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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师堂

大唐宦 幸运的苏面 2479 2024-11-16 04:25

  当晚,王尔止宿在宰堂的客省当间,第二天他就牵着马,匆匆沿着钟鼓楼的街道,来到邺都繁华的北大市。

  北大市中心的“国子监城”已然有了动荡的迹象:

  人影混乱中,已有信奉帝天教的学官和生徒,开始打砸孔圣人宫,旁侧的邺都学宫的武道生们也参与进来。

  而所谓的新儒学师生们则分化为两派,一派附和于势力强大的帝天教,叫嚣着要先砸文圣人的庙宇,再去圣贤祠将逆贼高岳的造像同样给毁掉——而另外派则相对谨慎温和,在交涉无效的情况下,便和信奉灵道宗的生徒们一起,愤然离开国子监和学宫。

  喇叭声里,巡城监的子弟们列成队形,密密麻麻地围堵在国子监墙垣外,有的手持刺槌,有的则手握长铳,幞头后上竖的羽毛,团团迎风飘拂。

  帝天教的学官和生徒们立即推翻了数辆骡车,将其横在门阙前,然后居然用灰泥和砖石,混合骡车、犊车开始修造起壁垒起来,“砸烂所有的伪神祇”、“皂狗脚们去死!”的怒骂声不绝于耳。

  数名新儒学的则凑过来,继续怂恿说要大伙儿一起去拆圣贤祠,结果当场惹怒了数百帝天教生徒,“高岳是我教的天之御使,他的造像尔等居然敢拆!”众人一拥而上,撕裂这几位的衣衫,然后拳脚如雨点般打下,直打得口鼻窜血、遍体鳞伤,只顾地告饶,那边巡城监的队伍看生徒内讧殴斗起来,于是街道使就急忙吹起哨子,哨子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乎在给打人者配乐。

  看到此,王尔沉默,不由得摇摇头,便继续向邺城灵道宗的“天师堂”走去。

  结果在边角处,听到市井们在议论纷纷。

  “要是高辅师还活着,能继续坐镇宰堂,何至于混乱如此啊?”

  “你懂个狗脚——本来这世道好好的,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在各自乡里,男耕女织,国家就收谷子和布帛多好?都是高岳,从倭国,后来又从云南铸了那么多银钱流来,人心都开始追求金子银子和铜子,全都不谈道德,风俗是一日比一日蠹坏掉。”

  “噤声,可别乱在帝天教面前说高辅师的坏话。”此刻急忙有人用胳膊拐下那位慷慨激昂的,提醒说。

  于是大伙都往国子监城门阙里看,那几个新儒学的衣衫已被撕烂,赤裸着上身,被推来搡去地毒打,现在连哀求的声音都喊不出来,让旁观者是心惊胆战,赶忙不敢再多说什么。

  此刻,几个帝天教生徒的头目,大多是邺城的第一代土著的后代,跳到街垒上,用拔下来的杌凳腿,娴熟地斫打着门阙的柱子,操着还比较浓厚的魏博乡音,示威说谁再敢说高御使的不是,就是这等下场。

  不久惊呼声里,有巡城监子弟射出火铳,接着突突突的声音响起来,大团烟雾弥漫在国子监城外,市井们看打铳弹压了,无不抱头鼠窜。

  邺都的各大商馆,则风声鹤唳,雇佣来的保镖们无不如临大敌,穿着铠甲,佩戴短铳或利刃,这种繁华和兵荒马乱并行的景象,近十年来他们见识的多了,每次都觉得事态会不可收拾,但每次又都能暂且平息下来:邺城的市井和生徒们,似乎没有乡村间那种除死方休的血亲之仇,他们反目后,仇恨最多也就延续数年,便延续不下去,除非又有新的矛盾在这座都城里产生。

  同样位于商馆街区的天师堂,是灵道宗“司州方”的中心,等到王尔抵达这里后,整个司州的祭酒们全都聚居在此,专门等候他带回来的消息。

  灵道宗的祭酒们,每人负责一块“治”即教区,算是当地的最高教职,不过按照灵虚公主颁布的教义,祭酒并不专职,而是兼职,他们有男有女,有官员,有商贾也有是普通百姓的,平日里各有生业,保护教化本治的信徒,带领大伙儿修习性命,多个治再合为一方,由“方师”居在天师堂统制,方师内又有最高领袖,名曰“嗣师”,通常便由邺城的司州方师兼任。

  这一代的灵道宗嗣师,是轩辕集。

  天师堂最中央的,匾额叫做“崇灵堂”,方圆各九步,取九九八十一之意,东、北、南三面开有门户,只有西面修筑了条“马道”,当王尔将马匹送入道边的厩舍后,便从南户踏着台阶入堂,将自己和宰堂间的协议告诉了嗣师和祭酒们。

  不出所料,轩辕集不主张灵道宗的信徒,迁徙海外,去耽兰都护府发展立足。

  “我宗的被拣退老兵,我已遍送书信于他们,让他们听从宰堂安置,不要滋生是非,云州、妫州甚至灵州、丰州,这些边远地,只要田产能多些,也是可以去的。

  对此大部分祭酒也表示赞同。

  王尔在心中表示理解,其实在这个年代,有勇气远徙海外的,绝大多数都不是住在中枢城市,或富足乡村的,但凡还有生活下去的可能性,没有人真的会欣然乘坐舟船,冒着海洋里数不清的风险,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根本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九州”的土地上。

  高岳死了几十年,皇唐也就是对幽燕、云南、新罗、筑紫的殖民初具可观的局面,其他哪怕是在琼州、夷州,也只是保持了几个各数百人规模的卫戍城寨而已。

  更何况现在王尔要去的,可是更遥远更蛮荒的耽兰啊!

  但轩辕集还是对王尔的壮举,表示会进行力所能及的支持。

  其中包括可以让王尔招揽三百名灵道宗拣退下来的老兵,重返征途。

  此外,灵道宗各方的信徒捐赠的“脆信”(给天师堂捐的钱帛),轩辕集当即也表示取出二十万贯的数额,无息贷给王尔,供其支用,毕竟王尔是堂堂的“海东方师”。

  这时候王尔也只能下定决心,先去耽兰闯闯了,说不准能真的为灵道宗闯出条崭新的道路来。

  日暮时分,邺城天师堂崇灵堂边侧的“静室小舍”中,王尔坐在其间,金色的夕阳洋洋地照在他宽阔的肩膀和后背上,他解下南诏式样的幞头,拔下了发簪,将头发披散在额前,闭上眼睛,仿佛在沉痛地忏悔着什么。

  良久,王尔睁开眼睛,挽起衣袖,他的手腕上,赫然有着宛转的线条,但绝非是涂画上去的,而是和身躯血肉联为一体,但颜色却根本不是如伤疤那样,而是如户外的夕阳,是暗沉的黄色!

  “又加重了?”对面隔扇后,忽地传来名女子担忧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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