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满洲军第五军司令部。
自伏见宫贞爱亲王以下,十几名将官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陛下,此次败战,实乃我等之罪。尤其是近卫第二师团六千健儿成神,实在是罪无可赦。恳请陛下重则!”
明治天皇沉默地看着这些军人,半晌之后长叹一声:“近卫师团身为御亲兵,此次为帝国征满大业成神,也是求仁得仁。你等有罪,暂且记下,待嗣后一并处置便好。都起来吧。”
众人诺诺而起。
“一日一夜,皇军伤亡过万,一无所获,如此攻势实在是鲁莽至极。”天皇顿了顿,继续说道,“支那旅顺之要塞防御果然坚固无比,看来并非旦夕之间可以攻破。诸卿有何良策?”
众人对视一眼,伏见宫贞爱亲王肃然说道:“军司令部已经拟定,以进一步抵近实施土工作业,准备对华军核心阵地实行爆破,并取得就近之出发阵地。此外,军司令部准备先打击华军之二o三高地,在其他方向以牵制攻击吸引华军注意力。”
他对着田中义一点了点头,田中义一来到地图之前,接过教鞭,在旅顺要塞西北地方一点:“二o三高地,因海拔标高二百零三米得名。该高地孤悬于旅顺主防御体系之外,便于我军围攻。华军要对二o三进行增援,必须经过我军炮火之拦阻区域。而该高地可以俯瞰旅顺内湾和港口全貌,一旦攻下,我军可利用反斜面配置重炮,并在高地设置炮兵观察所,横扫渤海湾,则华军纵深之联络交通,后勤,仓库都在打击范围之内,我军态势也得以改良。尤其是华军配置于白玉山的炮兵阵地,从二o三可以对其进行更加有效之压制,以便于我军自东线展开的攻势。”
“二o三?”
明治天皇喃喃地说了重复了几次。
“本次攻击,各部损失巨大,急需补充。我军团之备补兵尚城足用,但还需本土进一步运送弹药兵员,就拜托联合舰队了。”伏见宫贞爱亲王对着岛村速雄微微一欠身,“军司令部建议总攻定于十月十日,一举拿下二o三。”
明治天皇沉默半晌,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等到十月十日。朕只给你们二十天。十月一日,开始总攻。”
众人全都一愣。
“旅顺之战事关帝国征满大业成败,乃至帝国存亡!”这个时候的明治天皇投玦而起,表情森然,“战事旷日持久,支那军械兵员源源不断,帝国还谈什么取胜!你们先攻冲绳无功而返,现在打旅顺又是劳而无功!御亲兵血洒旅顺,难道还要朕空手返回日本?嗯?”
众人没想到这位一贯内敛的活人神,今日竟然如此锋芒毕露,更加上这些话句句诛心,全都是汗如雨下无地自容。
“既然二o三是中国人的防御弱点,那就尽全力一举拿下!”明治天皇顿了顿,冷冷地说道,“最迟十月五日之前,朕要看到二o三升起帝国的日章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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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看着面前的柯山,轻轻点着电报,语气平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是机会。”柯山说道,“既然有了大玩家和我们对垒,那就正好可以玩一把大的。”
“说下去。”
“是。”柯山微微一欠身,“属下与投资方面的几位也交换过意见,洛克菲勒这一次突袭,无非是趁着北方我们的局势有些不利,在市场上再制造些恐慌,想当着我们的面做笔漂亮的投机,落我们的面子。”
“不过,他要做空获利,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他手里有足够的货,而且让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顶;第二,我们不断爆出坏消息。”柯山继续说道,“目前帝国的战费都有安排,而且也不好马上大笔转到美国。美国的贷款有专户,也无法挪用。现在我们已经在紧急调配资金,把那边能抽的流水尽量抽出来,华裔的一些资金也在紧急筹措。”
“另外,我们准备申请动用一些美国本地资源。”柯山说道,“帝国这两年给了美国几大财阀大笔单子,这一次的美国政府贷款又指明了要订美国货,这就是我们的筹码。毕竟,洛克菲勒这些年风头太劲,玩得也有些过界,多少让他们都有些看不惯。”,
郑宇盯着他,语气玩味:“你有把握?”
