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图片一共有三张, 第一张是乔安站着擦汗，第二张是在一个阴凉的位置坐下，还是在擦汗, 第三张手上拿了一个饭盒。

　　“靠靠靠！”童乔博猛地站起来。

　　图片拍摄距离虽然有些远, 但童乔博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妹妹乔安了。

　　那丫头竟然穿着人偶服在外面？！

　　打工？！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呀！

　　他的震惊让唐翎城回过神, 扭头, 随口问道：“怎么了？见鬼了？”

　　“真特么见鬼了, 那丫头干嘛跑出去打工, 这大夏天的，缺钱还是嫌自己不够黑呀！”童乔博没有指名道姓, 但是“这丫头”三个字一出，却立刻让人知道他说的是谁。

　　——乔安。

　　唐翎城抢走手机看了看眼, 皱眉, “问地址。”

　　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包括那个五百块钱的补习费。

　　那边很快就说了个地址, 距离这边不远，是离他们最近那个商场的天桥处看见乔安的，对方在发传单。

　　童乔博拿上手机就出去, 唐翎城也跟上了。

　　他们要去看看那丫头在搞什么幺蛾子！

　　乔安正在吃午饭，商场给的午餐还可以，一个卤肉饭套餐, 没两块肉，味道也不好, 远远比不上童家吃的，甚至连二中食堂都比不上。

　　但乔安吃的还挺习惯的, 虽然不见得喜欢。

　　上辈子这样的东西还真没少吃, 出来兼职能有这个套餐, 也是他们这种要干一天的兼职工才有的。

　　乔安上辈子打工的时候，有些抠门的负责人，就算干一整天也不管饭。

　　她有时候舍不得钱买盒饭，都是买两个包子或者馒头就够了。

　　这会儿来来往往的人不多，怕热些的行人都进商场了，他们吃饭肯定不能进去，所以只能找个不影响市容的角落吃。

　　这样露天的地方，她吃的慢条斯理，很是安静。

　　“乔安？”

　　乔安抬头，声音诧异：“云然哥。”

　　可真是巧了，这两天就偶遇了云然两次。

　　和云然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男孩子，乔安在学校见过一面，是和童乔博混一起的两人。

　　——显然，他们也见过乔安。

　　两人在云然主动打完招呼后，立刻上前，蹲下，叽叽喳喳——

　　“安安你好，我是你哥同学，你叫我徐哥就是了。”

　　“我也是你哥同学，你叫我白哥吧，你怎么在这儿呀？这是……兼职？”

　　“这太阳也太大了吧！”

　　“你兼职家里人知道吗？”

　　乔安很淡定，一点没有瑟缩和不好意思，她点点头：“嗯呢，我在兼职。”

　　说话的时候，她拍了拍放在膝盖上、饭盒袋子下的布偶脑袋。

　　“咋想起跑来兼职了？想要啥管你爸妈要呗，你爸妈不给你就管你哥要，他有钱！”徐哥瞪圆眼睛，笑得像是个狼外婆。

　　显然，他们第一想法就是乔安有什么想要的，但是父母不给买。

　　——这对于他们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显然也不会选择出来打工挣钱，通常他们想买的，都不便宜，打工挣起来太慢，而且他们也吃不了这个苦。

　　乔安摇摇头，没答话。

　　她和童家，和薄陆离，童家和薄陆离，很复杂也很难说清楚，也不想和别人说。

　　乔安继续吃饭，他们中午休息时间很短的，毕竟是按小时算，都愿意多干活多挣钱。

　　云然看着她将饭菜一小口一小口喂进嘴里，无声叹口气：“乔安，跟我们去吃饭吧，打工也有中午休息时间吧。”

　　话音落地，另外两个也忙说——

　　“是呀，咱们走，我们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可不是，你看你吃这是啥，不健康。”

　　乔安摇摇头：“你们去吧，我马上吃完就要开工了。”

　　那两人还想要说什么，云然温柔地说：“打工有很多途径，这个太累了，你身体又不是很好，不值得。”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十足的一个关心妹妹的哥哥，让人听了心里一暖。

　　乔安抬头，对着云然笑了笑：“嗯呢，放心，我不会做太久，就今天。”

