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月池问起束草,奶娘一脸茫然:“奴婢被关进柴房之时还是见过她的,倒是昨儿出来之后还没见着。”
奶娘自昨夜里被顾月池从柴房里放出来,这才一日没见着束草,以为她是在灵堂那边守着,却不知束草根本自顾月池回府之后便没了踪影。
听奶娘的回答顾月池心中更加笃定束草可能是出事了。
她是在赵氏身边伺候着的丫头,这会儿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
低头想了想,顾月池问奶娘:“娘出事那天夜里,束草可是在屋里当差的?”
奶娘点头,道:“那日她是与我一起在屋里当差的,可到后来稳婆来了之后,顾妈妈便带着老夫人手底下得力的人进来操持,这样一来二去,束草便到外面去伺候老夫人和姨奶奶她们了。”
心中思忖连连,想着束草该是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话,顾月池收起心神,对奶娘笑笑:“我省的了。”伸手将奶娘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她有些心疼的道:“这几日里你受委屈了,莫嫌我大半夜把你吵起来,这会儿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奶娘摇摇头:“奴婢在这里守着小姐。”
顾月池也跟着摇摇头:“这里有娘的气息,有娘的身影,我只想自儿个在这里待会儿。”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娘看着顾月池,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红着眼睛说道:“奴婢想去灵堂守着主子,送主子走完最后一程。”对她来说救不了赵氏是痛,若是无法送赵氏出殡则是今生最大的遗憾。可是她又知道聚福堂那边现下想要找个人替赵氏的死担责,顾月池这次放了她,若她立即便出现在老夫人灵前,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奶娘想去的话今儿夜里歇好,明一早过去便是,不必忌讳太多。”直接回了奶娘这句话,顾月池便又开始撵着她回去歇着。
眼中泛着泪光,奶娘一脸激动的点着头,便准备回去歇着,可当她走到门口处时,却还是转过身来,对顾月池道:“小姐也要早些歇着。”
“嗯!”顾月池轻轻点头。
待奶娘走后,顾月池脸上的浅笑瞬间冰封。
赵氏出身书香世家,与往日的顾月池一般,平日里她闲来无事也会习字为乐。自床榻上起身来到赵氏平时习字的桌案前,看着桌上半干的墨渍,顾月池脸上神情不定,手下却端起桌案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半杯茶倒入砚台,拿起磨石轻轻磨起墨来。
不多时,待墨汁充盈之时,顾月池早已用另外一只手在桌上摆好宣纸。
放下磨石,提笔蘸墨,她落笔便在桌案上一连书下几个人的名字。
姨奶奶!三姨娘!顾月瑶!
顾月池知道,赵氏的死跟这三人脱不了干系,但是她们行事很聪明,即便知道是她们害死了赵氏,她却没办法将她们全部绳之以法。
药方子是绝对姨奶奶看去的,可那药方在聚福堂内,且又不是什么秘方,也许看到的人不只一两个。醉仙鹅头则是顾月瑶送给老夫人的,赵氏之所以能吃到醉仙鹅头,那是老夫人差人送过去的。
想到这里,顾月池不得不佩服起顾月瑶来。就算那醉仙鹅头是她专门为赵氏买来的,可她却绝顶聪明的走迂回路线,将之送到聚福堂给了老夫人,假借老夫人之手再转给赵氏……如此一来赵氏出事,就算此刻顾月池找了去,这其中牵扯到自己,老夫人也绝对不会认可她的说法。
若真如那般,此事到头来怕是知会如二姨娘当年小产一样,最后不了了之。
顾月池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算不得冷却很淡然,默默低头,她又在三个名字后面书下一个大大的斗字。
大宅院里的斗争一直都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进而演变成人命关天的大事,关于这些是三房的强项,也是赵氏和顾月池最为厌倦的生活。但是随着赵氏的离去,这一切终将改变,只因顾月池此刻在心中早已作出一个决定,那便是要跟这些人一斗到底!
虽然,这不是她的强项,但是为了死去的赵氏,为了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她必须如此。
“一个人若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便不会再害怕失去了。”口中喃喃有词,顾月池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墨笔扔到桌案的宣纸之上。墨迹在纸张上渲染,在斗字之上形成一朵墨菊,使之顿时显得格外诡异。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秋玲回到琴瑟阁内,见顾月池依然在赵氏屋里,却只是坐在桌案前,并未歇下。
秋玲本想问顾月池为何还未歇下,蹙眉上前却看到桌上被墨笔晕开的那个斗字,她微微发怔,只是对顾月池禀道:“小姐,夫人的妆容已然上好。”
轻哦一声,顾月池没有抬头:“可是二小姐自儿个上的?”
