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离开后的第二天,“神仙”和慕蓉也回京城了。走之前那个晚上,慕蓉还是单独来找我告别,很平静的那种,只是说了些“在梅苑打扰了”“两个月后京城再见”之类的客套话。对于她态度的转变,我一直很迷惑,总觉得她自从去见了“神仙”以后,人就变了很多。
送慕蓉到梅苑大门口,“神仙”带着个随从已经在那里等了。“神仙”仍是一身白衣,牵着一匹白马,在晨蔼中浅浅地笑着,眼神淡而无波,让我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只是浮于表面,却不能落入心里。恍如第一眼见到时的他,让人感觉亲切,实则却遥不可及。我的心猛得一颤,“神仙”似乎真的又成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只是,他表现得越“仙气”,越淡然温柔,我心里却越难过,这伤痛恐怕终是刻在他的心里了吧?
“神仙”从小轩手里接过佑佑,紧紧地搂在怀里好一会儿,又轻轻地跟佑佑讲了几句话,然后把佑佑交还给小轩,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我也轻轻地说,经此一别,还会再见吗?
“师嫂!我会跟师兄一起在京城等着你们的!”“神仙”的声音突然加重,语气很肯定地说道。
听到“师嫂”两个字,我还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好的!我们京城再见!”
如此这样,我们以后便能自若的再见了吧!“神仙”希望的应该也是这样吧?
只是,我还是很惊讶,他居然会说一直等到我们去京城!我以为以他的性格,等把慕蓉送到京城,自己就会离开,然后象以前那样到处游走行医。
或许,真正的他,仍是我不能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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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个多月又过去了,“冰块”自离开后,每隔八、九天,云来客栈都会送来他从各地带回来的书信。我也了解到,他在各地铺子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这几天正赶往京城。
几天前,沉寂了好多年的左家突然派人来报信,说是十月十六是左老爷五十岁的大寿,要请女儿带外孙回去参加他的寿辰。看来左家似乎还不太了解我与“冰块”后来生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只提佑佑而没提到“冰块”。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情联系,我一开始很是排斥,不太想去。反到是刘妈听了非常高兴,一个劲地劝说,“回去看看吧,小姐,你都有四年多没有回去过了!这趟回去也应该去祭拜一下夫人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去看她了,她得多想小姐你啊!”
我考虑后还是同意了,准备办完小芸的亲事,就动身去左家庄,然后再直接去京城。不过这样,就比原定到京城的时间要慢半个月左右。扬州离京城路途遥远,以后要特意来一趟也不容易,不管怎么说,总得让佑佑见见他的外公吧。或许,我也该替左月月尽点做女儿的孝心。更主要的是,对于左月月从小生长的环境,我也想有所了解,也很好奇之前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从很多人口里听到的,基本上都是一个善良纯真、与世无争的女人。只是有时候听刘妈谈起左月月的小时候,那也是一个活泼、可爱、机灵的小姑娘,只是母亲逝世以后,才变得文静起来。
但在我看来,这种文静或许也是一个假象,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前段时间生的事。
那是“冰块”走后不久,有一天我走到咏梅院,看见小芸正忙着在绣成亲用的绣品,小紫也在旁边帮小芸赶制新绣鞋。看着大红色枕头上绣着的活龙活现的鸳鸯,我不由大为赞赏小芸的手艺。
突然想到我好象有一点点左月月对琴的记忆,为什么对刺绣就没有一点点熟悉感呢?上次看小紫绣鞋面也是没有丝毫感觉。
“你们说,以前我也经常绣花绣草的吗?我的手艺有这么好吗?”我摸摸小芸绣的鸳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小芸和小紫互相看了一下,都抿着嘴偷笑着不说话。
“怎么了?我这么问有问题吗?”对于她们俩的反应,我感觉奇怪。
小芸往院门那里看看,生怕别人听了去,悄悄地说道。“小姐,你是失忆不记得了!你以前啊最怕绣这些东西了,哪次拿去给老爷看的绣样,不是我和小紫偷偷帮你绣的。以前看到刘妈来,小姐还要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绣绣东西,现在忘了也好,刘妈到也看不出破绽了!不会让小姐再绣这些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来还以为听懂歌女弹琴只是个意外,因为我不懂刺绣,心里还安心一些。现在听小芸这么一说,我又开始不安起来,敢情左月月这个千金大小姐,也不擅长这个啊!
