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我喜欢的你是寂静的】
经历了分手之后,安岸很刻意地和拾忆保持着距离,虽然坐在一起,却像隔着一条银河那么遥远。太近的距离让他不敢看她,可是当她离开座位的时候,无论她在做什么,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她的书本掉了,他替她捡起来,她只是点头说一句“谢谢!”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不清楚状况的人,还以为他们闹别扭了。他多希望他们真的是因为吵架了,这样安岸不理他,他可以哄她,可以求和。而现在,他只能束手无策,他们之间没有不好,没有吵架,只是这样漠然了,这样冷冰冰的,和这样炎热的季节一点也不搭。
每天午睡的时候,拾忆都会先趴下把头偏向另外一边假装睡着。因为安岸坐在他左边,她习惯把头偏向右侧睡,他怕她会因为他就故意偏向左侧睡。
果然,安岸看他背朝自己,于是就习惯性地把头偏向右侧,面对着拾忆的后脑勺。等很久她没有动静了,拾忆就转过身,挪了挪手臂,靠近安岸,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轻轻地用本子给她煽风,她稍有动静,他便会立即转身假装睡觉。
春花,秋月,夏日,冬雪,四季变迁,时光荏苒。原本以为毕业是值得期待的一天,是解放的一天,是自由的一天,以为那一天都会很快乐,很轻松,会如释重负。可是事情总是完全是想象的那样,年少的他们曾经那么想要逃离的地方,到了这一天,突然都变成缄默的大雁,迁徙飞走后留来落寞的大地。
高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大家从各个考场出来,安岸和班里的同学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没有人问考的好不好,也没有人再谈论上一场考试的题目,有的只是沉默,无止境的沉默。好像这车即将要到达终点一样,不管路途的风景如何,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都结束了,落幕了,散场了,不是轻松的语气,却夹带着不知所措的,突然而至的失落。只是,他们都不明白,失落是为了什么?
安岸走进教室,她看到拾忆似乎在等她。班里的同学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去宿舍整理行李,因为今天就可以离开了。也许告别这件事情要留到毕业典礼的那天。
于是只有他们两个站在教室里。
“以后你会去哪里?”
“岩林市!”
“那会记得我吗?”
“会的。”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嗯。”
“如果再生不要你了,我要你!”
安岸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开玩笑的。”
“你也要和她好好的。”安岸朝他微笑了一下。
“听你的。”
“那我走了。”
“嗯,好。毕业那天见!”
“拜拜。”
安岸刚准备走出教室,拾忆喊住了她。
“安岸!”那是他第一次充满情绪地喊她的名字。
“嗯?”安岸转身。
拾忆俯下身子,低头吻了安岸脸颊。安岸吓得后退了两步。
“原谅我,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我希望你能记得我!”
安岸转身跑了。一路上她思绪很乱,心跳很快。她在想刚刚那一幕是在做梦吧?怎么可能?她捏了一下自己的右脸,有点不知所措。脑海里很乱很乱,乱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生迎面走来,看着她露出温柔的笑。
“你这么急去哪?”
“啊?”安岸这才回过神来,“我去宿舍,待会见!”她朝再生挥了挥手跑了。
她站在镜子前,用水冲了一下脸颊,然后忍不住一直用手去揉搓。
宿舍里的人问:“安岸,你脸怎么这么红?被人咬了吗?”
安岸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脸都烫了。“你别瞎说。”
“看来被我说中了!”
“哪有?”
“还说没有?是不是再生?”寝室里的女孩一阵哄笑。
安岸想着以后应该不会和拾忆再见面了,这件事情如果让再生知道,不晓得又要激起多大的波澜,于是她决定让它就这样暗无天日地烂在肚子里,她迟早会忘记的。
班里的同学互相写同学录留作纪念。安岸没有准备同学录,只是拿了一本漂亮的笔记本给几个要好的同学写。一直犹豫要不要给拾忆写,她现在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他。
安岸从同学那里收回笔记本的时候,拾忆一把抢了过来去说:“他们都写完了吗?”
“嗯!”安岸点点头。
然后拾忆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写了好久好久,仿佛他要一直写下去,这样安岸便不会离开。
“安岸,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想听吗?那我就长话短说。我喜欢您,很久很久了!”
