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掌击碎悄无声息间袭至颌下的长刀,钟黄将双臂大张,如巨蟒缠树,沿着断刀向上急噬。
“咝!咝咝!”
严涛的耳中听到了蛇吐信的声音,仿佛正有一只巨蛇张开毒牙啃噬而来。
原以为与师弟吕强前后夹击,配合得天衣无缝。即便不能击杀此人,至少也要使其首尾不能兼顾,落尽下风。
却没想到这人如此生猛,一掌便碎了自己的钢刀,而徐生的背刺一剑也不知何故落了空。
撒手,急退。交手只不过一招,严涛便明白此人不可力敌。
同样心生退意的还有徐生。
“这怎么可能!”
长剑明明已经击中了这贼和尚,可他却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仍旧行动自如。
要知道灌注了真气的长剑可不是江湖上一般的硬气功所能抵御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
徐生正打算暂时退却,联合师兄再次发动攻击。没想到钟黄突然回过头来,张口一吐。
“哗!”
一道白练笔直射向徐生的头颅。
徐生不料对方还有暗器,连忙回剑护脸。手腕微抖处,长剑便荡出了七朵剑花封住胸前。
这一招灵蛇七击是他最为得意的招数。进可杀敌,退可防身,无不奏效。
然而这回却失了算。那白练并不是一般的有形暗器,而是钟黄以化劲强大不可思议的内脏吞吐之力,将胃袋内的酒液化箭喷出。
水之无形,抽刀不断。
灵蛇七击所化剑花不过搅碎了酒箭的前半截。余下的部分依旧直射徐生的面门,其势丝毫不衰。
“噗!”
这一口酒箭的冲击力比起高压水枪还要强上数倍。
徐生来不及再做应变,只能做出最原始的防护动作,将眼一闭。
“啊!”
一声非人的惨叫令何心莲毛骨悚然。
何心莲借着月光抬眼看去,只徐生的双眼在酒箭冲击下瞬间被击穿,留下了两只血窟窿。
不仅如此,面孔的其余部分也被酒箭喷击得坑坑洼洼,像是长了一脸的麻子。
“不好意思,刚才似乎稍微喝的有点多。唔!还没吐完。”
不去管毁容惨嚎的徐生,钟黄一偏头,对准何心莲张口又是一吐!
一道白练极速袭来,月光映照下,亮的有些耀眼。
何心莲原以为这是一出英雄救美的话本。虽然这个英雄的身份差了些,救美的手段也寒碜了些。可是只要能脱离魔爪,她也认了。
哪料到自己竟然成为了寄予希望的“英雄”的攻击对象?!刚刚升起的希望火星顿时就被浇灭。
她平日里爱慕幻想江湖,也想方设法拜了几个道姑,练就些花拳绣腿。
可是就凭她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样凶残的攻击前连躲闪的念头都生不起。
更不要说,此刻她还在师兄的掌控之中,哪里能够避的开?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发出一声高亢的惊叫,随后闭目等死。
“就算变成瞎子、麻子,甚至死在这和尚的手里,也比看着妹妹遭受他们的凌辱要强!唉!真希望他们能同归于尽……”
何心莲脑袋中的念头还没转动开,就听到身侧传来一声闷哼。随后身体一轻,如腾云驾雾般飞起。
张眼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一颗大树的枝丫上,身边正站着那个所谓的师兄。
竟然是他救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
师兄看了看满脸鲜血,惨叫不止的徐生。再看了看倒地昏厥的吕强。最后低头看了眼被酒箭击的粉碎的袖袍,不由得大吃一惊,心生惧意。
“我?当然是一个路人。”
钟黄笑了笑道。
“既然如此”
师兄咬牙威胁道,
“天灵教的事,奉劝阁下少插手,以免惹祸上身!”
