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骑着马一刻不停歇的奔驰,也需要两天时间,而乌玛镇已经被围困三天。
萧静好还记得,乌玛镇的城楼和城墙是以前就有的,只是每年加固,并不是固若金汤坚不可摧,仅凭诺敏带领着一千兵加上镇长家的几百名护卫,能守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只是对方到底是谁派来的,却一直想不通。
她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去年春庭月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清朗少年,很难将那个阳光一样的漂亮少年和这个手段决绝毒辣的皇上联系到一起。
除了他还会是谁?
那个名字她不敢想,纵使他和易明远有再大的仇恨,却不会滥杀无辜,何况是围剿一整个镇子的百姓。
萧静好又想起诺敏给她的信赖的目光,木格尔骄傲中不失诚挚的笑,那位老汉对新月族立藩希冀的泪光,还有那场热闹的抄秋大宴,第一场雪中静立的几千族民……
她曾经愚弄了那些人,自私的霸占了乌石令,若救不了那些人,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诺敏撑住,我来了!
……
次日子时,在离乌玛镇距离三十里外的河边,遇到了马场骑兵首领扎泰和他的队伍,正埋伏在河岸这边,准备着伺机行动。
两人交谈后萧静好方知扎泰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一直关注着乌玛镇的情况。
“我们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对方的人数有三千,虽然全是高手,但是不擅攀爬和骑射,对持了几天,已经在镇子外安营,似乎在等援兵。”
扎泰交待完抿了抿唇,低声道:“也怪我太固执,一定要等诺敏拿出乌石令,哎……丧失了先机。”
萧静好当即道:“不怪你,马场离乌玛镇有一段距离,你能来就已经很有决断了,再说乌石令不在诺敏那,在我这里。”
扎泰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最后也没说什么,“镇子背后靠山,有条密道,可以趁天黑避过对方的人,潜一队人从密道进入镇子,剩下的人分两拨,一队绕路从后突袭,一队渡河直接杀过去。”
萧静好觉得此计可行,三人商量后决定由熟悉地形的扎泰带马场骑兵一千人绕路从后面袭击,孟和带八百人从正面突袭,萧静好带两百射手从密道潜进镇子,最后以旗花为信号。
由扎泰安排的一个马场骑兵带路,一行两百人顺着十丈宽的河往上游走,大概半个时辰后河面变窄,河道两畔的深草已经渐渐变为鹅卵石,在往前就是山脚,这条河的源头在山中。
因为要经过暗道潜入镇子,所以马匹在方才已经弃了,渡河的同时要护住弓弩不被水浸坏,只能将弓弩高举过头,人从齐胸深的河水里一步步淌过去。
草原上的三月河水方解冻,一条腿跨入冰凉的河水中时已经觉得几乎冻硬了全身的血液,当整个人浸入水中时,刚开始被是冻得窒息了片刻,等找到呼吸时就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十丈宽的河,在萧静好此时的眼里如同万丈针板,每走一步都如受刑一般刺入骨髓的痛苦。
当爬上岸时风一扫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还连在身体上,所以有感觉的时候反而不比在河里好受多少。
一个字——冷!
牙齿开始不住的打颤,也不能点火取暖,只能不停的活动手脚,身体血液在活动中慢慢温热,人从寒冷的僵硬中渐渐恢复的同时,正常的感觉就来了,萧静好一手捂住小腹,那里面有种下坠的疼痛,虽然不如刀剑伤人那种明目张胆的疼痛,但是这种隐隐的阵痛却可以抽干一个人的气力。
她心中一紧,肚子里的小东西难道会保不住?
不行,孩子他爹还不知道这个喜讯,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梦,梦到沐沂邯知道自己一箭中靶嘚瑟的不得了的表情,梦到他肩扛孩子手抡菜刀的贤惠样子……
一定要保住!
当即命令原地休息片刻,她赶紧打坐调息,明显感到体内的一股气息在微微的滞停后开始流动,专心运转一股暖息,浸润发僵的身体筋脉在转至五脏六腑,最后气沉丹田,护住小腹,那处的坠疼感慢慢减弱后,才收息起身。
经山脚处的暗道进入,弯弯曲曲的走了一段路后从出口出来后迎面撞到木格尔。
出口是镇长家大宅背后,木格尔已经拔出了刀欲砍向刚冒出头的萧静好,听到一声高呼才看出是她,收刀入鞘,喜道:“怎么是你,援兵来了吗?”
