众人皆叹凝馨夫人忠贞,无人会指责新帝不容。
慕雪芙将拓拔馨带走,在城外的决明山上,将她交给了宫堇沐。
没错,这件事正是宫堇沐求慕雪芙办的。
原来,早在这一年多前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人就已暗生情愫。这一年多,他们总是私下偷偷摸摸见面,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凝馨夫人已经追随先帝而去,现在,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改名换姓,做宫堇沐的妻子。
只是一点,他们不可以出现在皇城,离皇城越远越好。
不过相爱的人,只要拥有彼此,倒哪里都是天上人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