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功转脸一看,说话的正是自己的老对头,蜀山县仓曹司仓刘德水。
一看此人说话,钱有功心中便暗道不好。
“哦?刘司仓有何妙解,但说无妨。”
可是高县令似乎对刘德水的话很感兴趣,闻言微微一笑道。
“卑职以为,虽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者齐备才可定男女终身婚嫁之事。然事有权变。
钱小宝既然已与兰儿暗结连理,私定终身。就足以说明两人情真意切,不可轻易拆散,否则有伤天和。
明府治县以来,明察秋毫,以百姓之心为心。向来讲求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伤。如此有伤天和之事,也决不可轻易为之。
因此卑职以为,应该让二人结为夫妻。上和天道下应人心,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钱司法作为小宝的父辈,若是嫌弃兰儿姑娘的青楼出身……那卑职也愿效秦司户之旧法,收兰儿为义女。”
刘德水年轻时也用心功名,只可惜资质有限。但他在揣摩上官的心意上确有一手,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拍了高县令的马屁,又暗中贬低了自己的对头钱有功,可谓是一举两得。
县衙的一众官吏对钱刘二人之间的矛盾当然是一清二楚。听到刘德水的这番话,都在心中暗暗钦佩。
“呵呵…刘司仓果然饱学之士,有仁人君子之志。”高县令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县尊虽未明确表态,但看他只对刘德水微笑却丝毫不看自己。钱有功便心中清楚,高县令已然给出了态度。
果然,一听此言,高身后的县丞何挺、主簿蔡思光、县尉陈兴等都纷纷点头。一面称赞高明府爱民如子,德被一县;一面表扬刘司仓成人之美,有君子之风。
钱有功再怎么样也不想让刘德水抢了上风去,然而自己若再不表态,今日绝难讨好。无奈之下只好狠狠瞪了钱小宝一眼,对高道:
“卑职亦是作此想法,只是方才尚在思索如何为兰儿赎身罢了。
卑职想,也不需明日。今日晚间待秦兄事了,便让我那族兄前来赎人,然后明媒正娶,为二子办理婚事。”
“好,好,好!如此,本县到时候也想上门讨一杯喜酒喝。”
高县令闻言抚掌笑道:
“今日这醉春楼又平添一桩喜事。春十五娘,可喜可贺啊!”
春十五娘见高县令亲自做了媒,兰儿的前途可保无恙,心中也松了口气。
“这还得多谢明府老爷和各位官人做主才有这桩喜事,妾身和兰儿在此拜谢各位了!”
说着便拉兰儿跪下给高县令和刘司仓、钱司法等人叩了头。
兰儿从一介青楼女子,顷刻之间就嫁入县中富豪钱有钱家做了正房儿媳,这让围观的众人都暗暗感叹世事难料。
古来女妓入高门大院为妾者不可胜数,为妻者却少之又少。然而这兰儿却得到县令保媒,眨眼之间就修成了正果。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钱有钱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在蜀山县内却也是地头蛇,小富豪。
众人清楚,这一切跟春十五娘新定的三条规矩脱不了干系。
原本大家都以为,春十五娘是得了失心疯才定下了那么不利于自己的规矩。新规订立后,这醉春楼的衰颓也是指日可待的。
却没想到,她竟因此而得到了县尊的褒奖。又将兰儿许配给钱小宝,拉上了钱有钱和钱有功两兄弟的关系。
这下这醉春楼可就不是仅仅托庇于县衙捕头范雄了。
从今往后,这醉春楼的关系网中便多了高县尊、钱司法、刘司仓……等县内大人物。
可以想见,醉春楼的生意不但不会缩水,反而会越做越大,越做越火。
自己原先所预想的衰败、倾颓才是得了失心疯。
而春十五娘之所以订立新规,据她所言,又与县尊身后那位短发少年有着很深的渊源。
“好了,起来罢。”高县令双手虚扶,温言说道:
“第一桩好事已成。这第二桩么,就由秦司户你亲自来说吧?”
秦华点点头,将身后的钟黄、宋武和杏儿让了出来。对楼内外围观的众人高声道:
“秦某前日得钟公子相助,认了杏儿为义女。老来得此佳儿,秦某的心中实在是感激不尽。
正所谓好事成双。杏儿在机缘巧合之下竟得逍遥宫的宋公子看中。宋公子说,杏儿她是个难得的习武种子。现已呈报师门获得允许,即日便可带吾儿入逍遥宫练武习文。
秦某连遇佳事,喜不自胜。今日特请明府公与县中各位官长、好友们前来做个见证。
这也是庆贺小女杏儿拜入逍遥宫的答谢之宴。”
“逍遥宫?”
“什么地方,没听过啊!”
“不知道,不过看秦司户他如此郑重其事,似乎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秦华的一番话说完,楼内众客却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震惊和仰慕之情。
大家都有些发懵,随后人群中便传来了这些细微的声音。这让秦华的脸色有些发僵,也让宋武的面色通红起来。
这也难怪。
逍遥宫虽是天下大派,但毕竟属于江湖圈子,与寻常百姓交集甚少。这个时候又没有新闻媒体去跟踪报道,只靠口耳相传,这楼内没几人听过逍遥宫的名头也属正常。
“哎!不想我蜀山县内竟也有如此孤陋寡闻之人?!”
刚才那位想要与诸官员共赴中秋诗会的读书人见到众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对逍遥宫一无所知。不由得心中一动,摇头长叹一声,手中的折扇连连挥舞。
“竟然连大唐武林第一大派、江湖正道魁首逍遥宫的大名都没听说过!吾其羞矣,羞矣!”这读书人很有意思,话到末了还刻意提高了点声音,刚好让县令高听了个清楚。
他这一出口,其他人当然都听到了耳中。
众人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就落个孤陋寡闻的名头,于是络绎发出了惊叹声。
“哎呀,真真是…了不起!”
“我想起来了,逍遥宫可是真了不起的,那可是能跟我们蜀中唐门相提并论的武林大派!”
“呵呵,我说怎么这么耳熟,我也想起来了。我跟你们说啊,我那小儿子曾结交了一个外县朋友,据那朋友说他五姑父的三表哥的大舅子的亲二哥就是他们县里大帮派黑虎帮的外门弟子。
他们黑虎帮啊,曾经被临县的狂龙帮追杀。哎呦,被杀的那叫一个惨呐,死的人那叫一个多啊!啧啧!
后来还多亏了一位逍遥宫的过路弟子出手相救。据说那逍遥宫的弟子各个是武艺超群,出手不凡。你们猜最终结果怎么着?
那逍遥宫弟子只一个人、一把大斧就砍遍了他们县城一条街,把那什么狂龙帮给灭了!”
一听这话,小楼上下的客人们都跟着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看向宋武的眼神也多了些好奇和敬畏。
“哇!”
“这么厉害的嘛?我滴乖乖……”
站在大堂中心的宋武闻听此言,却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逍遥宫向来以游天剑法闻名天下,何时出了这么一位用斧头砍人的高手?你怎么不说他用的是菜刀啊?!还说什么砍遍了县城一条街……
那位挥舞折扇正准备继续给众人传播知识的读书人闻言,也被这话给气了个七窍生烟。
你丫这么能吹,不是故意来抢我风头的吧?你这么能吹还让我怎么表演得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