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去势极快,当他的身影没入雪幕,客栈内的众人还愣在原地,小酒手中依然端着茶杯,看无瑕不见了踪影,她才反应过来,将茶杯一丢便往外追,可是,哪里还能看得到无瑕的影子。
“无瑕哥哥——”想要收声已来不及,小酒感到身旁一道身影如风掠过,抬头一看,只看到刘劭康瞬间便没的背影。
邱壑与墨渊从街道过来,见刘劭康神色匆匆,忙紧随其左右,道:“主子,何事匆忙?”
刘劭康脚步未停,脑中思绪瞬息万变,片刻后微微一顿,对邱壑道:“你去通知蒙骜,让他的人退出金翎城,远离三十里待命,墨渊跟着我。”
邱壑不明所以,却见刘劭康神色匆忙,也未敢多问,领命而去,墨渊则随着刘劭康在漫天的大雪之中提气疾奔,却不知究竟在追什么。
武飞云带着囚车在街道上慢行,眼角余光瞟着路旁行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细细筛查可疑之人,然绕了一圈,并未见到任何异动,天气太冷,令他有了一丝不耐,他知道那人若果真在这里,见到此情形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现在不出来,也必定会有所行动,所以耐了性子,又绕了一圈。
无瑕从远处奔来,见道路两旁行人围观,街道那头果然来了一队人马,他心头着急,抬步便向人群中挤了进去。
武飞云看着拥挤的人群,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回头见苏永裕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怕他果真如此便没了性命,让自己少了诱饵,遂扬了扬手,令队伍停下,然后跃下马背,到了囚车前。
苏永裕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须发皆已经炫白一片,皮肤也泛着异样的色彩,裸露在外的伤口惨不忍睹,让见者皆忍不住心底颤抖。
武飞云抽出长剑挑起了苏永裕的下颌,冷冷一笑,道:“苏当家的,瞧瞧你这幅模样,你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为何一个都还未曾出现?你所效忠的那人,又在何处!”
苏永裕的身子微微一颤,肿胀得几乎已经看不见的双眼拼命睁开了一条缝隙,透着不屑望了武飞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去,口中喘息了几声,憋足了气力,大笑了一声,道:“我苏永裕不怕死!来日我家公子定屠尽狗辈,慰我在天之灵。”
“啪——”的一记耳光让苏永裕的头偏向了一旁,再抬头嘴角已是血痕斑驳,无瑕的双眼骤然圆睁,脚步一动,竟便就那样冲了出去!双手狠狠推开阻挡,无瑕不顾一切的往外冲,前面那人猝防不及向前一撞,又扑倒了身旁之人,顿时东倒西歪的倒下了一大片,人群瞬间喧哗,武飞云霍然一个回头,无瑕的身子突然被人一抓,然后一个反扣,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何人喧哗——”武飞云几步上前抓起了一人,看了看,发觉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不禁勃然大怒,将那人狠狠一推,然后双眼扫过了人群。
无瑕的心怦怦乱跳着,他不知道是谁搂住了自己,但就是那一个回转让他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回头,不能就那么冲到武飞云面前去,于是只有那般安静的任那人搂着自己,便若一个受了惊吓的女子因害怕而躲避一般。武飞云在人群中游睃了一遍,发现众人皆只是瑟瑟抖动着低着头,遂冷哼了一声,飞身上马,一踢马腹道:“将人带回郡衙。”
官兵的队伍慢慢离去,身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无瑕却依然静静的立在原地,脑中重重叠叠回荡着苏永裕刚才所说的话,直到面前那人将他双肩一握,轻声对他道:“你没事吧。”他才骤然间反应过来。
双眼抬起,眼中泪水却一滑而落,无瑕怔怔的看着刘劭康,许久,才道:“为何拉住我。”
刘劭康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道:“你认识那人?可你这么冲出去,当真能救得了他吗?”
无瑕低下头,狠狠抑制着自己的泪水,然后返身离去,刘劭康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无瑕突然一个顿步道:“不要跟着我!”
“在下方才跟姑娘一同从临风阁出来的,此刻,也要回那里去。”
无瑕闻言不再说话,刚返过身,便见缠绵与小酒疾奔而来,满脸焦急之色。当看见缠绵的那一刹那,无瑕终再也忍不住,身子一蹲,便那般抱住双膝,将头埋在臂间无声的哭泣起来,缠绵紧锁了眉头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伸出双手将他拉入怀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能想到办法解决,没事的,无瑕。”
“缠绵,是我的逃避连累了他们,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无瑕伸出双手紧紧的拽住了缠绵的手臂,紧咬的双唇从苍白到血红,然后染尽唇角。缠绵眉头一蹙,心疼的拭去他嘴角的血痕,然后将他抱起,低声道:“先回去,万事都有解决的方法。”
无瑕任缠绵抱着自己,身子无力的缩在他的怀中,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双眼一闭,便全是苏永裕那鲜血淋淋的模样,令他发狂。
刘劭康带着墨渊静静的跟在那几人身后,看着无瑕无力的缩在缠绵怀中的模样,他的心底不禁漾起了一丝难言的情愫,似乎有些不耐,又仿佛有些无名怒火,双眼微眯,看着面前那人高大的身影,暗忖着他与无瑕是何种关系,刘劭康心底蓦然一惊。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可否认,自己刚才竟似在嫉妒一般!
