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的死,让岳飞疼到了心里,他再也没有想到,西域之行,竟成了夫妻最后的诀别。在那个草长莺飞阳光明媚的春日里,两颗倾慕的心,碰撞到一起,融合到一起,伊浓我浓,现如今,这一切皆如水中月,镜中花,红消香断,花落人亡,阴阳两隔,生死殊途。他坐在莺儿的身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将红油伞轻轻放在她的床头,亲人们都默默地回到堂屋。
岳飞回想:莺儿自进了家门,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结婚才两个月,自己就离开她的身边,到边关去抗击金人,刚刚过了一个完整的年,却不想,遇到枫林口闹鬼之事,又让情深意重的小两口劳燕分飞,天各一方,这真是“明媚鲜妍几时有?一朝漂泊梦难寻。”他再次抚摸着莺儿曾经光洁的小手,沙哑的声音道:“莺儿啊!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岳哥哥不能不去呀!这也是你的心愿,现在,哥哥替你完成了,你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莺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抚养好我们的孩子,你在天上一定能看到我们的。”
无论心情怎么沉痛,但丧事还要办理,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子在临盆中罹难,必须夜晚下葬,否则,会为家人带来不幸。王员外将这个风俗告之岳飞,岳飞说什么也不同意,坚持认为莺儿就是一朵娇美的花,需要阳光的呵护,必须在白天安葬,才能有温暖的阳光。
洪七牛皋等人也是马不停蹄地日夜赶路,由于她们的马匹无法与闪电搏龙驹匹敌,故此,落后了两日,但总算赶上莺儿的丧礼。对于莺儿的死,岳母既是心疼,又是愧疚,发丧之日,几乎是卧床不起,牛婶、王婶不得不照顾岳母,小弟兄们帮着岳飞张罗,加上王员外等老辈的指点,莺儿的丧事还是顺着岳飞的心意办了。丧事结束,洪七并没有走,他知道,此时的岳飞,心情非常沉痛,与牛皋汤怀王贵等人整日里陪着他,排解他胸中的郁闷。
牛皋忽然道:“大哥,你不能沉溺在悲伤中,你是俺们的主心骨,更是蒙娘的靠山,你要振作起来,也该为侄儿取个名字了。”“对,该给侄儿起个好听的名字。”张显故作兴奋道。在大家的再三催促下,岳飞轻声念叨:“云罗伞盖小红泥……就叫他岳云吧!这把伞是他娘亲的最爱,真希望他的娘亲就是天上的一朵红云,与我们朝夕相伴。”“蒙娘,侄儿有名字了,他叫岳云。”汤怀高兴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岳母等人,岳母和牛婶等人也是一阵兴奋。
简短节说,洪七等人住些时日,他们顺便到太行分舵巡视一番,然后回到洛阳总舵;刁蛮任性的师妹阿娜,一刻不离地在洪七左右,洪七让她回师娘那里,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就像一条“小尾巴”,洪七走到那里,她跟到哪里。
一晃眼,已经到了春暖花开之日,清明之时,岳飞给莺儿的坟头添了一把新土,仍然与牛皋汤怀王贵张显等人习练武功,打柴种地,过着一份安宁的日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按下岳飞等人暂且不表,单说北国的射柳节。射柳节就是中原的端午节,金国沿大辽之旧俗,以重五、中元、重九行拜天之礼,重五之日,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寻常百姓,对这一节日非常看重,在端午这一天,金人举行射柳、击球、饮宴等武术和娱乐活动,是一种崇尚骑射的古朴节日。
金国上京黄龙府今年的射柳节更是非同寻常,早有皇帝下诏,今年的射柳节,金国要开武科场,意在挑选一位能征惯战,才华出众的元帅,即使没有元帅之才,金国皇帝也会量才而用,哪怕是射柳节这天被征召的士卒,也会免赋税三年。所以,射柳节这天,来参加武科场的人,将教军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心要争元帅,或者是争一个将军的人,在教军场的正中央;被征召的士卒在教军场的侧面。
辰时刚到,只听一棒铜锣响,紧跟着,鼓锣号角嘟嘟直响,只听有人高喊:“大金国皇帝陛下驾到!”呼啦一声,全场的人跪倒叩头,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唰的一声,从正中间让开一条道路,三十六名护卫开道,六十四名宫女相随,十二匹马拉着的大车紧随其后,车的正前方端坐一人,看相貌在花甲之年,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褐色紫龙袍,面似宾州铁,黄里透黑,黑中透亮,双手扶住车辕,冷不丁看,就像一个老鸡婆;身后坐着两个女人,穿金戴银,一派贵妇人的形象,不用问,那是皇后和心爱的妃子,大车之后跟着满朝的文武大臣,依次走入教军场的点将台。
