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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王朝用臣民的敬畏来维持自己的存在,现代政府用选票或者政绩确定自己的合法性,然而,这两条理论换在当下都不成立,风雨飘摇的清廷已经尽失人心,底层和上层之间出现了一段不可弥合的裂痕,上下离心离德,这样的帝国坍塌也就指日可待。
如何把底层和上层重新绑在一起?叶开的答案是依法治国。
这条看似无形实则坚固的纽带,却可以把沸腾的民众束缚在合理且不至于受控的范围。有诉求,可以,请井然有序,被拒了,请闭上嘴,因为你的想法不切合实际,再不依不挠,抱歉,违法必究。这才是解决当前困局最重要的思路,而且,放在更远的将来,这也是一项国民必修课。
就拿此前的请愿运动来说,民众可以随意表达意愿,而政府的合理回应便被千夫所指,归根结底,清廷是苦于没有理论依据,而这个关键时刻,叶开送来了依法治国理论。
官方一句干巴巴的“速开国会,我就是不答应”,只会人民离你越来越远,倘若搁在此前的历朝历代,或许还行之有效,但时代变了,西风东渐,维持了两千多年的那套君臣观念开始被改变,政府的地位由俯视变成了平视,甚至隐隐的有仰视的趋势,在被民意不断推着走的清末三年,这样的现象尤为明显。
只有落实依法治国,朝廷才能重新站在道德最高处,它发出的声音才能被人信服,并且一点点提高自己的跌破底线的权威。
而这些,载沣显然一时不能全部理解。
“依法..治国真的能....本王是说缓解现在的困局。”
想的半天,载沣也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叶开的那套太超前,他也只听了大概。
“欧美各立宪国都是这样,民在法下,法比官大,咱们既然要学人家,就不能只学个皮毛,摄政王,这才是根本。”
叶开也没指望载沣能完全接受,只能搬出西方那几个国家的例子来说服他。
“你说的也对,咱们是后进之国,本就落后,既然要学就要往深里学,如果这依..法治国真能让天下太平,你良赉臣功不可没。”
“摄政王过奖了,这功劳可不在良弼,依法治国,是否可行,关键要看摄政王。”
叶开把这个皮球踢了回去,载沣当然不明白前者葫芦里的药。
“本王?”
“良弼所说的法子确实是为了挽救当前的局势不假,但倘若只是一句空话,那也是无用,依法治国,重在一“治”字,有法必遵,违法必究,只有这样这依法治国才能落到实处,摄政王应该率先垂范,为天下人带头,只有上行下效,才能让万民信服,咱们的腰杆儿才能硬起来,朝廷的威望才能慢慢聚起来。”
规定法律的人如果第一个站起来破坏,那依法治国就是一句空话,而且这种影响更加恶劣,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
叶开这么说,载沣就好理解多了,归根结底,载沣是一个没有什么政治野心的人,他所做的一系列斗争不过是为了天下太平,皇位永固,所以当然不会反对。
“那是当然,本王监国之初,就下令昭告天下,上自朝廷,下至臣庶,均守钦定宪法,永远率循,不得逾越,说出去的话,当然作数。”载沣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臣也相信摄政王定会遵守,所以倘若日后天下太平,摄政王要谢只须自己足矣。”
听见载沣的保证,叶开张口笑道,当然,他开出的这个方子还缺少一味最重要的药材。
“依法治国,法律先行,这制定法律的部门非同小可,西方立宪国是国会定法,咱们自然以后也要这样,但现在国会未开,定法的重任就落在宪政编修馆和修订法律馆,这两馆以宪政编查馆为主,负责翻译西方宪政书籍,制定法律纲目,职能重要,地位煊赫。”
叶开的言下之意,就是要载沣把宪政编修馆拿在手里,既然要依法治国,最起码要有法可依,法律归根结底是人修的,当然会掺杂如个人的意志,至于这法律偏向谁,对谁有利,到这个时候就尤为关键了。
制定法律的人一定要是自己人,载沣很好的理解了这层意思。
“宪政馆的主事是谁?”载沣问道。
“杨度”叶开照实回答。
这个人载沣当然记得,监国之前,杨度就被清廷任命为宪法大纲的主要编纂人,奉命和王公大臣们宣讲法律常识,他不仅和民间立宪派联系广泛,自己身为湖南宪政公会会长,而且和袁世凯私交甚密,罢袁之时,为袁世凯上书求情的就有他,这也让载沣牢牢记住了杨度。
让这样的一个人占据这如此重要的位置,显然就不合适了。
“宪政编修馆设立一个总理大臣,掌管朝廷所有制律事务。”载沣看了看一旁的叶开,道:“赉臣来当这个法律大臣吧。”
“让臣....不妥不妥,法部尚书,戴鸿慈戴大人精通西洋律法,比臣更合适。”叶开站起身来,连忙说道。
“你不用推脱,本王信任你,这法子既然是你提出,你来办最合适。”看着叶开还是一副勉强的样子,载沣缓了缓,继续说道:“他虽然是出洋五大臣,论法律知识,你或许不如他,但若要问谁最精通本王的心意,他不如你,还是你来吧。”
载沣说完,也不再看叶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兀自饮了起来,这事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那臣领命,绝不辜负摄政王的嘱托,为了天下太平,臣就是肝脑涂地,也义不容辞。”叶开顺势大表忠心,这话说的也没错,至于这天下是谁的,就另当别论了。
“肝脑涂地?哪有你说那么严重,当法律大臣,又不是让你领兵赴战,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放下茶杯,载沣说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是,是。”
叶开跟着笑道,他当然要笑,仅仅一拳之隔的载沣不会想到,法律,这条天生就用来束缚权力的缰绳,或许有一天也会捆住自己的手脚,只要他还大权在握。
深呼一口气,叶开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臣还有一事要说,摄政王恐怕又要接着听臣鼓噪一番了。”
“说吧。”载沣摆摆手,既然有话要说,他当然不会拒绝。
“依法治国,是长久之计,须日积月累,方能见成效,用在当下的话,恐怕有些鞭长莫及。”叶开斟酌用词,用对方对方完全能接受的言辞说道:“如何疏导请愿风潮刮起的这股民意,才是当务之急,依臣看,得让他们明白,咱们立宪的诚意是有的,绝非什么假立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