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你知不知道这三水镇的来历?”
二人暂且歇息,准备再次启程时,如海突然开口问道。
“这可难不倒我?”
这一路上,海伯伯不断鞭策自己,对自己的态度比往日在逍遥宫中时的溺爱大有不同。
逍若水是何等聪慧,当然清楚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历练。
因此她也咬紧牙关,不断逼迫自己前行,压榨自身的潜力。倒也没有白费如海的一番苦心。
此刻稍作休息如海又打开了话匣,逍若水明白,海伯伯这是要再考验考验自己在见闻上的功夫。
“三水镇旧称嘉州,因其位居都江、宝江、沫水三水交汇之所,故而又称三水镇。
此地乃古蜀国腹心所在,人杰地灵。闻名天下的大弥勒像刻就在这里。”
逍若水言笑自若,一顿不顿,显然是平日里对地理山川多有涉猎。
“嗯,不错。”
如海赞许地点点头。
“这三水镇说是个镇,其实比蜀山城要大得多。古蜀腹地,交通要衢,名不虚传呐!”
“海伯伯,你方才提到的韩束又是谁?是你在此地的旧相识?”
逍若水好奇地问道。
“是旧相识,也是我们逍遥宫的老人,还是第一批跟着宫主的人。那时候还没有你。唉,江湖纷争,都凋零殆尽啦!”
如海感慨道。
“那怎么从没有听我爹和你提起过他?”
逍若水越发好奇起来,这样一个逍遥宫元老,可自己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
如海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逍若水,月光下,稚嫩的面容已显现出一丝刚强。
他又想起了临行前宫主的嘱咐。
“呵呵,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迟早也要知道。今天就说给你听听,你心中也好有些思量。”
如海便将韩束是何等样人,年轻时如何追随逍天道创下逍遥宫基业,中年后唐门再次崛起,他又如何主动请缨前来三水镇作为暗子,暗中刺探西南风情,一一说给了逍若水听。
逍若水闻言非常吃惊。
她既惊讶于还有位立下如此大功的长辈她从不知情。
又惊讶于逍遥宫与唐门明面上都是江湖正道,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可逍遥宫却对同道如此的防范和不信任。
这样的手法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做的出来的吗?
看着明显被惊呆了的逍若水,如海似乎是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
他拍了拍逍若水的肩膀,温和地道:
“若水,你是否觉得我们这样做是超乎情理,逾越了同为正道的规矩?”
逍若水不语,默然点了点头。
“虽然我也觉得这样说是无情,但你长大了,有些江湖事,你也是该知道了。”
如海叹了口气,仔细斟酌了一下,看着逍若水道:
“你的劲松哥哥,其实就是唐门派往我逍遥宫的暗间,十数年来,一直没人知晓。这还是韩束发现的秘密,否则我们都得被蒙在鼓里。”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就像个晴天霹雳般,逍若水整个人都被震得有些眩晕。
她那自小一起玩耍的劲松哥哥。
那虽非亲生兄妹,却一向疼爱自己的劲松哥哥。
那个武功高强,父亲说已得到他三分精髓的劲松哥哥。
他是个唐门间谍?!
逍若水被震慑得头脑发昏,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如海。
良久,才大声道:
“我不信!海伯伯你不要逗我玩了好不好。”
看着逍若水无助且哀求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嘴馋,求着他摘下树上的枣儿一般。
他心中有些痛,不过也无可奈何。
有些代价是成才必须要付出的,没有人能代其受之。
如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是他亲口承认了的。若不信,回去后问问宫主便知真假。”
“……”
逍若水突然想起,临行前劲松哥哥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往日爽朗大气的他,面对自己第一次出远门,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那爹爹……打算怎么处置他?”
残酷而诡谲的现实让逍若水的心中充满了冷意。她虽稚嫩却非无知,她清楚,暗间一般都难逃死亡的下场。
可那毕竟是相伴十数年的哥哥。
“让他离开逍遥宫。应该就在我们出门之后,宫主就会打发他离开了。”
如海看着逍若水,似乎知道她的担心。无奈地笑了一笑道:
“他毕竟是宫主收养长大,又亲手教授武功。虽无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实。宫主又怎么忍心伤了他。
其实出现这样的事,最痛心的就是宫主了。原本他还常常跟我说,此生无子,又不想让你过于涉足江湖纷争。将来要把逍遥宫交托给他。却没想到……唉!”
逍若水回想起往日,父亲和逍劲松之间情愈父子。
可现在竟出了这样的事,相伴十数年,无话不谈的养子竟然是他人安插在身边的棋子。的确,没有任何人比父亲更震惊,更痛心。
“原本是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你的,毕竟过于残酷。宫主原本的意思是,等你此次回去就说劲松出远门办事,等过几年再慢慢告诉你真相。
不过宫主临行前又别有嘱咐。我思前想后,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此事告诉你。”
逍若水只觉得连日来的好心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灰暗。
“海伯伯。”
逍若水小声道。
“怎么了?”
“等益州之行终了,我不想再游荡江湖了,想回家看看父亲。”
如海想起刚出门时,逍若水如同刚出笼的鸟儿,欢呼雀跃着对他说,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蜀山仙境,大弥勒石刻,吃遍益州好吃的,赏遍天南好风景。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能再吸引她。也许是自己过于心急,也许不该把这消息就这样告诉她?
如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无言点了点头。
…………
二人不再说话,加快脚力,不一刻就到了一条大河前。
中秋月圆,正是潮涨之时。只见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漫漫似无涯际。
岸边有个船坞,在这大河之上,就像一叶扁舟般,随时有倾覆之危。
如海走到船坞,叫醒了一位船老大,询问过河事宜。
“我说这位客官,您脑袋没毛病吧?这大半夜的,还是起潮时候,您渡的哪门子的河啊!”
正在美梦中的船老大无故被人弄醒,生了一肚子的气,连带着对客人都不客气起来。
“我们有要紧事要进镇里,劳烦这位老兄能通融一二,行个方便,过河钱都好商量。”
如海伸手掏出二两银子,这在平时里绝对是船老大一整月辛苦才能赚到的。
财神当面,船老大的脸色瞬时由阴转晴。
若在往日,逍若水见了这变脸般的表现定会偷笑。
可现在,她却仍旧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似乎是远游的儿女在思念着家中年迈的老父。
如海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他们免不了要为了龙珠与唐门短兵相接。可是这样的状态,是不适合与人争斗的。
船老大飞快地接过银子,就要延请二人上船。可到了船上不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大叫糟糕。
这船老大的大呼小叫倒是惊醒了逍若水,她看了看船,觉得没什么毛病,于是不解道:
“船家,何事如此惊慌?”
船老大依依不舍地递回银子,满脸都在肉疼:
“这大半夜的就算我给你俩渡过去,也进不了镇,还得让我再捎回来。你们爷俩还是在我这等天亮吧,也没多大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