“安岸,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吗?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有一个可爱的女生一个人拖着厚重的袋子,每一步都艰难无比,男生上前帮她提回宿舍,他原本只是出于好心,可是没想到却不小心把自己的心弄丢了。
军训的时候,男生又再次看到了女生,看到女生被罚跑,他看得出神,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后来因为女生,男生认识了另一个和她经常在一起的男生,为了女生,他愿意和这个男生试着做朋友,他只是想着能和她多一些见面的机会。
高二的时候,男生和女生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男生只知道女生每天都会陪着她的另一个男生,每天形影不离的,让他好生羡慕。于是他总是默默地远远地看着,不敢惊扰。
到了高三,也许是老天在和他们开玩笑。他们竟然在一个班级,还成了同桌。每天的朝夕相处,女生开始向男生敞开心扉,他们互相了解,无话不谈。开心和难过都会和男生分享。渐渐的,男生心里有了变化,他很想要去保护她,照顾她,甚至不奢望任何回报。
每次看到女生趴在桌子一语不发,为了另一个男生愁眉不展,伤心难过,甚至偷偷掉眼泪,男生总是不知所措,心里也跟着难受,很心痛。所以每次,男生都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还让她答应以后要坚强,不许再哭。女生答应,可是每次都做不到。因为女生爱着另一个男生,会为他担心,为他难过。男生每次劝女生不要伤心难过的时候,自己心里却更难过,但他不敢去想。
校元旦文艺汇演那次,男生和女生一起演唱了一首《明天以后》,轰动了全校,也触动了男生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男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女生。他不知道,明天以后,他们还会不会一直这样好。
男生每天都会回家,而女生住在学校。后来女生有了手机,于是每晚他们都会发消息。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晚安,男生已经觉得很满足了。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很开心,也很难忘。
后来有一天女生给了男生一张纸条:我真的把你当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也是。但是如果因为这样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很抱歉,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这样对你我都好。还有,真的很对不起!
男生的心在那一刻碎了,也许这一切都是男生在自作多情。男生不会去责怪女生,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因为男生不想让女生伤心难过。只要女生开心,那么就让所有的痛让男生来背。
那一段时间里,女生没有联系男生,男生感到很疑惑。
女生有一次在座位上大哭,狠狠的哭,那种哭让人撕心裂肺。男生也不知所错,赶紧去问她。原来是和另一个男生吵架了,分手了。原本男生听到后应该感到开心的,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女生的哭声淹没了他整个世界。
男生真的很想冲下楼去,问那个男生,为什么这样对她,为什么不知道疼爱她,为什么不知道如何去照顾她,去宠她,去爱她,为什么要这样让她伤心难过,为什么……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在男生的脑中迸出来,但是被女生拦住了。女生求男生不要去。男生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女生而妥协了,男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根本没有权力去那样做。
女生痛苦地对自己说再也不会原谅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痛苦了。句句斩钉截铁。可是没过几天,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像往常那样在一起。男生的视线开始模糊了,是应该祝福他们吗?还是应该去……泪水开始往下流,也许男生对女生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了。
高三是短暂的一年。刚刚相识,马上就要面临分离。毕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男生只是希望女生会明白,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以去忘记,但男生会一直守在原地。
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我喜欢你从远处聆听我
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眸已经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让我借着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
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此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为那不是真的。
忘了我好吗?我们不该相遇的。
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带着心中的梦想去飞翔
没有人值得你去留恋!
三年时光飞逝,男生和女生即将分离。分离也是另一种美,只为了下一次相遇!男生会记得当时的承诺,默默祝女生幸福快乐!
对不起!请允许我再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能幸福,像公主一样的幸福。因为你就是一个公主。我会守在原地,也守着属于我们的回忆。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加油!安岸!
对不起,我爱你!
聂鲁达的《我喜欢的你是寂静的》是安岸最喜欢的诗之一,拾忆截取了诗的一个片段,把他们之间描写的那么美好。
安岸看着拾忆写下的这些字,突然有些难过。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只能错过,她明明也很喜欢他,却不得不放下,不得不告别,因为喜欢和爱不一样,因为友情和爱情之间隔着遥远的星河,她不能接受他的喜欢,她只能感恩她的生命里,曾经有这样一个人,不求回报地对她好,为她付出。她珍惜这份感情,但也只能放进回忆,连同她的高中时代一起埋进厚厚的尘土,各自天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