“有把握。”柯山点了点头,露出了一贯的冷静和自信,“我和几块业务上的负责人都碰过头。这些年我们对美贸易大增,尤其是国内扩军备战,厂矿和军工产能不足,从美国进口了大批产成品和机器设备,图纸,很多发电厂的工程也是美国的设计公司承办。以今年为例,我们仅仅从美国联合钢铁已经进口了六十万吨以上的粗钢和钢结构部件。还有杜邦公司的工业和军用炸药,催化剂,玉米和土豆的良种,美国制的各种精确量具和测试仪表,军用防寒织物,春田狙击步枪,矿业洗选机器,通用电气的发电机组……”
“这一次,我们战后的建设计划会非常庞大,尤其是帝国下一个经济五年计划,会包括大量的钢铁,水泥,电力,炼油和采矿方面的投资,以及大规模的铁路和公路建设,很多方面美资都有很大的机会。这种诱饵放在他们面前,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另外,洛克菲勒家崛起太快,他又是习惯于通吃一切的,在这些家族中的名声并不好。尤其是我们和好几家之前都有金融投资上的理财合作,本身就有很好的沟通基础。”柯山认真地说道,“既有钱赚,又能和帝国巩固友好关系获得更多商务机会,还能踩一踩洛克菲勒,我想他们会仔细考虑的。另外,我们一直在注意摩根。他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这些年他的银行在纽约被洛克菲勒家族孤立,老摩根很有怨言(史实)。”
“你说j?p?摩根?”郑宇摸了摸下巴,“你觉得他可能站到我们一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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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谢叔,您看柯卓峰此议如何?”
皇室产业管理委员会前主席,已经晋升伯爵的谢忠听到郑宇的话,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有理,可用。”
郑宇见了这人惜字如金的模样,有些惋惜地说道:“谢叔,您为何……就不能再干几年吗?如此年富力强,却要急流勇退,何必呢?”
“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刚刚五十岁的谢忠只是笑了笑,“我是先帝赶鸭子上架用起来的人,这些年殚精竭虑,心智也熬得差不多了。现在经济日新月异,头绪越来越多,很多事情我也逐渐有点力不从心。不趁着现在离开这是非场,难道还非等着有一天出了大错灰头土脸地下台?”
郑宇默默地看着这位执掌皇室产业整整十五年的商界强人,知道这事情终归没这么简单。
“谢叔,您知道,父亲之前和我说过,对几个人要特殊些,其中就有您。我现在刚刚接手国家,千头万绪,又赶上国战,很多事情上头都要倚仗皇室产业。您急流勇退,后事如何交代?”
谢忠把玩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微垂,半晌之后平静地说道:“您是想听眼前之计,还是要听百年长策?”
郑宇心头一震,认真地说道:“都要。”
“眼前之计嘛,先镇之以静,萧规曹随,不过要在战后,以清理叛党同党之类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变更机构更换人手,借机增加亲信,并且分化牵制现在这些人。”谢忠沉声说道,“百年大计嘛……我想先帝定有交代,其他我也毋须置喙,只说一二浅薄拙见。”
郑宇静静地听着。
“皇室产业发展至今,早已是无孔不入,无业不谋。”谢忠神色凝重,“盖先帝创业之初,以个人借贷犹太资金兴办产业,后虽在南洋总理衙门期间捐赠公产,兴公有产业,然皇室产业早已是根深蒂固,也是陛下掌握军政力量,控制天下财货,吸引人才,掌控格局的两大根基。这些年皇室产业,以总情局和各研究所以及自身的海外网络为触角,收集整理全世界的经济情报,科研动态,资源和产业分布,不断引入人才和专利技术,发展新兴产业,又以先帝和陈磊等人设计开创之商业模式和生产管理方式大兴产业,早已掌控了帝国的核心命脉,并向着四面八方延伸触角。从伦敦到纽约,皇室产业早已是盘根错节。”,
“陛下,您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谢忠一言出口,郑宇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您是说……皇室产业已经有些人开始有……念头了?”