“哦,天灵教?从没听过,也丝毫不感兴趣。”
钟黄摇了摇头。
“你的师弟们挂的挂,跑的跑。你还带了个累赘,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投降了?这个可比威胁我有用得多。
我这人有个好处,缴枪不杀。所以我啊,奉劝你还是两手举高,自己下来。”
“狂妄!今天就让你尝尝我天灵教神功的厉害!严师弟,还不速来助我,更待何时!”
师兄闻言大怒,将手一抖,顿时从袖囊中飞出一条两尺多长的青蛇,直向钟黄的面门飞扑而来。这蛇通体碧色,显然是含有剧毒。
可是他自己却依然未动。
严涛被钟黄一掌碎刀已经吓破了胆,原想先逃离战场再做打算。可是师兄的召唤他也不敢不听。
回头一看,师兄竟然放出了碧灵。这蛇是师兄以独门功法豢养,是师兄得到天灵教真传的标志,也是他日后成就神功的根本,几乎通灵。
严涛略一犹豫,还是止住后退的身形,准备助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哈!”
不料钟黄见到这一幕,却摇头大笑。
“智穷力竭,黔驴之技。如果我是你,就放下那个美人,竭尽全力与我一战。虽胜算尚不可得,不过尽力一战,还可得我钦佩。
可现在你却畏首畏尾,自己不敢动弹,只敢让这蠢物前来送死。
我现在都怀疑,你是怎么当上这师兄的?”
严涛闻言心中不悦,你这明里是骂蛇,暗里不是在骂自己是蠢物吗?
钟黄对身后的严涛看也不看。丧胆之敌,风声鹤唳,他也只配看戏而已。
只是将口一张,一口酒呈雾状喷出,淹没了飞扑的青蛇。
钟黄并不知到这毒物是依据什么原理直扑自己,不过蛇类的嗅觉灵敏,烈酒正是其克星。
果然,那青蛇一扑入酒雾中行动便迟缓起来。仿佛盲人摸路,分不清东西南北。
师兄见状心中大急。
这碧灵乃是他精心豢养,每日喂食毒物,真再用气洗炼,日夜相伴,达数年之久。
可以说,他对这蛇比对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来得亲热。
因此这碧灵不仅可通灵他意,而且浑身皮革坚硬,剧毒可毙杀狮象。在以往,不知与他相伴阴杀过多少强敌。
不料今日却遇到了克星。
“还不下来吗?那你的小宝贝可能就要玩儿完了呦!”
钟黄双手变换鹰爪,脚踩鸡步。浑身气息一变,自胸腔发出一声高亢的鹰唳,整个人似乎化身为掠食的巨鹰,直扑迷途的小蛇。
那蛇似乎知道自己大难将至,连忙将身弓起,左右摇晃着脑袋,张口吞吐蛇信,一副紧张戒备的姿态。
然而鹰爪专破蛇形,任它再是戒备,也难逃一爪。
钟黄双手一捞,一捏七寸,一捏蛇尾。双手十指的指甲自动弹出,如虎豹利爪,深深抠入蛇身。
“咝!”
青蛇剧痛挣扎,口喷毒雾。然而七寸被制,它就算有再多的毒液都无用处。
“死吧,你这浑身是毒,留着是个祸害。”
钟黄看了眼滴落地面的蛇毒,微微摇头,双手用力一分。
自成就化劲以来,钟黄的两臂各有数吨巨力。不要说是这蛇的血肉之躯再是坚韧,就是练就了精钢之身也得断为数截。
那严涛向来知道这碧灵来去如电的本事,一般的小周天高手都难以看清其速度,更不要提抵挡了。
因此他以为,让这碧灵纠缠住和尚,他在一边磨磨洋工,放放冷箭,做做样子给师兄看,也好讨个好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作,那和尚竟然一把就将碧灵扯为两节。
严涛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严涛!你!”
师兄见心爱之物死于非命,心中大痛。
天灵教功法独特,这青蛇可是关乎他日后进阶大周天,成就神功的关键之物,没想到竟被杀死。
师兄心中在滴血,他痛恨这贼和尚,可是他更加痛恨严涛不肯卖力。
“师兄,这可不能怪我。这位法师武功卓绝,真不是我能抵挡的。你难道没见我的刀都碎了?”
