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南城外新建了一个军营,因是临时筹建的,如今还是极为的简陋,军营外都是简易的围栏,只是在营门外竖起了两个不高的塔楼,没有挖掘壕沟,一看就是对付起来的。
这是随着孙元化孙大人前来上任的数千原东江兵将的军寨。明面上是八千兵员,实际上原来的东江兵也就五千人,其他的都是从辽民中掳掠来的壮丁,其中又抽调两千余人组建标营。
“孔大哥,一会咱们到醉仙楼打打牙祭如何。”进得大帐的李九成。他身材瘦长,脸上有道外翻的伤疤,乃是昔日与建奴交战时留下的,让人看起来此人十分的暴虐。
“也好,这军营里的饭菜能淡出鸟来,一会儿叫上镇城内的耿仲明一同去。”粗壮的孔有德四方脸,豹子眼,连鬓胡须,一看就是凶悍之徒。
“要不要将嫂子们和侄子们也带上。”李九成问道。孔有德的家眷已经在登州城内购置宅院安置下来。
“还能没有他们吃的,不管他们,今日我等老兄弟一起喝个痛快。把应元带上就行了。”孔有德一摆手。李应元是李九成的儿子,现下在李九成身边帮衬。
一炷香的时间后,营门大开,几十骑飞马而出,在通往南城门的官道上跃马扬鞭,路上的百姓急忙闪避。
虽说城南大营建立不久,这般辽东兵的凶名已是传遍登莱,买东西不给你钱,甚至强抢。飞马伤人。一言不合刀枪相向。总之,南城辽东兵是人人躲避的凶神。
看到凶神出营,百姓为了躲避甚至退到道旁的野地里,唯恐被殃及了池鱼。
“看看这般胆小鬼,都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二十来岁的李应元用马鞭一指退到野地的百姓大笑。一旁的家丁也是附和狂笑着。
孔有德皱皱眉没有言语,只是催马向前。一行人烟尘滚滚的进入南城们,守城门的标兵营的营兵根本没上前询问,开玩笑。数天前因为拦阻辽东兵两营军兵在南门一通斗殴,互有折损,最后官司打到巡抚大人那里不了了之,摆明是偏袒辽东兵,谁还敢多事。
一众兵痞吹着口哨挑衅着穿过南门外的哨卡呼啸而去。
众人来到了南城中的醉仙楼,门口的活计看到一众凶神恶煞般的军将战战兢兢的上前,“众位军爷,里面请,里面请。”
众人入得大堂,孔有德定了就在大堂吃饭。人太多了,不如就在大堂敞快。
“伙计。将你们醉仙楼最好的菜给我摆上五桌,要快,再者,将你们最好的女儿红给我上三坛子来。”李九成吆喝道。
大堂里的掌柜的苦着脸应了,虽说这般爷每次给钱,不过只是个本钱而已,并且这般军爷一喝起来没完没了,一天酒楼都别想有别的宾客了,谁敢同这般丘八一起吃酒,活的不耐烦了。
再是心里不愿,也得麻溜利索的上菜上酒,要不就等着老拳相加吧。
酒菜很快齐备,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的军将带着两个随扈进得酒楼。
“老耿,怎的来的这般迟。我们可就是等你一人了。”孔有德抱怨了一声。
“孔大哥,这不刚刚将副将张韬送走就尽快赶来了。”浓眉大眼的耿仲明长了一副好皮囊,如果说孔有德一眼看上去就象匪徒的话,耿仲明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好感。
“他又到你那里作甚。”李九成撇嘴道。
“还能如何,要我加紧整训标兵营,言道东江纷乱,张总镇统领兵丁卫戍京师未归,我等随时做好出阵的准备。”耿仲明的声音浑厚,不疾不徐,倒是和他面相相衬。
“这事同我等无关了,孙大人晓得我等是东江出身,不会让我等出阵东江的。”李九成幸灾乐祸道。
“老李,你也别在这庆幸,登莱军将如果不出阵东江,那么就是出阵辽东南线,你意如何。”耿仲明不急不恼刺了李九成一下,他从心中看不起李九成,不过是一介莽夫,同他和孔有德就不是一路的。
提到出阵辽东,孔有德的眼睛一缩,就连李九成也消停下来,在辽东、东江,同建奴交手不是一两次了,孔家一门都丧于建奴之手,正因为熟识,才晓得建奴的可怕。
以往他们也就是敢同小股建奴和汉军蒙古人交锋,游击一番,如果是建奴大队前来,他们向来是有多远就跑多远,什么满万不可敌,满千就不可敌。
“两位哥哥,你等说说,登莱张总镇麾下战兵就是如此能战,在京畿大败建奴,阵斩努尔哈赤六子,怎的了得。”李九成不信道。