　　露天环境，旁边偶尔过一两个行人，面前的姑娘小脸巴掌大，头发都被别了上去，但也有几丝凌乱下来，汗湿的头发贴额头，看起来又乖又呆。

　　皮肤虽然微微有些黑，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双目如星河灿烂。

　　别人不知道，但和云然关系最好的童乔博却在他每天的抱怨中知道——

　　这个丫头吃过了不少苦，回了童家，得到了全家的爱，专办了副卡给她，不限金额随便刷。

　　在他们这个年纪，鲜少家里会这样给他们。

　　就连那个一直抱怨的哥哥，也是一边抱怨一边心疼，又在知道对方晕睡中喊哥哥的时候……笑得像个傻逼。

　　能得到全家宠爱的姑娘，却在这样的烈日天出来兼职，定然又是有另外的秘密。

　　“那你注意安全。”云然最终只是这样说。

　　乔安乖巧点头。

　　于是，云然拽着另外两人离开，乔安低头继续吃饭。

　　饭盒丢进垃圾桶，去经理那儿再拿一摞传单，而后乔安便要继续开始发传单。

　　然而刚刚将布偶的脑袋穿上，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停下，两个英俊到无论出现在哪儿都会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少年出现。

　　“童乔安！”童乔博的声音带着严厉。

　　乔安微微一顿，回头。

　　童乔博带着唐翎城已经到了面前，对方脸上先是生气，随即看到她汗湿的鬓角，眼神又带了心疼。

　　乔安抿了抿唇，无声叹口气。

　　“跟我回去。”童乔博只是这样说。

　　乔安没有同意，她摇摇头：“我还要兼职，已经答应了到下午五点换班。”

　　薄陆离六点半到，这个时间她还可以回家换衣服洗漱。

　　“乔妹，这太晒了，阿姨天天念着让你养白，回去吧。”唐翎城扯了扯嘴角笑着说，他的态度比童乔博好多了。

　　——虽然此刻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他和童乔博已经猜到她为什么要出来兼职了。

　　乔安还是摇头，她轻声说：“不晒，这个衣服可以遮住太阳，不会晒到的。”

　　她还是坚持，见负责人不断投过来的视线，她穿上脑袋，就要继续发传单。

　　童乔博气急，隔着布偶手臂抓住乔安的手腕，“童乔安，不就是为了薄陆离吗？！你心里就只有那么一个哥吗？！你只想着他的自尊，可是你想过我……爸妈也会心疼吗？！”

　　乔安顿住。

　　唐翎城看着乔安，眼神也是无比复杂。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乔安还有那么一个……哥哥，一个让这样她想着念着，愿意为他出来兼职的哥哥。

　　真是……让人羡慕。

　　不远处，手上拿着藿香正气水的云然也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妹妹，知道童乔博有个妹妹的时候，他还很羡慕，尤其是见过乔安，真恨不得乔安是他的妹妹，他一定会比童乔博这个哥哥做得好。

　　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乔安心中还有一个哥哥，而且她对那个哥哥，也可以这样好。

　　真是……更让人羡慕了。

　　乔安取下脑袋，她看向童乔博，微微勾了勾唇，眼底带着星光，“不累，真的不累，我不是做出什么牺牲，只是出来兼职而已，也只有今天一天，不用担心。”

　　顿了顿，她轻轻仰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每次生病的时候就需要很多钱，奶奶结婚的时候留下的唯一几件首饰，吃糠咽菜的时候都舍不得卖，后来为了我都拿去卖了。哥小小年纪，还没有垃圾桶高，就捡塑料瓶卖钱给我买吃的，他从小没有朋友，大家都叫他捡垃圾的。”

　　相较于奶奶和薄陆离做的，她这算什么呢？

　　有时候，乔安都不知道童乔安对自己影响有多大，毕竟情感是做不了假的，但是属于乔安的理智思维和性格、记忆也是做不了假的。

　　乔安不排斥这些情绪，哪怕她清楚知道自己是乔安，不是童乔安。

　　她占了童乔安的身体，必须接受童乔安的经历。

　　童乔博不说话了，抓着乔安手腕的手也松开，乔安的这段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她很少提到以前，以至于他们都忘记她在外面……艰难长大。

　　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嘴：“那你……继续吧，注意安全，别……中暑了。”

　　乔安微笑，重重点头。

　　第一次，她觉得童乔博是一个哥哥，他成熟了。

　　童乔博：“我就在旁边待着，反正也没事！”

　　乔安：“……”