“那我以前平时都做些什么呀?我是说出嫁以前,还在左家的时候!”我继续问道。
“小姐喜欢弹琴!还喜欢看书!,尽在”小紫说道,想了想,突然又笑了,补充道,“小姐还喜欢迷迷糊糊地躲在花园里哪个角落打磕睡,经常让我和小芸两个人跑来跑去找你!”
这是左月月吗?怎么听起来跟我脾性还挺象的,好象也是一个挺懒散的人。
“那我后来到了梅苑以后弹过琴吗?我怎么没看到过有什么琴?”记得以前听小紫说左月月来到梅苑以后,心情不好,连那间书房都没进过,就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把琴也毁了!
小芸猛一惊地站了起来,有些懊恼地说,“唉呀!小姐!你一说琴我就想起来了,上次姑爷来怎么忘记问他了,不知道小姐的琴还在不在了?这都过去三四年了,不会给弄丢了吧?这把琴还是夫人留下来的呢,怪可惜的。”
“小姐!当初整理东西离开的时候,怕把琴磕着了,准备第二天走的时候抱着琴走的,也就没有装进箱子里,结果第二天一早离开时太匆忙,而且小姐心情又不好,我们只顾着小姐,把琴给忘了。后来在路上想起,小姐你说不要了,所以也没回头去拿。”小紫解释说道。
“噢!这样啊!没就没了吧!反正我现在也不会弹!”本来想如果苑子里有的话,就什么时候偷偷拿出来试试看,究竟那天在船上是无意识的巧合呢,还是我的体内真的出现了左月月的记忆!
既然身边没有琴,那我也不麻烦去街上买一把了,我知道了解了结果也不一定是好事,就让自己再鸵鸟似地混沌几日吧。幸好现在也只现这么一丁点的诡异,也许真的只是我多想了而已,自己吓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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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小芸成亲这一天了,她的两个哥哥三天前已经从扬州赶到梅苑来,暂时住在迎梅院里。小周和小芸的新房设在离淡月居不远的一个民居小院里,那个小院是我送给小芸的嫁妆,房契地契写的可都是小芸的名字。这以后就算是把小芸留在杭州了,给她置办了这一小处房产,也是给她以后生活的一个保障,不管这样,还没人有权力把她赶出家门不是。
房子是早就买下了,里面的布置也早就好了,就刘妈说这房契地契要做为贺礼,成亲当天才让我交给小芸。
“小芸!以后要是小周欺负你,他可没权力赶你出门噢!”我把房契地契放在小芸手上,很慎重地交待道。
“对!他要是敢欺负你,对不起你,你就把他赶出家门!”一向文静的小紫也颇有女权战士的气势!
唯有主角小芸不在状况,哭哭啼啼个没完,拉着我的胳膊说道,“小姐!我舍不得你们,以后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们啊!要不?我不嫁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回京城吧!”说完还真去脱身上的那身嫁衣。
这可把刘妈急坏了,一把按住小芸的(一路看,-a——6——不让她乱动!这古代新娘难道也有成亲恐怕症?从三天前开始,小芸就有些魂不守舍了,老是着呆说“还是不要嫁算了!”,或是一个劲地对我说“小姐,我不想成亲了!……”典型的新娘婚前恐惧症。
我拉起小芸的手,很认真的说道,“我也舍不得你,小紫佑佑他们都舍不得你!可是,你心里最舍不得的是小周,不是吗?跟小周好好过日子吧!我们虽然走了,刘妈刘叔还在,你以后要经常过来看看他们。”
这一说,把刘妈也给说哭了!
