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更好的选择,钟黄当然乐意从善如流。然而在这之前,还是要询问杏儿自己的意见。无论如何,这毕竟是杏儿自己的人生大事。
因此他俯身对杏儿问道:“杏儿,这位秦大叔是个好心人,他想帮助你。你若是愿意,可以拜他为义父,日后这蜀山县内就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如何?”
杏儿幼年便遭家破人亡的惨痛经历,历经风雨,心智比普通女孩儿要早熟得多。她虽然还听不懂春十五娘的诛心之语,但却明白眼前的如光少年是为了自己跟春十五娘起了冲突。
她害怕冲突,幼年的惨剧让她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冲突都敬而远之。既然这位如光少年救了自己,自己理所当然地不能让他再陷入冲突之中。
然而要她骤然去认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为义父,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也让她在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对未来的恐惧感。
她低垂着头,一字一句地道:“公子救我于水火,奴家粉身难报。只愿这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公子就心满意足了。”
钟黄摇头道:“我有些麻烦事要解决,不知要多久。你若是跟着我,我是无法保证你的安全的,这样做就相当于害了你。这样,你若是不愿意拜秦司户为义父也无妨,我再想办法安置你便好。”
钟黄心想,若杏儿这小姑娘果真不愿意认秦华为义父,那便只好先临时托付秦华照顾一段时间。待自己将宝藏之事完结,再带她闯荡江湖算了。
听到钟黄的话,杏儿的心中有些惶恐。
从烧掉卖身契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一颗心就完全寄托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然而钟黄的一席话,使她感觉到自己刚刚才获得的归属感和安全感似乎要再次丧失。
不过相比惶恐,她的心中更多的还是羞愧。眼前的少年拯救了自己,还为自己寻到了一个好的归宿。然而自己为了一点私心,却让少年犯了难。
她不愿意拜一个陌生人为义父,然而她更不愿意让眼前的少年为了自己而为难。
偷偷抬眼瞟了下秦华,见他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神态慈和。
杏儿并没有从他的眼中见到青楼常客的色浪与虚浮。
突然,杏儿定下了心。她抬起头道:“奴家唯公子之命是从。”说完就要对秦华行跪拜礼。
秦华将杏儿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中,大概已经明白了杏儿的想法。他伸手扶住杏儿,对钟黄笑道:“看来杏儿还是有些认生的,我想当这个义父似乎还有点悬呢!”
又转而温和地对杏儿道:“认你为义女只是权宜之计,是给这些外人看的。目的是让他们从此不敢再欺负你。当然,私底下你若不愿称我为义父也是无妨,称我叔父伯父都是可以的。”
钟黄也笑着点点头。
秦华端起一杯酒,缓步走到楼梯旁,大声地道:“诸位,今天秦某认杏儿为义女,从今以后杏儿就是我秦华的女儿了。在场的诸位今天都给秦某做个见证,这顿酒就由秦某请了!”
在场众人听到秦华要请客当然都鼓掌欢迎。春十五娘闻言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她很清楚这秦司户为人正派,在蜀山县内交友极广,就连县尉和县丞都不愿轻易得罪他。
今日杏儿这小丫头如果真的成了他的义女,那自己将来就真的无法再打她的主意了。她捅了捅范雄的胳膊,范雄早已清醒过来,却对她摇了摇头。
秦华心知范雄正是这醉春楼背后的靠山之一,便又对范雄道:“范捕头,还请上来一叙。”
经过钟黄方才的一番仗义执言,范雄虽仍然找回了些面子,却还是有些灰溜溜的。他往日里就没有秦司户在县中的势大,此时当然更加不敢拒绝邀请。犹豫了下,还是让几个捕快先将四丑带回衙门,自己则上楼去了。
范雄上楼之后,杏儿便当着众人的面给秦华磕头奉茶,口称义父。秦华老怀大慰。
钟黄仍然将那五两金子推给了秦华道:“我知道秦司户是一片仗义之心,但这些钱不过是这青楼的不义之财。
所谓取之于人,用之于人。我想赚到这笔钱的醉春楼女子们都会很乐意用这些钱去帮助像杏儿这样苦命的姑娘。更何况要养育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的确耗费钱财颇多。这点钱也不算多。你还是不要推辞了。”秦华推辞几次,实在拗不过,只好收下。
钟黄又对杏儿道:“这位范捕头刚才为你的事仗义出手,你应该多谢谢他。”
杏儿平日在醉春楼,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范捕头与春十五娘是老相好,他此番未必是为自己出头。但范捕头的确是因为自己的事才受伤,还被逼得下跪磕头,杏儿心中也有些感动。闻言当即离席准备下拜。
范雄早没了平日的威严,连忙起身拦住道:“何必多礼,惭愧惭愧。”
钟黄道:“范捕头不必羞愧,无论如何你也是为杏儿出头之人,理应答谢。”说着将那包裹中剩下的金子全部倒出来推了过去,道:“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范雄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何意,执意不肯收。
然而作为旁观者或者刚才的亲历者的秦华此刻却已经明白,这与寻自己为临时保姆是一个道理,都是想给杏儿多找一道保险。
于是也劝说道:“范捕头,多谢你今日拯救小女。为此还受了拖累,老夫心中十分不安。小女本受十五娘管教,对捕头你而言也算是侄女辈。如蒙不弃,不如就认了杏儿做义侄女。以后我们两家多多往来,范捕头你意下如何?”
范雄闻言一惊。他自被四丑击败又跪下求饶,就自觉无法再在这蜀山县立足,已经有了去职还乡之念。却没想到先是少年侠客为自己说话,甚至不惜得罪在场的所有人。现在这秦华也想和自己拉上关系。
秦华在蜀山县中颇有关系,就连范捕头的顶头上司县尉也与其私交甚好。现在却想与自己拉上关系,这对于范雄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也许自己就不用去职了,范捕头暗想。一颗死灰的心思也重新燃烧起来,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