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兮归来,乐江南!”
刘信的喊声,终于收了尾。在他喊的过程中,孙家的鱼争先恐后地往刘家鱼塘跳,不大会儿的功夫,满满一塘鱼,跑了近一半之多。
鱼儿围着刘信,欢快地游动,彰显着它们的活力,同时也显示出刘信喊鱼,没有用任何下作的手段。
孙兴方拿手捂着胸口,要不是有人扶着,早就晕过去了。
“孙二伯,愿赌服输。”刘信从塘中跳出,脱掉了早已湿透的外衫,上身就这么光着,露出鱼化身改造后精壮的体格。
村民看他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大大的不同。嘲讽和奚落,全都换成了惊讶与敬佩。
当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那么几道艳羡迷离的眼神,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我输了。”孙兴方很想赖账,但大半村民都在,他要是食言了,在村里的威望将一落千丈,那样的损失可比区区半塘鱼要多。
“好!”人群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在村民们看来,刘信跟自己一样无权无势,能战胜有背景的孙兴方,这是属于大家的胜利。
刘长亮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刘信的身边,看着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刘信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完全不同于前几天的那种……骄傲。
“我能做到,多亏了父亲你准备的东西。”他咧嘴笑了,没有告诉刘长亮真相。
其实喊鱼什么的,与刘长亮准备的东西,完全无关。
刘信喊出的村民听不懂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神奇的“招鱼咒”,而是大诗人屈原的《招魂》诗,被他篡改拿来糊弄众人,原因无他,就是为了装神弄鬼。
真正让鱼回来的,是鱼化身的本事。
刘信得到的五个化身,在额头落下浅金色鱼纹的那个,叫做“鲛化身”。
鲛,是中国古典传说中鱼的一种,样貌似人鱼,泣而成珠。刘信在了解到自己拥有这个化身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在家变身,然后让自己哭。
鲛人的眼泪可以化为珍珠,如果自己也可以办到,那将再也不用为钱的事情发愁。
理想是美好的,事实却让他很郁闷,把眼睛给哭干哭肿了,都没有见到半点儿珍珠的影子。
刘信这才确定,自己想多了。重
新研究发现,这个鲛化身真正的本事不是泣珠,而是控魂!
这是西方传说中美人鱼的本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东方鲛人的身上。但可以确信,这是一个比泣珠要厉害得多的神技。
可惜刘信只是个普通人,脑力有限,对这个本事掌握的也有限。
在鲛化身状态下,姑且可以尝试去控制人;但如果是人身,只能控鱼,对人只能产生些微末的影响。而且目前这个本事,只能控小鱼小虾,如果是大型鱼类或者意志坚定的人,控魂之技也将发挥不了作用。
不过这些对于刘信来说已经够用,比如说……喊鱼。
今日的华丽表演,便是在鲛化身的控魂技能下,完美成功的。
农村人多半带有一些迷信,对这个带着神秘色彩的手段,敬畏到了骨子里,就差没有顶礼膜拜了。
前天还是众人嘲笑对象的混小子刘信,一下子成为了村里人万分追捧的对象。
“刘信不愧是帝都的大学生,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懂得多。”
在这样的恭维中,看饱了大戏的众人,心满意足地离去。有几个心急的中年妇女,已经窜到刘信身边,问他是不是单身了。
“等一等!”
一个俏丽的身影,迎着人群移动的相反方向,出现在刘信面前。
村民们也停下了脚步,似乎……还有好戏看。
“孙静。”刘信对来人很惊讶,“你有什么事?”
孙静咬咬牙:“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喂,这可是我秘密,我凭什么告诉你。”刘信松了口气,原来是问这个。摊摊手,脸上露出无赖的神色。
“秘密知道吗,就是藏在心里不能告诉别人的东西。两个人私下里都不能说的,更何况是当着大家的面。比如说你的生理期,就是你的秘密,如果我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一边说着,一边对孙静吐了吐舌头。
“流氓!”孙静的脸,刷得红了,“我是怀疑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在电视上看过,鱼根本听不懂人的语言,你要是没有用别的手段,绝对不可能将鱼喊回去。作为赌约其中的一方,我有知情的权力。”
“那是你孤陋寡闻。”刘信一句话呛回去,“反正我没有违规,一切都是要按照约定做的。愿赌服输,不得赖账,即便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也不能例外。当然,你如果一定要反悔的话,就撒娇吧,撒个几天几夜的娇,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同意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传出不怀好意的哄笑,都是村里的年轻人。孙静貌美如花,十里八乡没有不垂涎她的,但此女是出了名的娇蛮,寻常少有人敢接近,更不用说追求了。
看到刘信居然敢当面调戏她,众人佩服刘信胆量的同时,心里也痒痒的,孙静这模样的撒起娇来,别说一塘鱼了,换成他们,就是送出全部家当都愿意。
“撒你的头!”孙静终于压不住心头的火,直接冲到刘信面前,怒目而视,“刘信,是男人的话,就爽快些。说出你喊鱼的手段,只要合情合理没有猫腻,我立即离开,发誓不会多一句话。否则,下回我大伯来家里喝酒,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不小心说漏嘴。”
“别拿副镇长压我。”刘信抬抬眉毛,“我们的赌约公开透明,提前都在村里公示过的。饶是副镇长,也管不了。”
“副镇长管不了赌约的事,但可以管得了他侄女。”孙静凑到刘信身边,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把你三番五次调戏我的事情告诉大伯,你不妨猜猜看,他会怎么做?副镇长官不大,但整一个没有背景的农村大学毕业生,可不是什么难事。”
“算你狠!”这回咬牙切齿的,换成了刘信。高昂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
“喊鱼用的就是表面那些手段,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鱼既然回来了,我就要守护着它们,谁也不能拿回去。孙姑娘这么想知道真相,其实不是好奇,而是心疼不再属于自家的那些鱼吧。这样,咱们不妨重新立一个赌约,我们俩赌。只要你赢了,鱼全数奉还,而且我家的鱼塘,也归你;如果我赢,那不好意思,你家的鱼塘和鱼,我都要了。不知道孙姑娘,有没有这个胆气?”
