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罕在青龙山被岳飞大败而归,可恼的是,他一直以为打败自己的人是宗泽,以至于在以后的战场上碰到岳飞,还以为他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直至金兀术同样败在岳飞手下,才知道,岳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是大宋朝的中流砥柱。宗泽得知岳飞在青龙山八百破十万,取得了大宋对抗大金的第一场大胜,欣喜万分,连夜呈奏康王赵构,赵构高兴万分,不仅犒赏八百儿郎,而且为岳飞连升两官,为正七品武翼郎,牛皋董先等人按照功劳大小,也进行了论功行赏。
沾罕败逃,岳飞随宗泽的左军回到济州,此时,大元帅府的抗金士气大振,可离徽钦二帝被掳北国已经好几个月了,虽然取得一场大胜,但对于整个大宋朝而言,还是人心思定,惶恐不安,惶恐的主要原因在于国之无主,对于这种状况,宗泽等人心知肚明,可正经八百的皇帝被金人囚禁,如之奈何?
眼看抗击金兵元气正在恢复,宗泽实在憋不住了。这一日,赵构召集宗泽、黄潜善、汪伯颜、李刚、陈哼伯、韩世忠、刘光世等人商议军情,如何做好布防、如何招兵买马、如何筹措粮饷等,宗泽言道:“康王千岁,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赵构听了,立即问道:“宗老爱卿,你有何言?请讲当面!”
宗泽言道:“千岁,自京城破败以来,千岁奉诏开兵马大元帅府,抗金士气可谓是日益高涨,寥寥数月,应者云集,我抗金大军已达数十万之众,青龙山一役,岳鹏举八百破十万,斩敌无数,所得牛马金帛尽以赏军士,河朔之地,民众争献金谷,以迎王师。尽管如此,老臣仍有隐忧……”说到这,宗泽略显犹豫和唐突,赵构连忙问道:“哦!宗老爱卿,抗金士气正劲,何来隐忧?”
宗泽道:“千岁,民不可一日无粮,国不可一日无主啊!现如今,皇上、太上皇遥在北国,然,大金扶植张邦昌在汴京临幸,三千里大宋,人心浮动,惶然无以自处,且不说乱世枭雄觊觎王位,天长日久,民心生变,大元帅府分崩离析,臣等将却之奈何?”宗泽的话,不禁让康王赵构的汗都下来了,简直有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一般,战战兢兢地问道:“宗老爱卿,依你之言,若何?”
这时,李刚言道:“古人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千岁不取,自有他人取之,到那时,臣担心赵宋之天下将落入他人之手,你我君臣岂能有立足之地乎?”“臣等拥戴康王即位,继承大统,还赵宋天下一脉相传,誓死抗击金人,匡扶社稷!”陈哼伯跪倒山呼,是拥戴康王最来劲的一个。
“不,不,不。诸位爱卿,万万不可!本王仅仅是康王而已,当今皇上和太上皇安在,本王何敢言继承大统,岂非行篡逆之实!”赵构有些惶恐道。“万……千岁,张邦昌之流倒行逆施,竟敢在东京龙登大宝,旷日持久,人心所向,臣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还请千岁看在祖宗基业、太祖太宗创业不易的份上,请千岁即位临朝,臣等誓死效忠千岁,重整大宋雄风,匡复祖宗社稷!千岁!千岁!千千岁!”陈哼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这……这……”赵构茫然不知所措。要说赵构没有当皇帝的心思,那绝对是假话,小时候赵构也曾做过皇帝梦,虽然父皇已经立了皇兄赵桓为太子,但徽宗对小赵构甚是疼爱,时常在韦贤妃面前夸赵构有太宗之像,更是夸赞赵构“此子类父”,以此来暗喻自己有太祖太宗的才能,以至于赵构对皇位也有所企盼。
可是,随着金宋两国互派人质事件后,赵构的皇帝梦彻底破灭,直至自己逃出金营,在相州开兵马大元帅府后,这种念想潜滋暗长,可他又不能自己说出来,所以,也只能浑浑噩噩,以求自保。今日宗泽说出厉害关系,着实让他吓一跳,宗泽、李刚虽未名言,但他心中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不想,陈哼伯将此事挑破,所以,赵构还是要装出样子来推辞一番。
沉思良久,赵构言道:“各位爱卿,本王既无皇帝诏书,也无传国玉玺,就算登临大位,唯恐天下难以诚服啊!”陈哼伯急忙言道:“千岁,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宋突然逢此大难,一切皆不能按礼数度之,更何况,千岁也是太上皇的嫡子,父传子,兄传弟,古来有之,想当年,太上皇也是从皇兄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登临大位,千岁有何不可?”
“这……本王手中没有传国玉玺,何以号令天下?”赵构言道。宗泽见赵构已有所动,躬身言道:“千岁,这不是什么难事,待千岁继承大统,振臂一呼,各地藩王、封疆大吏将会纷纷归附千岁,到那时,拿下汴京,夺回玉玺,未尝不可。”“那汴京被贼人张邦昌所占,本王如何能回归汴京呢?”赵构犹豫地说道。
“千岁,国不可一日无主,继承大统的事,宜早不宜迟,臣以为,千岁即刻启程前往应天府登基,应天府乃太祖龙兴之地,国之根本,然,祖宗庙宇皆在汴京,可作千岁龙腾之举尔!”李刚言道。恰在此时,军卒来报:“启禀康王千岁,逆臣张邦昌派信使蒋师愈求见千岁。”赵构一听,心中大怒:“张邦昌?哼!他还敢派人来求见本王,用乱棍将他打出去!”
