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凌霄望着青月远去的背影,几乎是愣在了原地。她自小长在深闺,大家之训,养出的女儿自然是端庄娴雅,雍容大方的。凌霄未出阁前,常与京中比邻而居的格格们相识结伴,或是德容言功无一不全的大家闺秀,或是天真娇羞、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嫁入襄王府后更是日日对着那些侍妾丫鬟,见过的女子何曾百千,却从未遇见过这样清冷别致的孤傲女子。
凌霄幼承家训,喜怒皆不可形于色,即便此刻心下怨妒恼怒,也只得装作无事一般。
贴身侍女豆蔻却是气不过,扭头对凌霄忿恨道:“福晋,您何必让着她,瞧她那简单的打扮,还有那尖酸刻薄的口气,必定不是什么名门闺秀,福晋何必怕了她?”
凌霄精心描绘的眼尾微微飞扬,心下念着青月那不施脂粉的芙蓉秀脸,一身价值斗金的蜀锻锦袍。虽只佩戴一支素净的青玉步摇,然而那玉质地通透温润,如潺潺一湾碧水,婉转于墨缎般的秀发里。
忆起她信步离开时轻灵纯雅的身姿,灵动之极,倾尽韶华,眼神清冷淡漠,傲气天成,想来并非池中之物。
凌霄心下恻然,默默摇一摇头,道:“罢了,回府。”再不肯多言一句。
襄王府规模宏大,华贵异常,建于京中最繁华之地,离皇宫不过一里之遥。博穆博果尔乃先帝懿靖大贵妃独子,与内大臣鄂硕长女董鄂氏凌霄成亲不过两月有余。他颇通诗书,却无心政事,与皇帝手足情深,十足是个逍遥亲王,闲散宗室。
博穆博果尔与董鄂凌霄自幼青梅竹马,懿靖大贵妃曾几度向皇上与太后求取淑女为儿媳,终于得偿所愿。博穆博果尔生性温和,风度翩翩,二人夫妻和睦,乃是京中一段佳话。
回到王府中,立刻有乖巧的丫鬟呈上了一壶新沏的铁观音,雾气缭绕里,凌霄静静地倚靠在百鸟鸣春的苏绣软枕上,端着一盏青花五彩瓷盏徐徐饮着,贴身侍女香兰上前道了个万福:“爷今日进宫向懿靖大贵妃娘娘请安,说是要在宫里用膳,嘱咐福晋不必等他了。”
董鄂凌霄抬起温柔纤长的一双妙目,三寸来长的护甲把玩着襟边蜷曲的芽黄色流苏,平静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一朝凤冠霞帔,嫁入王府,凌霄不知羡煞了京中多少中等官宦人家的女儿。然而,襄亲王虽温文尔雅,夫妻亦举案齐眉,却始终并非凌霄心中所思。但皇家宗室的感情,从一开始,便是俯就式的,从来由不得选择,是那样温情而又寂寞。
而董鄂凌霄,亦习惯了在这样的寂寞中生存,渐渐地懂得在心底埋葬忧伤与寂寥,幻化成最美好而温柔的笑颜,面对自己一生的夫君。
可今日所见的那个女子,不同于寻常的名门闺秀,随性亦任性,却自有一股清气而生。她远去的背影如寒梅般高洁,又如翠竹般宁折不弯,势凌风雨,气傲烟霞。
梨木花架上一声鹦哥儿的啼叫将凌霄的深思打断,她深沉地望一眼白羽红喙的鹦鹉,低叹道:“我虽不在宫中,这鹦鹉前头,却也从不敢多言半句。”
说罢便屏退了众人,独留了豆蔻在身旁道:“你去打听打听,今日遇见的公子和姑娘,是什么来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