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小公爷这边坐。”安泰说这句话的时候,载捕还有些发呆发愣。
“怎么?小公爷不认识老朽儿了?”
“安佐领..您这是...”载捕吞吞吐吐,看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哈哈,老夫都一大把年龄了,还能看见小公爷这样的俊才,真是给咱们甲喇争光,来来来,上座。”安泰笑眯眯地把载捕迎上来,随后伸出手,替载捕逐一介绍道:“在座的人都是给老夫祝寿的,这位是陆军部的冯大臣,这位是袁家的...”
安泰还没有说完,载捕便张口喊道:“老师!”
“小公爷...”
看了看载捕,这下轮到安泰犯迷糊了。
“哈哈”
座下传来了两声大笑,冯国璋倒是心领神会地接过话去:“这才几年,镇国将军就坐上了陆军的协统,看来咱们贵胄学堂真是出贵人呐!”
“老师切莫提这劳什子的镇国将军,叫载捕就行了。”载捕赶忙上前,丝毫不顾及自己有爵位在身。
“好好好,就叫你载捕,这样才亲近些。”冯国璋笑道。
“老师,本来就该如此。”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看起来两人颇为熟络,听着似乎还有师生情分。
载捕说完,有些坐立不安,隔了片刻,突然恭声说道:“当初要是没有老师的接济,载捕这学堂都念不下去。”
载捕口中的学堂就是京师贵胄学堂,专门招揽王公贵胄子弟,人数不多,一共也没建几年,外人多不知。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冯国璋摆摆手,倒无所谓。
“学生对不起老师!”
载捕低下了头,说着说着,脸色也跟着暗了下去,良久方才小声说道:“前些年倒袁风波,朝野震动,学生不敢来看老师,恐怕受牵连...”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冯国璋长长一叹。
载捕虽然是八旗贵族,却是爵位中的最末一级,且自幼丧父,老母又多病,家中姊妹有六个,重担之下,他这学堂生涯险些进行不下去,当时冯国璋任贵胄学堂的总办,听闻这种情况,用自己的俸禄接济载捕,直至其完成学业,师生恩情可见一斑,也难怪载捕能进禁卫军,实在是贵胄学堂中少有的勤学之人。
冯国璋是北洋一系,人尽皆知,当年袁世凯遭罢免,他也跟着倒霉,北洋分崩离析之际,他自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常人唯恐跟他扯上关系,其中也包括载捕。
“嗐,都是往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要换做我,恐怕也和你一样。”冯国璋倒显得大度异常,摇摇头,不欲再谈此事。
“学生心中有愧!“载捕黯然无语。
“这人呐,谁没有犯过错误?”冯国璋站起身来,抚了抚载捕的肩膀,“只要不犯第二次就好。”
“学生一定谨记老师教诲!”载捕立声回答。
“早就听说捕公爷年轻有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旁的袁克定开口了。
“这位是袁家长子,克定。”冯国璋介绍道。
载捕看了看袁克定,略微皱了一下眉,京城内能称得上袁家的,也只有一个袁世凯了,而谁都知道,袁世凯的北洋和良大帅的禁卫军是死敌,这是莫大的禁忌,他虽然不想多交涉,但碍于面子,还是做了个揖,道了一声“袁公子”。
“原来几位都是熟客,老朽儿倒是生人了。”安泰这边大笑道。
载捕脸色微微发僵,生人?熟客?这可不是什么巧合啊。
“家父对公爷这样的年轻俊才敬仰的很,一点点礼物,不成敬意。”袁克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是汇丰银行开的,数额不大,上面有几千元。
“我听说以后要变通旗籍了,旗产什么都要收归国家,载捕,你家里姊妹多,用度大,袁大帅的心意就收下吧。”
这摆明是赤裸裸的人情贿赂,载捕明声拒绝,“老师,禁卫军军纪甚严,载捕不能收。”
“收下吧,没多少银子,也是人家的一点心意。”见载捕还不肯收,冯国璋接着道,“权当是帮一帮袁大帅了。”
帮一帮袁大帅....这几个字入耳,载捕脸色骤变。
好半天,他才喘着气说道:“老师,你也知道,禁卫军和北洋...”
冯国璋直接打断了载捕的婉拒,盯着他,幽幽叹道:“载捕,错可不能犯第二次咯...”
闻声,载捕当场僵住。
....
皇城,袁宅。
袁世凯在鱼缸前弄鱼,袁克定匆匆赶到。
“事情办了?”
“办了,但是..”袁克定有些略微扭捏的开口,“载捕不肯收,让父亲失望了。”
袁世凯倒不意外,眼睛盯着缸中的鱼,“他怎么说的?”
“他说军纪甚严,良弼要是知道了...”
“噗”的一声,水花四溅,鱼被抓了起来,扔到了另一个缸里。
“哈哈,鱼上钩了。”
袁克定立马会意,面露喜色:“父亲觉得这个人可行?”
“十有八九”
袁世凯擦了擦手,笑眯眯的解释,“如果他真心不接受,必定会说‘良大帅对其恩情甚笃,我不忍负他’,而不是空泛泛的‘军纪甚严’了,克定你要知道,军纪这种东西,搁在打仗的时候或许管用,因为那时候的命不值钱,要是放在平时,就命就值钱多了,谁想头上就被人压着?人心就是如此。”
袁克定想了想,笑逐颜开,“父亲果然是带兵之人。”
袁世凯没有多说,接着问道:“这件事先放在一边,说说军谘处的情况。”
闻言,袁克定恢复了正色。
“那人说良弼听闻父亲顺利返京,勃然大怒,气的直跳脚,还把警卫局统统骂了个遍,听说南边来人了,要把现任局长蒋志清撤掉,八成是为这件事负责。”袁克定说道,“看来父亲的这步棋走对了,良弼已经输了一大步。”
袁世凯点了点头,“这个蒋志清何许人也?”
“良弼的鹰犬”袁克定道。
“今年多大了?”
“还不到三十”
“不到三十?”袁世凯有些惊讶,“不到三十,正是鼎盛春秋啊。”
“自保定武备学堂毕业后,就一直在良弼身边,替他出了不少力,那人说在警卫局内他是良弼的第一助力。”袁克定在一旁解释。
“第一助力,哈哈,助力,反力就在一念之间,三十岁不到,正是鼎盛年华,他岂可心甘情愿引退?”
袁世凯琢磨了片刻,立马吩咐道:“定儿,此人可以谋划一番,军谘处和禁卫军是良弼的左膀右臂,咱们一样都不能拉下。”
“是,父亲。”
袁克定当然清楚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