辰时一过,左班丞相哈里刚高声说道:“大金子民:女真旧绝小,正朔所不及,其民皆不知纪年。问之则曰:‘我见草青几度矣’。盖以草一青为一岁也。自兴兵以后,浸染华风,酋长生朝,皆自择佳辰。旧岁,太宗启之,今为天会次年,择射柳以为武,天会崇五也,幸教军场射柳、御铁牛,命皇太子、亲王、百官、庶民皆射,胜者赐物有差。御铁牛者,上复御常武殿,元帅据之,赐宴击球;自是岁以为常,习之。”
各位看官,哈里刚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拿白话说:女真部落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是,连老百姓都不知道今年是什么年。如果有人问他,老百姓会说:我看见草青了几次就是几年。所以,大家都以草青一次为一年。自从太祖兴兵以来,血染风华,金太祖登基,即以收国和天辅为年号。去年,太宗皇帝登基,今年应该为天会二年,选择射柳节举行选武大会,这是太宗陛下尊崇重五之日,让大家高兴的是,今日教军场射柳、举铁牛,所有的皇太子、亲王、百官、普通老百姓都可以参加,射箭胜了不仅有赏赐,而且在军中安排适当的差事。举起铁牛者,上报皇帝进常武殿,元帅非他莫属,皇帝赐宴击球;以后每年都是如此,代代相传。
话音一落,教军场内人声鼎沸,嘈杂一片,来自三川六国九沟一十八寨的王子、都督、平章、政事、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一个个摇摇欲试。首先举行射柳比赛,在百步之外,插上一根柳条,柳条上只留一叶,每人三支箭,射中者可参加下一轮的举铁牛比赛,能够举起铁牛者即为元帅。虽然是人山人海,但是按照顺序,进行起来也很快,毕竟能够“过关斩将”的人寥寥无几。
侧面征集士卒的队伍很快结束,大家都围拢过来看元帅的争夺,这时,在射柳中独占鳌头的人开始下场进行举铁牛比赛,只见这只铁牛,通体身高在四尺六分,头至尾在六尺三分,四条粗短有力的腿,四平八稳地站在地上,肥硕健壮的身躯,看不到牛的根根肋骨,昂首抵足的头颅,有一种奋力向前的趋势,浑身透黑,黒中透着点点锈斑,虽然不如真牛大小,铸造的生动*真,惟妙惟肖,足有一千二百石。
书中暗表,这只铁牛为契丹人铸造。原来,契丹人自认为是“白马青牛”的后代,说是在远古时代,有一个契丹人的祖先,骑着一头青牛,在坨坨河上游,与骑着白马的仙子相遇,两人相悦相爱,并生下了两个儿子,这就是耶律氏,以后世代相传,成就了大辽帝国。直至耶律阿保机登基之后,为了纪念自己的先人,从中原请来铸造大师,铸造了白马青牛。
耶律洪基还没驾崩之前,完颜阿骨打励精图治、砺兵秣马,与大宋国订立“海上之盟”,在耶律洪基驾崩之后,阿骨打领两子一举推翻大辽,并将耶律洪基的子嗣杀的一个不剩,唯有新登基的皇帝耶律延禧不知去向,阿骨打只好领兵直奔大辽皇族的宗祠,想捣毁“白马青牛”,没想到,当阿骨打来到耶律氏宗祠时,那里只剩下一具铁牛,而白马不知去向,这当然是大辽贵族怕白马受到金人的侮辱,将它掩埋起来,因为,白马为雌性,青牛为雄性。完颜阿骨打追问守宗祠的士卒时,他们都说:“耶律洪基驾崩后,白马流了几天几夜的红眼泪,然后,逐渐消失。”阿骨打听后,哈哈大笑道:“白马消遁,此为大辽一去不复返也。铁腐之,金恒之,女真亦如金石。”遂带着青牛回归上京。
第一个走下教场的是饮马川元帅拖满金牙乎,此人生的是虎背熊腰,浑身的腱子肉疙疙瘩瘩,耳戴金环,脖戴银项,两只大手如同铁钳。他走到铁牛跟前,用手推了推铁牛脊背,然而,这只铁牛如同生根一样,纹丝不动,想抓,却无从下手;他又绕到牛头前,紧紧抓住铁牛的两只犄角,使出浑身力气,只是将铁牛晃动一下,要想举动铁牛,简直是痴心妄想,金牙乎闹了个大红脸,灰溜溜地走了下去。
渤海国元帅沙古质走上前,用手摸了摸铁牛,心想:“金牙乎也算是金国的一条好汉,可惜,他太笨了,牛脊背固然不好抓,牛头更不是抓的地方。哦!一条一千二百石的铁牛,抓住牛犄角就能将整个牛举起来呀!能举起来,那就是高粱杆扎的;要想将铁牛举起来,必须抓住铁牛的两条腿。”想到这,他蹲下身来,一手抓住一条牛腿,使足了浑身的力气,试了试,铁牛稳如泰山;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铁牛倒没能举起来,自己却敦敦实实地坐在地上。
众人一见金牙乎和沙古质连晃动一下铁牛都很困难,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筏,没有人再敢上前,本来饶有兴致的完颜吴乞买,一看没人上前,站起身形道:“孤王听说汉人中,楚霸王项羽力可拔山,吴国伍子胥力可扛鼎,前朝李元霸‘三锤击走裴元庆,锤风带动老杨林’,难道我朝就没有一人能举起铁牛乎?传孤王旨意,凡我大金国子民,能有举起铁牛者,孤王加封他为昌平王、扫南大元帅。”说完,完颜吴乞买坐回金雕虎皮椅之上。
听了完颜吴乞买的话,下面的都督、平章、政事唏嘘不已,有的说:“移刺合,你下场吧!举起铁牛不仅能当元帅,而且还加封昌平王,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不,我不行。潘术古,还是你来吧!”移刺合说道。“喂,安煦烈,你可以试一试。”潘术古道。“不,不,不,我更不行。”叫安煦烈的汉子说道。就这样,举铁牛比赛一直从午时等到未时,没有一个人能举起铁牛,满朝文武、寻常百姓,无不搓手嗟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