　　她收回刚刚的话，他还是那么幼稚！

　　于是，天桥上出现了一个场景——

　　一个穿着布偶的人在发传单，不远处阴影地方蹲着两个非常帅气的年轻男人，而且……两人一看就有钱。

　　时不时他们还跑过去帮忙发几张，但晒到受不住，立刻又跑回阴影处。

　　还时不时去买点东西，捧着送到人偶面前——

　　“乔安，喝口冷饮！”

　　“乔安，该喝支藿香正气水了！”

　　“乔安……”

　　五点一到，乔安脱下布偶衣服，浑身汗湿，童乔博一手拿着小风扇对着她，一手抱着一包纸巾。

　　唐翎城一手冷饮，一手湿巾纸，不住递给她擦汗。

　　乔安无奈，她已经无数次轰走这两人了，可是赶都赶不走，他们都不回去。

　　负责人过来结账。

　　为了看着发传单的人，他基本上就在商场门口，而且也在帮忙宣传。

　　他先给其他人发了钱，又走到乔安面前，开口道：“九个小时，按小时算，一共一百八对不对？”

　　乔安刚准备点头，一个声音响起：“不对。”

　　几人包括负责人都看了过去，云然手插在兜里，晃晃悠悠过来，声音带笑：“经理，您今天下午应该也知道店里生意突然变好了很多吧？咱们这两位小帅哥也帮着乔安吼了好几嗓子，每次都有不少本来要走的女孩子上来拿了传单去店里，您都看见了吧？”

　　经理：“……”是的，他看见了，还高兴不已，想着以后要不要招长相好的。

　　可惜这两个长得这么好，又一看就有钱的，怎么可能招得到？

　　“所以，经理你是不是应该给乔安加一份奖金？毕竟就算是拉客，也该是有提成的。”云然歪歪头，眼中全是笑意。

　　经理：“……”

　　最终，经理加了两百块钱。

　　这钱他加得心甘情愿，下午因为这两个男人，确实多了好些生意，也多了很多人看到了他们店的名字，知道了他们店的活动。

　　两百块钱……都算少了。

　　经理将钱凑了个整，将四百块钱交给乔安的时候，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三个不同风格的帅哥……

　　“丫头，以后就不要搞什么体验生活了，你这一个人辛苦，还有三个哥哥候着～”

　　乔安：“……”

　　她简直……无话可说。

　　领完钱，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乔安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手上多领的两百多块钱：“这个……我……”

　　“等以后你请我们吃饭吧。”云然笑得温柔。

　　乔安重重点头，又问：“你们现在要回家吗？我要去坐公交了。”

　　云然：“正好我们要去乔博家，咱们四个人拼单坐出租车吧，没比公交贵多少，还省时间呢，你也可以早点到家。”

　　于是乔安点点头。

　　四人又一起回了童家。

　　乔安匆匆忙忙上楼洗澡去了，客厅三个英俊的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童乔博一胳膊撞到云然身上，“你倒是会做好人！”

　　云然摸着被他撞过的地方，笑着说：“你妹妹看着文静，其实脾气倔着呢，你得顺毛撸，你看，她对你态度是不是都好多了？还欠了一顿饭，够你缓和关系了！”

　　童乔博嘴角一扬，半响又僵住，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她对你们态度也好了？而且也不止是欠我一顿饭，是欠我们三！你真的是帮我而不是有什么企图？”

　　“没有！绝对没有！”云然肯定地说。

　　唐翎城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说话。

　　乔安很快洗漱好，衣服也换了干干净净的一身，头发还没干就跑了下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新衣服，书包也背了一个新的，非常正式。

　　“我先走了，再见！”乔安招呼了一身，匆匆出门。

　　童乔博还没来得及说话，乔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默默叹口气，坐下，心情烦躁。

　　唐翎城踢了他的脚一下，同样烦躁地说：“开黑吧。”

　　“行。”

　　将郁气发泄在游戏里，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而乔安，终于在六点半赶到了火车站，她站在接人的地方，国庆车站人非常多，她埋在人群中，垫着脚，在同样拥挤的人群中寻找薄陆离的身影。

　　来来往往无数人，她只找她要找的那个。

　　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为了接到人，直接喊着。

　　乔安没有喊，她使劲儿垫着脚，被人挤着，视线一直盯着出口，眼神带着期待。

　　不知道这段时间，薄陆离怎么样了？

　　他过得好吗？

　　直到这一波人大多散去，出站的乘客都变少了，还是没有看到薄陆离。

　　乔安肩膀垮了下来，脚踮得有些疼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视线却在一个地方凝固住，猛然间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