“慢!千岁,张邦昌此时派信使来,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李刚急忙言道。“好吧!来人啊,将蒋师愈带进大帐!”赵构愤愤地喊道。工夫不大,蒋师愈急急忙忙向赵构跑来,人尚未来到跟前,高声喊道:“臣蒋师愈奉太宰之命前来参见康王千岁千千岁!”“太宰?蒋师愈,你奉了那个太宰之命前来见本王?”赵构似乎有些疑惑道。“千岁!当然是大宋朝太宰张邦昌了!”蒋师愈镇定地说道。
“你们这班乱臣贼子,世受大宋皇恩,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在二帝蒙尘之时,竟敢违天忤逆,自称什么大楚,简直是死有余辜!”陈哼伯恨恨地说道。蒋师愈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对陈哼伯道:“此言差矣!陈大夫领兵居外实不知汴京详情,我这里有太宰《自陈书》一封,请康王殿下过目!”说完,蒋师愈从怀中掏出张邦昌写给赵构的书信。
赵构打开书信,只见张邦昌言道:“康王殿下钧鉴:邦昌悉二帝蒙尘,哀号欲绝,以身投地欲殉家国,绝而复醒,金人却不肯收回成命,实难争口舌之辩。邦昌又以首触柱速求一死,无奈金人昼夜监守,求死不能……忽闻,金人以屠城以协邦昌,城中百官又联名劝进,推邦昌为主以求自免。邦昌思之,勉循金人拥戴,是想权宜一时以救国难,绝无他图!倘使邦昌手中有甲兵,一定与大金抗争到底!邦昌本不想忍辱偷生,只为百官劝谓:‘势已至此,虽死不能使二帝回迁,只有从权全人,才可保全宗室社稷,以谋后留。若以一节而死,一定连累二帝,怎可称忠臣耶?’本来邦昌身为宇辅,世代承恩,主上蒙辱而不能死节,还有何面目见天下黎民!然而念及复兴之计,实不忍心一死而置家国于不顾!念及金兵北归,邦昌嘱殿下从权,实为宋室之复兴计尔!邦昌已至残年,无所望也!虽楚而宋心,奉韦贤妃为皇太后,仍以太宰居之。康王殿下当以嫡出而为主,邦昌即刻遣谢克家奉授命天宝,宋室可兴也!”
张邦昌真正是老而弥坚,他把迫于金人屠城的威胁,在百官的劝谏下,自己不得已才蹑位登基,其实,自己并没有半分企图,以一个老奴才的身份向赵构告白;说自己奉赵构之母韦贤妃为皇太后,自己一直以太宰称之,自己没有当大楚皇帝的意思,并说出了“金人北归时,自己暗嘱他逃离金营”的乖巧话,让赵构思度自己对他的好。最后一句话是敦请康王赵构即位,愿意将授命天宝——传国玉玺送去,归附康王朝下。
赵构看了张邦昌的自陈书,欣喜万分,此前对张邦昌的恨,如太阳底下的薄雾,渐渐散去,至于张邦昌提到的蹑位登基云云,他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他最看重的是最后一句话:“康王殿下当以嫡出而为主,邦昌即刻遣谢克家奉授命天宝,宋室可兴也!”既有授命天宝,又有太宰张邦昌拥戴,自己龙登大宝水到渠成。要知道,张邦昌自始至终是见到皇上和太上皇的第一人,如果他说是皇帝有遗诏,命本王登基,天下谁敢惑也!故而,赵构假装唬着脸道:“蒋师愈,张邦昌虽然摄于金人*威,不得愿也!本王在金营确得张邦昌之暗嘱,如今,本王何以信他?”
赵构说的完全是废话,张邦昌信中写的明明白白,他却故意这么问蒋师愈,目的是想通过蒋师愈的口来饶恕张邦昌。蒋师愈也是乖巧之人,立刻明白赵构的意思,道:“千岁,张太宰实为中兴宋室之计尔!奉上授命天宝,愿千岁登临大朝,莫不以死而效忠千岁也!”
“蒋师愈,既然张邦昌愿意归附康王,为何不将授命天宝一同带来,岂有异志乎?”陈哼伯急不可耐问道。蒋师愈对陈哼伯言道:“非也!皇上受命于天,玉玺乃天子圣物,岂非一般物事可比,太宰以玉辇乘之,行九磕九拜之大礼,祭天告地,遣谢克家随后护送,当然要比在下迟缓一步,何以言异志矣!”蒋师愈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实,宗泽、李刚等人心中明白,这是张邦昌留的后手,他怕赵构得到玉玺之后,依然跟他翻脸,到那时,自己玉玺交了,命也搭了进去,那真是:伸着脖子挨宰——省事了。所以,宗泽俩刚等人看到张邦昌自愿将传国玉玺奉出,也算是大功一件,没有人愿意同这样的小人这般计较,故而,都没说话。
有了张邦昌的拥戴,赵构有从龙添雾的感觉,这样一来,赵构不在坚持,众人也都欢喜非常,毕竟,大宋又有了新皇帝,抗金更有号召力,武显大夫陈哼伯睡梦中都会笑醒了,不遗余力拥戴康王登基。
此时,被金兀术飞骑兵打散的张俊,适时地从西北赶到济州,赵构将大元帅府的五军重新编组,由张俊为中军统制,护送行将登基的赵构前往应天府,岳飞归属张俊中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