暗自惊心,刘劭康稳了稳心神,告诫着自己不可动了其他心思,自己要得到无瑕的信任,是因为要得到他手中的宝藏,情感的牵扯只会让自己步入安逸王萧君莫的后尘,所以,万不可取!
姬无瑕!他不是普通人,虽然他很多时候会表现得很脆弱,但是从他与萧君莫的对弈之中不难看出其智慧计谋与手段皆非常人,他能够拼尽家产将萧君莫拉入深渊,能不顾一切将郑哲主顶上皇位,智取蜀城,水淹九龙,然后又能从大郑的皇宫内全身而退,任何人都不能小瞧了他,他若是友,则如虎添翼,若为敌,当如芒在背,所以,自己一定要得到他的信任!
回到客栈,小酒让缠绵将无瑕带到了自己房中,无瑕坐在桌旁,脸色煞白,小酒将热茶塞到他的手中,想要让他冰凉的双手得到一丝温暖,入手的温度令无瑕回过了神来,他抬起双眼,看了看那两人,然后霍然起身道:“缠绵,你回去,让弦伊出来。”
“你想做什么?!”缠绵见他神色不对,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双肩让他坐了下来。
“我需要弦伊出来去联络人手。”
“你想做什么?劫牢?武飞云摆明了是要引你出来,他便是看准了你的这个弱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露面。”
“那又怎样,他便要抓我,也要看他是否有这个本事!”双拳在桌上狠狠一握,无瑕已经没了方才那柔弱的模样,眸中含着冷意,竟透出了一股子狠劲。
缠绵心底一惊,他知道无瑕自小与天搏命,越是重压,他的反抗越是强烈,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一路撑到了今天!然如今形势不同,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想到当日白炎从林中将他带回,他闭着双眼,无声无息的模样,让人至今想起都后怕不已!这样子的身子,又如何能够拼狠搏命!
“你先别急,咱们大家从长计议,你如今定是不肯回谷了,弦伊要照顾你,也是要出来的,我既放心不下你,也放不下奚昊一人留下,我便回谷一趟,将他们都接出来,你今夜就在此歇息,但有一点,不许冲动!”
无瑕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只管去,我不会冲动。”
缠绵望了望小酒,轻声道:“看着点他。”
小酒应着到了壁前想要打开密道,被缠绵一扬手制止了:“我从城门走,店里住了这么多人,或许会有不妥,不到万不得已,这密道不能暴露了。”
小酒闻言点了点头,缠绵看了无瑕一眼,然后返身拉开门,疾步离去。
鸿达站在临风阁对面的巷口,带着不解回想着方才所见的一切。
那少女是谁?虽然武飞云没有看见,但是站在一旁的自己却看得一清二楚,那少女本是推开众人便要冲上去的,却被身后那个男人给拉住了。人群散去之后,她似乎很难受的哭了,莫非竟是苏当家的亲人?若如此,自己便要想办法跟她联系上,省得她贸贸然出手,既救不了苏当家的,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临风阁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鸿达避了避身子,见刚才抱着少女进入店内的男子匆匆出门,四下望了望,然后径直离去,他愈发觉得不对,从巷子走出,想了想,然后向着临风阁走去。
四儿正在关门,见有人上了台阶,忙扬声道:“客官,咱们这今日客满了,客官要是住店,请到别家。”
鸿达将身上雪花一抖,现出了为难之色,央求道:“小二哥,我初到此地,不料竟遇到了如此大雪,说也奇怪,这街上的客栈竟没有几家开着门的了,好不容易看到你这开了门,你便行行好,让我住上一晚,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
四儿看了看他,见他模样周正,衣着朴素,浑身上下被雪浸透,又想到这几日人心惶惶,的确很多客栈都不再开门迎客,于是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看,见小酒从楼上下来,忙道:“小掌柜的,有人要来投宿,咱们还收不收?”
小酒本是下来给无瑕做吃的,听了四儿的话,走到门口一看,见鸿达浑身湿透,样子十分狼狈,又看屋外大雪未停,愈发有越下越大之势,如此将人拒之门外当真于心不忍,然如今这店内形势非常,无瑕身份不能暴露,遂十分为难,正想开口拒绝,鸿达却适时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剧烈的咳了起来,小酒一见,话语出口竟成了:“赶紧进来吧。”
话一说完,小酒当真懊恼得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鸿达却顺势一个踏步挤进门内,忙不迭的道着谢,小酒无奈,只好让四儿将他引去了房间。
刘劭康站在门外,看着四儿将鸿达迎上楼,从自己面前经过,去了最里面的房间。这二楼除了东面靠山的小酒房间,其余皆住着刘劭康带来的手下,鸿达从那些房间经过,暗自惊心。
好强的戾气,这楼上住着的皆是身怀武功之辈,不可掉以轻心!那位姑娘却又是住在何处?
四儿将鸿达带到了房间,鸿达站在门前,将门慢慢关上,刘劭康看似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
有趣,这种情形之下,竟还有人敢进入这家客栈,看来,目的非同一般。
刘劭康在栏边站了一会,想了想,抬步向着小酒的房间而去。
o(︶︿︶)o唉,一年多无断更记录,看文的孩纸们却在哪捏,有些颓废了,是否该休整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