这次要去京城,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带小紫和小轩去,把刘妈留在了杭州。刘妈也有四十多岁了,跟刘叔也才团圆了没多久,再让她背景离乡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也不合适。我想想,还是留她在梅苑跟刘叔做伴吧,一起看管这个苑子,顺便她也可以帮我跟着柯掌柜打理淡月居。另外,许嫂还继续在梅苑做帮工,做做饭,再洗洗扫扫之类的。这样,梅苑的人也算是都有了较为妥当的安排。
看到刘妈、小芸哭了,小紫也哭了,我也鼻子一酸,开始流眼泪,想想当初醒来的时候,这三个人是离我最亲的人了,真的待我如家人一般。此次一别,到真的要天各一方了。
“你们都别哭了,我答应你们,以后每年我都会找机会来杭州看你们的。”一年来一次杭州,应该能实行诺言吧?……
“娘……花轿来了!花轿来了!”屋里我们四个人正是眼泪婆挲,门外传来佑佑欢快的叫声!细细一听,能隐约听到梅苑大门口传来的霹雳啪啦的鞭炮声。
“快!快!小紫,快点帮小芸再补补妆,这都哭花了!我先出去看一下。”擦擦眼泪,刘妈一下子又成了精干的管家,利落地吩咐着,转身走了出去。
我也跟着刘妈走到门口,ap.看见小轩抱着佑佑站在院子里。今天佑佑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小长袍,衬得小脸红通通的!这定是刘妈刚才替他换上的,记得早上起来我给他穿的不是这身呀!
我好笑地抱过他,“今天难道是咱们佑佑娶新娘子吗?这穿得跟个小新郎官一样!”
“娘!刘奶奶说佑佑还要再长大一点才可以娶新娘子,要长到象小轩舅舅那么大!”佑佑鼓着小腮膀子,努力做成长得很大的样子,把我给逗乐了。
“行!等你长得象小轩舅舅这么大,娘就给你娶媳妇!”我顺着他的话说。
“不行!先给小轩舅舅娶,再给佑佑娶!”小家伙看着小轩补充道,两个人不愧是亲密无间好伙伴啊!这佑佑是处处向着小轩!
“行!先给你小轩舅舅娶,然后再给佑佑娶!”我点头应着。
“我才不要娶什么媳妇呢!”小轩在旁边板着个臭脸嘀咕着。
“走啦!到门口看热闹去!”我看看他,抱着佑佑就走,又故意回头上下瞅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就是想娶也不给你娶!你才多大呀!等长到十八岁以后再说吧!”
小轩斜睨了我一眼,继续端着臭脸说,“我才不要你帮忙娶!”
“行!行!你自己选自己娶,总行了吧?……”这臭小子脾气越来越坏了,处处泼我冷水,我怎么会有那种“儿大不由娘”的感叹?
算了!算了!还是带着我家这个可爱的小小孩和那个臭脾气的大小孩看热闹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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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在小芸成亲后两天,我、佑佑、小轩、小紫、云福还有刘妈,一行六人离开了梅苑。刘妈说什么也要跟着我回扬州,说是要去祭拜一下夫人,准备等我们从扬州出去京城,她再赶回杭州来。
收拾行李的时候,现除了平常的衣物,到也没什么可带的。书房里的书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就带了那本我写给佑佑的伪造版《说文解字》。
走之前,带着佑佑好好把梅浏览器上输入看最新内容-”苑逛了个遍,在这里生活了也有一年多时间了,还是很舍不得的。这一年里,那二十八年的亲情记忆和爱情伤痛,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淡了,淡得令我自己也惊异,难道本质上我就是那么淡性薄情之人?
撩开马车后面窗子上的帘子,我回头往梅苑看去,那熟悉的院墙,还有门口站着久久不动的刘叔的身影,渐渐地都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马车转个弯,终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梅苑,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