“皇室产业一向仿效军管方式,但出于制衡考虑,陛下构建了委员会模式,以防止一人独大。各产业领域有专业委员会,最上面有皇室产业最高委员会,下面又有考评机制,要求下属给领导评分,由委员会综合评议。”谢忠苦笑一声,“这一套机制是极好的。但问题是机器运转久了,就难免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现在很多产业里边,上下左右都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时候我也有些投鼠忌器,只怕先帝也未必没有考虑。”
郑宇心中一动,暗想这恐怕就是后世所谓的经理人控制了。
自古以来,官僚主义并非是政府的专利。在后世的历史和现实中,“大企业病”的例子层出不穷。盖因企业也是一个组织,当庞大到一定的程度,也难免出现和国家类似的问题。如果说好一些,那就是因为国家的主人是全体人民,看似明确,但具体而微的话却过于抽象。真正的人民,反而只是思想各异,利益不同,各有盘算的一个一个的个体,只能依靠选举议员和内阁对国家控制,而议员也好,内阁也罢,都难免有些自己的私心,与商界有着各种各样扯不清楚的关系;而在企业里,董事会往往都是大股东,企业最大的份额就是他们的,自然管理起来要经心一些。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五十步和百步的问题。而皇室产业的问题更加特殊,就是真正的主人是皇帝。而皇帝却并不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他绝大部分的精力根本不可能放在商业上,因此也就只能通过自己的代理人来掌控产业。
郑宇心知,之前郑鹰是安排皇后李芸在幕后掌控皇室产业的。但李芸终究不愿在这些事情上消耗太多精力,而其人也并非天生的商业奇才,故而最多算是个称职的管家婆。尤其是后来皇后的公共活动也是繁多庞杂,皇室产业逐渐开始变成了委员会实际掌控。
为了确保这些人的忠诚,郑鹰的对策是干脆把他们变成股东。从二十五年前开始,郑鹰就给一些主要管理人员分配股份,有终身而不世袭的分红份额,也有只在任期内有效的业绩奖励,像谢忠这样的大头领,也都渐渐成了绝对的大富翁。
随着皇室产业越来越庞大,控制的资源和介入的行业越来越多,连委员会这些人也开始有点监管和控制不灵,又不得不在下面各行业乃至公司里实行复杂的分红权和收益权改革。但人心总是难测,在很多伸展得过长,又显得过于强壮的触角上,也难免出现癌变。对这类问题,皇室委员会一经发现,都是报总情局处理。当然,总情局也不会白白出力,自然会落些预算外的经费好处,这也是有明文约定,只要照章办事就好。
为了加强控制,皇室产业又采取了“一竿子支到底”的督察员体制,即在产业内部组建了庞大的商业内审监察组织,以日常机构的形式派驻到各产业,挂着五花八门的名头,但任务就一个:监督审核各企业的决策和财务状况,但没有采取行动的权力,只负责汇报。这些督察员是皇室产业内部独立的一个体系,由谢忠之外的一位皇帝亲信吴雄掌控。而这些督察员也是三年一轮,以防止互相勾结。
有利润分配份额,有决策委员会,有上下级之间的互相考评,有平行的监管督察体系,这个体系看起来已经很是完美,但终究执行规定的是人,而只要是规定,就总有对策和空子可钻。对皇帝自己,甚至也包括高高在上的委员会委员们,最可怕的,是下面各个手握天文数字资金和资源,有着强大经济掌控力的人们勾连起来,开始侵蚀不属于自己的利益。
“……之前,您对官场进行了整顿,换血,削弱权力,加强民意机关的牵制,执法部门独立,加强对舆论的保护,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是因为地方政府开始互相勾串,乃至国家强力部门中的一些力量也有合流的趋势,您要让权力部门不能一手遮天,而且还要让有权的没有钱,而有钱的又不能给自己花钱,只能把钱交给别人花,让他们互相牵制。”谢忠继续说道,“可政府的问题对然有所改观,皇室产业的问题却也是迫在眉睫。”,
郑宇盯着谢忠。
谢忠深深吸了口气:“陛下,先帝在日一再说过,皇帝是帝国体制的中枢根本,而在中国,要掌握住这样的最高权威,最终仲裁权,就必须有相应的实力。皇帝的势力,除了威望和宪法规定的这些东西,其实最核心的,是钱。”
“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通过慈宁和各专业学校源源不断地培养忠于皇室的人才;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养着一支待遇优厚,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只忠于皇室的禁卫军,而这些人一直到死都在皇室系统内从业,也就不得不彻底依附于皇帝,组成一个皇帝为首的大家庭;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养几个强大的情报系统,掌握住国内外至关重要的动态;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控制住国家的经济命脉乃至文化舆论,并且可以不断对国家输血,对弱势人群加以帮助,强化皇帝与帝国的休戚一体,加强皇室在民众之中的威望。”
谢忠平静地说道:“陛下,您要牢牢控制住这个国家,如果只是在政府,军队这些上头动心思,终究是舍本逐末了。皇室产业的问题,已经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您只是放手,由得他们折腾,只怕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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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帝国的债券,从第二天开始,进入了越发惊心动魄的历程。
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暴跌已经让很多美国食利阶层捶胸顿足,一些买了投连险的美国老人纷纷打电话给自己的保险经纪,询问账户里的中国债券如何了,回答却是“已经以一定利率借给客户卖空,这一切都是符合保险合约规定的,何况您并不能随意处置养老金账户中的债券资产”,随即,这些老练的业务人员又说道“请放心,中国债券是不会违约的,最多也就是持有到期,利息还是这些,所谓损失不过是一时的票面损失…而且,作为借空,您还会获得相当可观的利息收益……”
市场上流传着各种各样对中国不利的消息。
有传说中国南方的实力派已经计划北上,打着“北上抗俄”的名义逼宫夺权的,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某地方报纸刊登出了一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不清,却可以看到“联省自治同盟”的字样,里边赫然写着不少省级大佬,军方头目的名字,甚至在“中华共和国总统”的位置上,赫然是许凡的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