严涛叫起了撞天屈。
“哈哈!还是这位严师弟懂得事理。严师弟,你可愿举手投降?我可以不杀你,毕竟你懂的,出家人要以慈悲为怀嘛!”
钟黄回过头,对着严涛笑了笑。
“额,愿意,自然愿意。谢法师不杀之恩!”
严涛不知道为何非得举手投降,也许这是法师的怪癖吧,他暗想。
然后他便举起了双手。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放心,我说到做到,否则佛祖都饶不了我?出家人不打诳语嘛!”
钟黄赞许地点点头。
严涛刚松了口气,却听钟黄又对他道:
“严师弟,劝劝你这位师兄,乖乖举手投降,我也不杀他。否则么……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
严涛连连点头,对着树上的师兄大叫道:
“师兄!法师说了,举手不杀!法师他只不过是过路之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愿多造杀孽。
你的碧灵主动攻击手无寸铁的法师,已经被他以菩萨心肠超度去了极乐净土。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万不可生出嗔怒之心!
师兄,你好好考虑吧,大师是慈悲的!你看我,我投了,一点事都没有。
最后再说一句,放开那个小娘子,让大师来!我保你没事!”
严涛不愧是马屁高手,一番劝降的话倒是把钟黄给逗乐了。
“哼!你想要这小娘?可以,只要你答应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就把她给你!”
师兄冷笑一声,咬牙道。
“哦?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产生了误解?
我的意思是,要么你立刻举手投降,我就不杀你。
要么,你就反抗到底,我把你们几位师兄弟,包括这位小娘子,一起送去见佛祖。
想必我如此慈悲,佛祖也会感到由衷的欣慰!
明白了吗?”
钟黄摇头,用手指点着道。
“什么?你要杀她?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师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
“噢!你以为我这么做是想救她的,对不对?”
钟黄拍了拍脑门,似乎这才恍然大悟。
“别傻了这位师兄。我可是能跟你们讲隔壁老王夫前目犯的故事的。你心里仔细想一想,见过我这样行侠仗义的人么?”
“……”
看着师兄无语的样子,钟黄笑了笑。
“这下你明白了?用这小娘是威胁不到我的。我大可以把你们全部干掉,然后再去这小娘家里报个丧。
我可以跟她的家人说我只是路过,偶遇天灵教的几位高徒想要凌辱小娘。最终她不堪重辱,当即自杀身亡。
而我,当然是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惩凶除恶,杀死你们这帮狂徒。
我大概还能用几位的脑袋去官府那儿领个赏,顺便结识一下十三太捕啥的?
哎呀!反正无论如何,在世人的眼中,我始终还是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悟空!”
“……”
“……”
这番话一说,不要说师兄,就连正在举手投降的严涛都觉得,世上怎么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最可气的是,自己还落入这无耻之徒的魔掌中。
“大师中剑而不伤,弹指便碎钢刀。修炼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菩提不灭身吧?也只有这功法才有如此威力。不知大师是否从达摩禅寺而来?”
严涛觉得,这和尚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行事风格极端诡异,还是尽快脱离掌控才是。
可他一时也无法离开,眼下也只有劝师兄举手投降才有可能打破这个僵局。所以他故意扯开嗓子,好让师兄知道知道眼前的处境。
想必以师兄的见识,不会不明白菩提不灭身意味着什么。
树上的师兄一听这话,果然沉默不语起来。
何心莲此时觉得,那些剑侠话本中描绘的荡气回肠的江湖侠客形象在她的心中已经全然崩塌了。
方才她虽眼睁睁看着那口酒箭直奔自己而来,但在心中始终还是存有一丝妄念,觉得这大概是和尚的误伤。
可是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误伤,他的目的就是要杀了自己!
原以为被天灵教四人掳掠,就是她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没想到,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派侠客,竟然比这天灵教四人更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