萧静好本觉得在暗道处碰到好巧,再仔细一看,木格尔身后站满了老人孩子,心下明白定是怕守不住,想先将这些人从暗道送走。
将部署跟木格尔大致说了下,木格尔一阵后怕,若是萧静好晚来一步,这么大一批人送出了镇子后,密道一定被暴露,这也是诺敏为何到现在才不得已下决定趁夜送走一批没有自卫能力的人。
所以诺敏是决心破斧沉舟拼死一搏了。
将老人孩子门安置到了镇长家大宅里,点了两百镇中护卫保护,两百弓箭当即随着萧静好和木格尔来到城头。
乌玛镇的城墙和城楼不算很结实,当初修建时只是因为镇中马市的保护才动用了大笔银子,幸亏此次来袭的只有三千人,多一千绝对守不到第五天。
萧静好登上城头的时候诺敏正在上面,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此刻的状态,想必是几天没有休息,双手扶在蹀垛上,冷眼看着城外。
见到萧静好来了,诺敏才露出一个极力掩饰住了虚弱的笑,这一笑让萧静好心里一痛。
“乌玛镇折了五百多个族民,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诺敏两眼看着城外,对萧静好说的第一句话。
城外弓箭射程外,扎着营帐,营外人数不少,有领头在队伍中走来走去,不住分派士兵占据各处高地,布置阵型,看来也是在僵持中已经觉得焦躁,想趁夜攻城。
“这些人没有行军作战的经验,全是近身肉搏的高手,那夜突袭镇子,幸亏有哨兵提前发现我们才能及时迎敌,将他们逼出镇子外。”
萧静好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没有行军作战的经验……府兵?护卫?”她靠近蹀垛眺望对方队伍,只见哪些人步履轻盈身姿挺拔,观身个和年龄均是差不多,再看气质又有种肃穆和优越感,绝不是普通驻防边军和府兵能有的气质,竟有些像赤云骑类似的气势,往这方面想就是亲卫。
她想得到诺敏自然也想得到,两人心照不宣也没多言语,布置好了两百名弓箭手埋伏在城楼各处,守城几天,镇子里的箭都用完了,索性带来的弓箭足以应付这一恶战。
萧静好和诺敏商量后决定放出旗花引对方进入射程,先抵抗一阵子,等外面两路人马杀过来再开城门汇合。
旗花带着一长串黄色烟雾射向夜空,果然对方立即出动,隆隆的马蹄声扬起尘土,不多时就快到城门。
萧静好一声令下:“放!”
两百名弓箭手立即搭箭勾弦,“咻咻咻”百箭齐发,对方也做好了准备,挥剑飞挡,加上马速飞快,眼看就要到城门下。
弓箭手一刻不停,摸箭筒,搭箭,快速射击,城下不时有人中箭从马上坠落。
“咻”,一道白芒破空,闪电般迎面射向萧静好!
在夜幕中视物不明,当看到那道雪光时已经避不过,幸亏诺敏反应快,脚底一扫,萧静好被一腿扫倒,同时“夺”的一声,一支长矛稳稳钉在身后城楼的砖缝里,碎石不断下落。
萧静好暗诌自己怎么变迟钝了,要不是诺敏出手快,现在钉在城楼上的就是自己了,想来后怕,以前虽然也害怕死,但不会像现在这样,逃过一命后双腿发软,原来牵挂多了责任就多了,肚子里一个,南晏还有一个,都是她必须活下去的信念和责任。
“有队人马来了,快看是不是我们的人。”诺敏赶紧扶起萧静好,指着远处马蹄踏出的灰尘。
那队人越行越近,萧静好睁大眼眺望,只见人数并不多,个个鲜衣怒马极端醒目,卷着一面招展的黑色金边大旗呼啸而来。
“好彪悍的骑兵。”诺敏神情戒备,冷声道:“看来不是自己人!”
她说完转身准备部署备战,却见萧静好脸色苍白怔怔的盯着城外那队骑兵。
没见过原来的威风赫赫的晋字旗,如今铁丹骑重新编制,归入隅州边军大营,改为斥字营,旗面上斗大的斥字难道是他来宣战?
怎么可能……不会是他……
攻城门的三千亲卫已经发现身后来客,恐怕腹背受敌,待看到大旗后个个面露喜色,只听一声高喝,“速速撤退!”
晋王亲自发令,首领不敢抗命,带着三千人调转马头回到原地营帐处。
斥尘衣面无表情的看着骑马归来的皇上亲卫,首领在三丈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皇上的密令剿灭乌玛镇一个不留,其中还有一条严令就是不能让晋王知道。
两条全都违背,首领现在死的心都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