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识得此物?”
钟黄手握龙珠,将诺日博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
“说说吧,说的好了就算你回答了这第三个问题。”
“东西既然在你手里,又何必来问我?休要再戏耍于我了,小僧虽不才,愿领教大师的高招便是。”
诺日博仔细看了看钟黄手中那颗小珠子,面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那珠子青光莹莹,纵使黑暗亦难掩其光泽,一条龙纹盘旋其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已经名传数十年,近来又在江湖中名声大噪的青龙宝珠。
可是这人人抢夺的稀世宝贝,竟然握在此人手中,那岂非是说……
他暗暗将双拳攥紧,体内真气骤然涌动。袈裟鼓荡,发出了阵阵金铁之声。
“呦!这是咋的了?大家随便唠唠嗑嘛,反应那么大干嘛。”
钟黄挠挠头,疑惑道。
“哼!别再演戏了,当我是三岁小儿般幼稚好骗么?”
事已至此,诺日博的心中已经亮堂似明镜,可恨这人还要作伪。于是,一股无名怒火在他的心底升腾起来。
“此物既已落入你手,你又怎么会不明白它是什么?
若你将之深藏,吾并不知它在你手中,或许今日还可得一条生路。
可恨啊,你欺我力弱。今特以此宝示我,难道不是已存了必杀之心么!
无论我说什么,不说什么,恐怕都难逃杀人灭口的结局。
既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又何须枉费唇舌?
放马过来便是。”
也许是被压制得太久,憋屈得狠了。诺日博这一番话句句激昂,颇有义正辞严之感。
近似发泄地说完之后,他竟然莫名地感到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若左右难逃一死,大丈夫又岂可不遂意顺心?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看着诺日博孤注一掷的模样,钟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这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说到做到这一条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保证放你离去便是了。”
“还想诓我?!”
诺日博怒火中烧,说什么也不信。
的确,财不露白。何况这个小小的珠子并非等闲财货可比,而是搅动了整个江湖数十年,人人欲得之而后快的秘宝?
稍有智慧的人都不会去相信什么保证。此人想凭一张巧口来诓骗自己,那是痴心妄想。
“你若仍旧怀疑,那我便以佛祖之名起个誓吧。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东西,就以它为誓如何?”
钟黄说到这,顿了顿。见诺日博还是不为所动,继续道:
“释尊明鉴:若今日这位诺法师答了此问,我还要杀他,就叫我永失此宝。”
钟黄看着诺日博,竖起一掌,对天起誓道,神态真诚无比。
这倒不是他又以化劲之能调整面部表情,模拟欺骗诺日博,而是另有所图。
看着钟黄的神情不似作伪,诺日博心中虽怒,也不由得一动。
再次开口时,他的言语中就暗含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你放我离去,难道就不怕我回去后将此事告知本师?你当真不明白,一旦圣教得知此物落入你手,定会派遣大批高手前来追杀?
此物重要非常,甚至有可能惊动法王。
这天下除了逍天道,还没有几人有自信躲得过法王的追杀。”
诺日博在一瞬间心思数转,随后便直言自己回去之后便要告密,似乎开诚布公,其实是暗含着激将之意。
“哦,我为什么要躲?”
钟黄笑了笑道。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诺日博听闻这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是什么?”
诺日博摇了摇头。
“我在乎的不是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器、金玉珍玩。
也不是什么龙珠宝藏、江湖秘传。
我在乎的,不过是尽快地了解并……这个世界罢了。
真气、秘法、门派、武者,这些都是我需要知道的信息而已。
原本我是想从你口中多了解些有用的信息,可是你推三阻四,语焉不详。恕我直言,效果极差。
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岔了。”
钟黄将那江湖中人人觊觎的龙珠在掌中随意抛动着,似乎是在玩弄着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
“古话说的好,求人不如求自己,我也一向如此认为。
可尽管我已尽力探索,这个探索的过程却仍旧太过漫长,似乎没有止境,也没有任何头绪。
既如此,那不如就换个思路。
从辩证唯物的观点看,现在这个世界与我的主要矛盾就是我对它的认识大为不足。
而由于我一身之局限,这个矛盾的演变将会绵延漫长。
那么不妨也发挥一下这个世界的主观能动性。
就让他们来寻我好了。
无论是阿猫阿狗还是武林高手,官府中人或是三教九流,我统统都欢迎。
你回去之后,宜速将此物下落告知你的师弟、师妹、师叔、师伯、师傅、师祖。
当然,如有可能,最好也顺便告知一下其他门派的人。免得我还要想方设法通知他们前来,还得耗费大量精力。”
“…………”
诺日博听了这番话,只把那刚升起的满腔怒气都化作烟云消散。
代之而起的是说不出的惊讶、奇怪和荒谬感。
“难道此人……此人竟是个疯子?”
随后他便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抛到脑后。
这天下没有一个疯子能将武功练到这般田地。
武功卓绝于众者,必然胸怀惊世才情。
如果他是卖傻,那么故意泄露自己手握重宝的消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卖傻卖成了真傻子。
尤其是他竟然还让自己将如此机密的消息告知自己的师弟?师妹?其他门派?
这怎么可能!
如此重要的机密,怎么可能让无关人等,别家门派知道分毫?
就算自己回去后要告密,也只会告知本师,再由本师上禀法王知晓。
哪有弄得人尽皆知的道理?
诺日博思前想后,思左想右。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去想都无法理解,对面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是夏虫永远都无法理解寒冰的温度。即使有朝一日乾坤颠倒、寒暑互换,它也只能联想到琥珀、琉璃上去。
这不是别的原因,不过是知见障罢了。
所以此时的诺日博也并不能理解钟黄的所思所想,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心理变态。
“怎么,这很难解?”
似乎看出了诺日博心中的疑问,钟黄笑道。
“提示你一下,你觉得我的武功如何?”
“远甚小僧,江湖中应份属超一流高手。”
“那比起你师傅如何?”
“应在伯仲之间……”
其实诺日博此话言不由衷。
因为他知道,以这悟空刚才的身手来看,他的师傅克梵巫也比不上。
“黑禅教中武功能匹敌你师傅的高手有多少?”
“极少。本师的功力即使放在唐国也属超一流高手。”
“所以咯。我有什么好怕的呢?以我的武功,除非你们派出大量高手,并布下天罗地网,否则想杀我?”
“……”
“狂妄!此人实在是太狂了!这是赤裸裸地蔑视我圣教中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秦忍刺股之痛才有嫂子前倨而后恭;汉高忍白登之辱终有去病封狼居胥山。
此等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一定要忍耐。”
此时的诺日博,脑海中似乎分裂出了两个人。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
他的脸上也是红白交替,好一阵才恢复了暗红。
“大师豪情烈胆,小僧佩服不已。既如此,小僧信过大师便是了。”
“哈哈!这样才对嘛。只要你老实回答问题,我保证放你回去。回去后随便你将这消息告诉谁都行,我不会追杀你的。
不过你要尽快,我马上要去往益州,希望他们都能赶得及。
不要让我失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