“我……”孙静陷入了犹豫,她确实心疼自家的鱼,但没想过,把自己也搭进去。
“跟他赌。”孙兴方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今天得见刘信的神奇,我非常震惊,与此同时,也想见识见识他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手段。既然刘信主动邀约,咱们孙家当然不能怂,静儿,你就应下赌约吧。”
“爹。”孙静看看孙兴方,“可是我能赌什么?”
“养鱼啊。”孙兴方睁大了眼,放出精光,“孙家养鱼为业,刘家也是干这一行的。还有什么比试,能比养鱼更公平公正?现在正好两家鱼塘鱼量相差无几,你跟刘信比养鱼,各自只能动用自家的资源。到年底收鱼时,抽干鱼塘,将鱼全数捞出,到时候哪一方的鱼价值更高,就算哪一方赢。刘信,你敢赌吗?”
皮球重新抛到了刘信手中。刘信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孙静。意思很明显,只要孙静敢,他完全没有问题。
一旁的刘长亮,本能地想要阻止,但考虑到儿子之前的表现,忍了又忍,将话吞回了肚中。
“我敢。”孙静点下了头,“不过要提前说好,只能用自家的资源,只要有外人帮忙的,那就算输。”
“一言为定。”刘信满口答应,拉着孙家父女二人,要去写一个字面赌约。
村民们见好戏散场,纷纷离去。
***
“我回来了。”临近傍晚十分,刘信拿着一份纸质合约,回到了家中。
家里的氛围,已然跟几天前完全不一样。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开心,不过在开心之外,却有几分化不开的担忧。
“信儿,你太冲动了。”刘长亮今天被自家儿子好好震了一把,异常自豪,态度语气都好上了许多。
“不是我冲动,而是面对孙家这样的,必须弄到他们服帖为止。”刘信摆摆手,“如若不然,他们有靠山,我们没有,最终倒霉的还是我们。”
“那你可以换个方法啊。今天你露了那一手,我看见孙静那丫头眼睛都直了,你完全可以凭这个吊着她胃口,慢慢与她拉近关系。孙静无论相貌还是家庭,都是白柳村乃至白鹭镇一等一的,要是能追到她,我和你妈,可就完全没有遗憾了。”
刘长亮恨铁不成钢:“你想,你要是和孙静成了一对儿,他孙家还有可能找我们的麻烦吗?”
“爹……”刘信无语,“我们在讨论正事呢。”
“咳咳……”刘长亮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恢复原样,“你今天表现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你爹我的认知,想来在外面确实学到了本事。但养鱼之道,不是过家家,简单的小手段根本起不了影响大局的作用。”
“爹跟你说实话,家里鱼塘养鱼,一般都是一年两期。一部分鱼吃得是一个‘嫩’字,并不需要养到一年,半年就可以收。卖出去的钱,刚好作为下半年养鱼的成本,用来鱼塘清洁、买鱼食以及预防鱼的疾病。到了年底,大鱼收网,卖一笔大钱,用来过年,以及供你读书。可惜今年出了状况,上半年血本无归,现在家里是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吃可以靠自家米、菜,养鱼却是再无任何支持的能力。也亏你毕业了,不然我跟你妈,连供你上学的钱都没有。”
“在这个情况下,养鱼只能靠天。鱼塘里的鱼到年底能活多少尾,爹说不准。照我说,不如现在把鱼偷偷卖了,到年底就直接认输,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这怎么行。”刘信连连摇头,“未战便言败,我做不到。”
“可是你……”
“我既然应下来了,就有自己的把握。”刘信眼中,露出自信的神采,“爹你放心,鱼塘交给我,你只管在家歇着。半年之后,我一定会赢!”
“好吧。”刘长亮受到了鼓舞。
“那我先去睡了。对了,我明天要去镇里一趟,晚上回来,不要准备我的中饭。”
“你去镇里干什么?”
“找工作啊。鱼塘的赌约有半年才能见分晓,咱家又没有积蓄,我总不能闲着,去镇里晃晃,看看能不能找到,来钱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