秋玲点头回道:“奴婢只是在边上打个下手,帮着递些小物件儿。”
抬眼看着秋玲,顾月池又问:“二小姐在给娘上妆之时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仔细想了想,秋玲回道:“一开始的时候二小姐的手有些不稳,不过到后来便十分顺手,好似……”
顾月池挑眉:“好似什么?”
顾月瑶的手不稳就对了,那是因为她心里有鬼。
秋玲回道:“好似忽然想通了某些事情。”
想通了什么呢?
活人还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区区的死人么?
顾月瑶,你记下我娘的脸了么?
顾月池闭了闭眼,回想着赵氏最后的遗容,她双手有些吃力的扶住桌沿,不禁双睫轻颤。
“小姐!”秋玲轻唤顾月池一声。
复又睁开眼睛,顾月池眼中并无秋玲想像中的泪光,而是清明一片的看着秋玲。
“小姐该歇了。”绕过桌案走近顾月池身边,秋玲扶着她的手臂:“奴婢伺候着您回屋歇下再回前边儿。”秋玲可还记得顾月池本是要让她留在灵堂一夜的。
“我今儿就在这屋里歇着。”转身缓步踱到床榻前,顾月池安然而坐:“你也不必回前边儿了,早些回去歇着。”顾月瑶不是想通了某些事情吗?今夜里就让她独自一人守灵吧!
眼睁睁的看着顾月池扯了被子盖在身上,秋玲忙上前将被子舒展开给她盖好:“既是不用回前边儿,奴婢在这里守着小姐。”
身上明明盖着暖被,顾月池却不觉一丝暖意。“明儿早些叫起。”
“奴婢记下了!”
“娘,女儿没用,到底败在这身子上,今日已是后半夜,容女儿歇会儿。明天……所有的争斗,就从明天开始吧!”心中如是腹诽,轻轻瞌上眼皮,顾月池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秋玲出去,便不再作声。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直到到第二日卯时许才稍有减弱。也就是此时刘副将来报,道是顾振涛回京,此刻正在回府的路上。
辰时刚过,赵氏停灵的前院里便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或是家丁,或是下人,皆都身着孝服,且十分规整的低着头站在院子里。不多时,老夫人也由姨奶奶搀着进了院子,只是须臾,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带着府里的另外两位小姐也进到院子里。见老夫人在场,她们先给老夫人行了礼,便前后鱼穿着进了灵堂。
对老夫人,赵氏是儿媳,所以她并未进入灵堂之内。在院子里等了片刻,却不见顾月池过来,老夫人看了眼身边的顾妈妈,顾妈妈会意,忙进到灵堂,先问了顾月瑶。
听顾月瑶说昨日夜里顾月池便回了,是她独自一人守灵,老夫人后心中颇感惊讶。她一边夸奖着顾月瑶孝心可嘉,一边差顾妈妈到琴瑟阁去将顾月池喊来。
顾妈妈抵达琴瑟阁的时候,秋玲正守在赵氏屋子外急得团团转,见顾妈妈过来,她连忙过去福了福身子,给顾妈妈道了声好。
看了秋玲一眼,顾妈妈问道“老爷回府的消息可听说了?”
秋玲轻点了点头:“外事管家方才来禀过了。”
“那大小姐这会儿怎还不见过去?”顾妈妈眉头轻蹙,语气郑重:“老夫人都等急了。”
秋玲闻言,亦是一脸焦急之色:“奴婢也知老夫人定是急了,不然顾妈妈也不会亲自过来。昨夜里小姐留宿在夫人屋里,这会儿小姐浑身热的厉害,奴婢不管怎么叫,就是起不来身。”跺了跺脚,秋玲嘟囔着:“她身子本就不好,这再不吃不喝……”
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顾妈妈看了秋玲一眼,便上前凑到门前,“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屋里并未传出回应之声,静待片刻,顾妈妈刚想再喊,却听见顾月池有气无力的回道:“请顾妈妈回去禀了奶奶,我午后再过去灵堂!”
心下一惊,顾妈妈连忙问道:“可要奴婢给小姐请大夫前来?”在顾妈妈看来,顾月池平日对与赵氏母女情深,这会儿既然不能过去给赵氏守灵,怕是这病来的不轻。
“裴大夫已然来瞧过了。”回了这么一句,秋玲看着顾妈妈小声说道:“裴大夫说小姐因夫人过世此刻悲伤过度,再加之她身上一直有病,此刻直是心火过盛,若不仔细调理,怕这身子也就给拖垮了。”说到这里,秋玲语带哭腔。
顾妈妈闻言,忙道:“既是如此,那你便仔细伺候着大小姐,我这就去与老夫人回话。”语毕,顾妈妈刚想转身,不料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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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阳忘记说鸟,嘿嘿,月末有加更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