“尽皆虚报军功,留在此处的张韬麾下的登莱战兵我也看了,不过是同我等麾下的兵丁战力相仿而已,如何野战大败建奴。”孔有德嗤笑道。
“阵斩老奴六子倒是真的,辽东镇那里打探到,皇太极已经下令祭奠了。”耿仲明道。他向来交结广阔,消息通亮。
“这就怪了。”孔有德狐疑的看看其他两人,这里面有门道啊。这说明这战绩不似全假。
“不管这些,先喝酒,痛快痛快。”李九成喊道,他是闻到好酒的香气,馋虫一出早就不耐烦了。至于他娘的什么狗屁战力以后再说了。
“也好,咱们弟兄也庆祝一下总算逃离了东江这个烂地。”孔有德一拍桌子。
“成,今日不醉不归。”耿仲明状极豪迈,心里却是深深的鄙视了一下李九成,就晓得酒和女人的粗鄙之辈。
他的肩上那也叫脑袋瓜子,不会是浆糊吧。居安思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懂不懂。
耿仲明虽是矿工出身,但向来不甘微末,少有大志,而李九成不过是贼盗出身,目光短浅贪婪,如今不过与他虚与委蛇罢了。
一众军兵恶行恶相的吃喝起来。多日未见如此好的酒菜,让这般兵痞如何忍得住。
一阵咀嚼的声音让一旁伺候的伙计一阵恶寒,怎地象是一帮子牲口在进食呢。
“老孔,我等所属军兵人数不少了,登莱战兵满额不过是七千人,加上副将、水师战兵不过近万,还有就是不堪大用的卫所乞丐兵,我等所属共计八千人战力强横,只是兵甲不修啊,能不能让孙大人在拨下一批兵甲。”酒过三巡,耿仲明言道。
他的心思都在这个上面,要说此人算得上是最有危机感的了,颠簸流离的半生让他深深晓得手中实力的紧要。
“不可,孙大人虽说得到了梁兵部和内阁粮饷翻倍的允诺,不过大部都是在纸面上,见不到摸不着都是虚妄。”孔有德一摇头,他虽是深得孙元化信任,也因此晓得孙元化的难处。
“指望孙大人是不能了,如今孙大人倚重我等,已经让登莱一些人怨声载道了。”
“老孔,这些年来这些事也让我等都晓得了,军将手里军势不盛立足就不稳啊。”耿仲明难得的说了一句真心话。
“这我晓得,就说毛帅吧,虎踞东江,朝廷和天子也无可奈何,就是因为东江诸岛和十余万兵丁都是毛帅一手筹谋的,要不是袁承焕这个小人,毛帅如今必定还在东江逍遥。”孔有德对于袁承焕的怨念不是一般,正是因为袁承焕才导致东江军崩溃分裂,他们才无奈投靠孙元化。
“着啊,因此咱们手里的刀枪才是根本。”耿仲明击掌道。
“那能有什么法子。只有抢去了。”李应元嘴里嚼着一个鸡腿含糊不清道。
耿仲明气的翻了一下白眼,这父子二人都是什么人呢,只晓得斗狠。
“别胡说了,就是孙大人那关就过不去。”就连孔有德也看不下去,呵斥了李应元一句。
“老耿,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法子,这不正想辙呢吗。”耿仲明喝了一口酒,凶狠道,“我只晓得必得想出法子来。”
“此事不急,我等再好好想想。”耿仲明所言他是极为赞同的,手里的军兵就是军将的腰杆,只有战力强横了,腰杆才能挺直了,就是朝廷文臣甚至天子也得敬着、哄着,如同当年毛帅一般。
酒足饭饱,一众人等出得酒楼,耿仲明同孔有德告辞分开,自己返回标兵营,孔有德、李九成等则是趁着酒兴游历登州城,见到城中拥挤的人群和街道旁林立的店铺,繁华的登州是他们仅见的几个繁茂的大城,让他们心头火热。
“老孔,什么时候我们弟兄也能有这般地界。”李九成贪婪的眼睛四处看着,里面透漏出刺果果的野心。
“那就看我等手里的军兵的战力了,辽东的李成梁如何,不就是辽东的半个皇帝,他依仗的不就是手里的近万家丁嘛。”孔有德盯着繁华的街景道。
他们回返军营不久,营门口闹将起来,原来色中饿鬼李应元方才在街上劫持了一个商户的小媳妇,正在营里快活,而商户和亲朋们为此找上门来。
就在李应元带人出得营门将商户们打的鼻青脸肿时,营内的女子自尽了,登时,闹的军营鸡飞狗跳。
最后,就连登州知府都被惊动了,但是他手里的衙役拿这般辽东兵无可奈何,只能告到孙元化那里,孙元化大怒,介于孔有德、李九成等人他还有大用,只是命人打了李应元三十鞭子,让李九成拿出五百两烧埋银子了事。
从此,李应元的恶名传遍登莱,真有让小儿止啼的功效。(未完待续。)